“不要有噴泉,也不要假的什麽花紋雕刻,池塘周圍的石頭邊都不要。又不是像凡爾賽宮那麽大的庭院,擺那麽多像玩具一樣的東西,太小孩子氣了!”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是啊,夫人本身就是一位相對於“美麗”來說,用可愛和孩子氣來形容反倒更為貼切的人。相反,我們這位小姐倒是比她母親表現得還穩重,表情、說話的語氣都更聰明更像大人的樣子。小姐好像因為我的笑很生氣似的,白了我一眼,說道:


    “哼,你不懂!”


    接著像連珠炮似的說,


    “她再怎麽孩子氣、脾氣再怎麽怪,都是我的媽媽!我必須聽她的,你能了解我的心情嗎?如果你認為我隻是一個什麽辛苦都不受、隻知道在蜜罐裏享福的小公主的話,那你的腦袋真是一個大南瓜,空空的什麽都沒有!”


    那天小姐發了很大的脾氣,不過幸好第二天我們就和好如初了。可能是因為小姐一天到晚都呆在家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至少可以跟她聊聊花園的事,可以給她解解悶吧。


    “我發現家裏的圖書室裏有很多園藝知識的書呢!我想能盡快讀懂它們好好學習—下呢!”


    “那就拜託小姐啦!我可不認識幾個字。”


    小姐聽完這句話,又馬上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說:“你這樣說就不對了,你對庭院的花草樹木怎麽打理可是一清二楚啊!這本事是讀多少書也學不來的,這方麵你是很有學問呢!可是你對沒有現成樣子的花園不是很難想像嗎?所以,這個就由我來想,你就負責把我想的東西做出來。”


    啊,照這樣說下去就沒完沒了了,我盡量說簡短些吧!後來沒有花費想像中那麽久的時間,庭院就真的變成小姐的了。夫人生病去世了,先生也很少回來了。從那以後,小姐和我就開始根據自己的喜好來擺弄那些花草樹木了。


    小姐真的像她所說的那樣,把院子裏那些西洋風格的裝飾、大理石的雕刻、以及噴泉、造型樹木之類全部撤掉了。聽說先代主人在修建這座房子的時候,為了配合西式的洋房,特意將本來和式的庭院改造成兩洋風格。沒想到這些用小姐的話說都變成了造作的、玩具似的東西。


    聽從小姐的吩咐,我把那些東西全部搬走。其實我也覺得這樣看起來好多了,綠色的草坪包圍著池塘,水麵被睡蓮覆蓋著,幾乎沒有縫隙,碧綠的柳枝垂落下來,真像是畫裏的景色!描繪這幅美麗的圖畫的人就是小姐,而我便是她的工具。


    小姐還有一個嚴格的指示:不能使用殺蟲劑或除草劑。


    這樣的話,管理這麽大個庭院就要多費好多力氣了。但因為小姐這麽說了,我當然嚴格遵守,把夫人在世時用的那些藥劑都收在地下室裏了。


    房子的一層對著院子的方向有一個突出來的露台,以前一直廢棄著,髒兮兮的。小姐讓我把那裏徹底打掃幹淨,說從那裏觀賞庭院是最美的。把玻璃桌子放在那裏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平時就擦幹淨了立在牆角。


    當時,樹木也被大規模的替換或移植了,最遠處是能遮住圍牆的高大樹木,越往裏越矮。隻有一棵樹是沒有動的,保持了原樣,就是草坪中間的那棵老垂櫻。可是我當時認為那棵樹太和風了,差點就給移走了,結果被小姐狠狠罵了一頓,說我胡鬧。


    “那棵樹可是這個院子的主人啊!絕對不能碰的!”


    是啊,我也真是糊塗了!居然忘了小姐很喜歡那棵櫻花樹。


    花開的時候,她有時候甚至可以在樹下呆上一整天。那時我曾感嘆過,小姐真像一個櫻花樹下的精靈啊!


    大人去世的那年,小姐七歲,到十二歲那年先生也死了。小姐堅決不肯被親戚們領走,眾人拗不過她,最後就選出親戚中的一個女人住到家裏來。


    沒想到那個女人很討厭,經常說一些很過分的話欺負小姐。甚至對小姐說她父母的死都是因為她,是她剋死了父母,還說他是個魔女!這都是後來乳母告訴我的。太過分了!還說什麽是來照顧小姐的,明明就是衝著這家的財產來的!


    小姐經常被氣得衝出屋子,跑到櫻花樹下大哭,哭累了就雙臂張開抱住那粗粗的樹幹,一動也不動,好像要和那棵樹融為一體似的。那情景至今還歷歷在目,好像就是昨天發生的一樣。小姐經常哭的兩眼通紅,看著真讓人心疼。我快要被氣瘋了,可是卻沒什麽辦法幫她。


    幸好那個女人來了不到兩年就病倒了,然後就急急忙忙地搬走了。聽說最後腦子還出了問題,嘴裏老是不停的念叨說自己被魔女詛咒了之類的胡話,後來很快就死掉了。真是活該!


    從那以後直到小姐十八歲,先後又有幾個人來住過一段時間。不可思議的是,他們凡是欺負小姐、說小姐壞話或者任意妄為的人都很倒黴,不是生病就是踩空台階摔倒,最後都是逃似的跑掉了。


    最後一位逃走的是先生生前決定好的小姐的未婚夫。但是那個男人實在是既沒風采也沒什麽魅力,是無論如何也配不上小姐的!這一點大概他自己心裏也清楚,最後走掉不知道是因為他自己知難而退,還是小姐對他用盡了耐心,反正結果都是一樣。


    隨著時間的流逝,小姐的美貌越來越驚人了。就算後來生了小孩,也一點沒能改變她的美麗。不,我並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誰。我反而覺得說不定根本就沒有爸爸。我沒有開玩笑,本來我就覺得小姐不是凡人,而是櫻花的精靈。這樣想來,小姐真是一點也不像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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