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故仰起臉,掃一遍牆上的古劍,順手拿起最顯眼位置的一把漢劍,劍鞘黑色烏木雕琢,線條流暢漂亮。劍身則是赤紅色,布滿乾坤紋路的鎏金,在燈光下泛出富貴逼人的耀眼光澤。雪龍王神色驟變,他喜歡收藏古董,慧眼如炬,這把劍雖然看上去很像古物,但其實是高仿貨,猶豫著說:“這把劍不太符合你的氣質。”“是嗎?”溫故問一句,確實有點浮誇,不適合元九淵,“你覺得哪個適合我?”雪龍王聽他語氣輕描淡寫,又見他把劍放回去,心中突然醍醐灌頂,溫故怎麽可能不知道這劍是假的呢?這是在考驗自己的眼力啊!他深呼吸一口氣,仔細地掃一遍牆上琳琅滿目的劍,像是回到學生時代的重要考試,不敢有任何的差池。良久,雪龍王從牆上小心翼翼拿下一把劍,他看過了,這個店鋪裏隻有這把劍是真東西。“你看看這把,還滿意嗎?”雪龍王期待地望著溫故。溫故拿在手裏掂了掂,撥開劍身觀摩一番,看上去很不錯,正準備掃碼付款,餘光瞥見牆角的一挺重劍。約其他劍兩倍寬度,劍鞘黑漆漆的生鐵,溫故想到元九淵佛珠裏的劍,也是一把重劍。元九淵更喜歡重劍。他把雪龍王選的劍塞回去,取下沉甸甸的重劍,用力拔開劍鞘,劍刃雄厚,劍身鏽跡斑駁,泛著一股鐵鏽的腥味。店鋪裏隻有這一把重劍,溫故沒有其他選擇,鐵鏽可以拿回家處理,“謝謝你的提議,我選這把了。”雪龍王呆滯了足足好幾秒,“能讓我看看您的劍麽?”溫故隨手遞給他,雪龍王雙手捧過來,手指觸碰到劍的一瞬間,心裏泛起了驚濤駭浪。慚愧羞恥,溫故的眼力比他強上千倍萬倍,枉他縱橫古玩街數十年,鑒賞過無數的奇珍異寶,今天居然看走了眼。溫故選的這把劍他竟然分辨不出真偽,看上去的確是一把平平無奇的高仿品,但溫故怎麽會選到高仿品呢?一定是自己的眼力低微,不能體會這把古劍中玄妙之處。與之相比,他選的那把劍簡直不值一提,雪龍王牢牢地握住劍柄,魯班麵前班門弄斧,關公麵前敢耍大刀,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眼力竟然敢在溫故麵前造次。溫故見他發呆,輕聲問:“好了嗎?”“啊?”雪龍王回過神,羞得老臉通紅,“請容許我來為您付款,您喜歡什麽,可以隨便選,當做是我這次交的學費了。”溫故從走進這間店,必然第一眼便看中了這柄古劍,卻故意拿起高仿品,刻意來勾起他的興趣,來考驗他的眼力。他真是太傻了,若不是自己天資愚鈍,溫故不必在他眼前展現神通,親自給他上了一堂課,這筆學費交得物超所值。溫故向下拽拽鴨舌帽簷,很疑惑地問:“我教你什麽了?”“天機不可泄露,我都明白。”雪龍王頓時站直身體,眼睛四處掃一遍,沒發現可疑人員,“您放心,這一次我沒過關,下一次我會更加努力,絕對不會讓你失望。”說完,他撇下一臉迷茫的溫故,快速拿著古劍到前台付款,然後深深鞠躬,雙手奉上劍,“請您收下!”店裏的服務員紛紛望過來,溫故臉皮薄,拿起劍,頭也不回的結束這場雞同鴨講。但這在雪龍王看來,“蓬萊仙人”因為自己笨,所以不告而別,他萬念俱灰地跌坐在椅子上,難不成自己仙緣短淺,不能再跟溫故更近一步?雪龍王扶著椅子站起來,小白龍,你可是全世界唯一知道神真實存在的人,不能這樣輕易放棄。