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不習慣把外婆直接稱呼“外婆”,喜歡喊“婆婆”,一喊就是十幾年。


    “扶桑?”老人語氣夾著喜悅,低低笑了聲,“桑桑啊,怎麽了?是你媽媽忘記去學校接你嗎?”


    老人停頓了一下,似乎望了眼窗外:“哦,下雨了。你沒帶傘是吧?你別急,等等婆婆,婆婆現在就給你去送。”


    “哎,婆婆。”扶桑怕老人出事,有些急,“不是的,你別出去,我帶傘了。我可以自己回家,你在家裏坐著等我,好嗎?”


    “你有傘啊?那就行,那就行。”


    “對,我有傘,不會被雨淋到的。你千萬不要出去,在家等我一下,我一會兒就回家,知道了嗎?”扶桑像哄孩子一樣,哄著記憶衰退的外婆。


    所幸老人也聽了她的話,乖巧地應了聲:“好,我哪裏都不去,我就坐在家裏等著你。”


    電話掛斷,傅希察眼觀色能力極強,自然也了解到扶桑的外婆應該是得了老年癡呆症。


    旋即,坐在出租車的後座摟緊了她,讓司機開快點兒。


    畢竟,沒親眼看見老人安安分分在家,心裏總有點不安。


    *


    蘇州是江南地帶出了名的水鄉城市,宅邸園林,水巷小橋,幽