隨即,他振作起來,既然溫故有意考驗他的眼光,那他便更要努力,今日就將古玩城裏的真正古物的全選出來,送到溫故家裏,來證明自己的實力!……昨天沒睡好,溫故在回家的車上做夢了。夢裏窗外雷電交加,大雨霹靂啪嗒敲打玻璃窗,一道雪色閃電劃破長空,照亮病房裏蜷縮在病床上單薄的人影。溫故緊緊抱著膝蓋,靠在冰冷的牆壁,臉頰埋在臂彎裏,淺淺抽泣聲淹沒在聲勢浩大雨勢之中。夢裏如同上帝視角,溫故沒有看到臉,卻知道這是自己,他總是掉眼淚,卻從來沒有哭得這麽傷心絕望過。發生了什麽?啪病房緊閉的房門推開,一隻手摁亮的燈光,衣冠楚楚的商則眉頭緊鎖,身後跟著穿白大褂的醫生團隊。“溫故,你抬起頭,讓醫生看看你的臉。”商則在病床邊屈身,輕輕拍打他顫栗不止的脊背,溫故聽到他的聲音,肩膀驀然一抖,頭埋得更深,哭得像是要斷氣一樣。“麻煩你們了。”商則給醫生比個手勢。幾個人擁上前,用力抓住溫故的手臂,將他摜在床上,明亮的燈光下,他的臉上纏著幾圈白紗布,隻有眼鼻唇露在外麵。溫故竭盡全力掙紮著,但抵不過幾個人的力氣,奔湧的眼淚濡濕了紗布,整個人如同一條崩潰的河堤,“商則,我恨你,我恨你,我永遠不想在見到你!”商則臉色發白,緊緊抓住他的手,“溫故,都是我的錯,你怎麽樣恨我都可以,但不能離開我。”溫故想抽回手,商則卻握得更緊,他突然大笑起來,哽咽嗓音道:“你串通韓昭一直在騙我,我被你們害成這樣,你還不肯放過我?你還想要什麽,我都給你!”“我隻想要你。”商則深情款款地說完,醫生剪下最後一片紗布,溫故的臉暴露在燈光下,他很好看,皮膚淡淡的,瑩潤的白淨,瞳仁黑亮圓潤,下垂的眼尾總給人虔誠的感覺,鮮豔的嘴角尖尖細細。但那都是之前,如今他的左頰一圈深紅的凹陷,車禍燒傷之後新的皮肉剛剛長出,猙獰可怖,觸目驚心。在場的人沉默了,即便手術修複得再好,像這樣的深的傷口,這張漂亮的臉一輩子都不能擺脫。商則別開臉,緩緩閉上眼,喃喃自語道:“對不起,溫故。”每個人的目光就像一把刀子,狠狠紮進溫故心裏,他笑得歇斯底裏,眼淚無聲流淌,“我很醜麽?這都拜你所賜,你怎麽不敢看我?”“對不起……”商則扣住他冰冷的手,低聲重複。卻不敢看他的臉。第二十二章 溫故失神望著自己癲狂的樣子,很想去摸摸自己的臉,抱著他,小聲問問他疼不疼。即使知道是夢,還是不由得心疼一下自己,他很怕疼,膝蓋磕破皮,都能掉幾滴眼淚,最珍視的臉毀成這樣……“我求求你,離我遠一點。”夢裏的溫故蜷縮起膝蓋,用力抱住自己,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給他輕微的慰藉。商則緩緩鬆開他冰冷的手,突然撲在他身上,環住他削瘦可憐的身體,“我喜歡你,不論你變成什麽樣,我都喜歡你。”溫故紋絲不動,半睜著眼睛,像一個靈魂死亡的人,商則緊緊抱住他,溫故的身體很涼,他想給他傳遞一點溫暖,但抱得越緊,越是能感覺到溫故身上的冷。“溫故,你能不能不要這樣?我當時隻能救一個人,我以為你會沒事的,所以才先救了他……”商則的聲音越來越小。溫故聽得直皺眉,好奇怪的噩夢,試圖從夢中清醒過來,卻聽到來自遠方,虛無縹緲的陌生聲音“商則已經知道錯了,他隻是個不懂愛的孩子,其實他心裏還是愛溫故的。”“商則的人生太順利了,他根本不懂什麽是愛,是溫故讓他明白了愛的真諦,我希望他們兩個能好好的。”“商則也不說故意的,溫故的臉毀容,他比誰都心疼,何時見過商則這麽卑微?”都在說什麽啊?溫故非常生氣,都躺病床上不想活了,那還有空關心商則懂不懂愛。喜歡一個人,不就是關心體貼,專心的對他好嘛,哪有什麽懂不懂愛,都是借口而已。溫故被這些聲音說的話氣得厲害,心裏非常惡毒的詛咒,希望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商則,讓他也嚐一嚐毀容的痛苦。越想越生氣,自己未免太倒黴了點,遇上商則這種混蛋,害得他車禍毀容,還在這有臉說什麽喜歡他,太過分了!突然,溫故終於從噩夢中掙脫出來,晌午的陽光明媚,汽車穿梭在林蔭大道,影影綽綽的樹影越過玻璃窗。窗外踩著滑板的少年飛馳而過,路口三五個穿校服的學生嬉笑打鬧,溫故緩慢眨眨眼,臉頰上一行溫熱潮濕。明明是個噩夢,可那種絕望、無力掙脫的感覺太強烈了,就像是一腳踩進沼澤地裏,眼睜睜看著自己陷入深淵。溫故心有餘悸地摸摸自己臉頰,皮膚觸感溫潤滑膩,他仰在靠背,深深鬆一口氣。嗡嗡嗡外套口袋裏的手機震動,溫故看到“商則來電”四個字,握著手機的手指發抖,立刻按了掛斷。自從開始和元九淵交換身體,他漸漸察覺到,商則並非一個良配,縱使商則有千百優點,但不喜歡他這一點,已經足夠讓他退卻了。手中的微信消息閃動,溫故原以為是商則,卻沒想到是一個陌生的名字。【高隊長】:溫先生,經過多次審訊,我們得出一個新消息,這一夥落網的亡命之徒還有一個隱藏的同夥,此人反偵查能力極強,心狠手辣,滅門案就是他一手策劃的,他報複心很強,你要多多小心!溫故記得高隊長,那天給來星程公司找過他,按照高隊長說的,歹徒不會來找自己尋仇吧?隨即,他的臉沁出秀白來,小聲和出租車司機說:“師傅,麻煩帶我去躺超市。”需要買點防身的東西。完全忘了現在他現在的身體素質,能一拳能把人打進icu。……千鶴峰。元九淵第三次轉動留影鏡,這一次留下的畫麵短暫,溫故兩道眼睛彎成半圓的弧度,透出瀲灩的光彩。“我們有師父了~!”一直都有師父。元九淵從沒把重夷道當做師父,重夷道也沒把他當徒弟,但在旁人的眼裏,他們的確是師徒關係。溫故笑得很開心,興奮地輸出廢話文學,“你的師父就是我的師父,我的師父就是你的師父,我們一定要保護師姐和師父!”元九淵沒明白溫故話語裏的邏輯關係,但不妨礙他看得全神貫注。溫故總是很容易滿足,隻要給他一口甜,他能永遠記住別人的好,元九淵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元九淵的滿足同樣很簡單,將仇人抽筋剝皮,做成腳下的地毯供他踩踏,再用顱骨鑲金砌玉,雕成酒壺痛飲一杯。鏡子裏的波光逐漸平息,元九淵俯視這張冷冽如刀的臉,他緩緩地,遲疑地露出和溫故同款的笑容。眼睛和嘴角的弧度一樣,可他的眼神沒有情緒,像是一直在局外審視,配合這個笑容有種獰笑的詭異感。仿佛是戴著人皮麵具的惡鬼。元九淵斂了笑意,心中不快,世上所有人都能看見溫故的笑,能與他麵對麵交談,能凝視他的眼睛,能觸碰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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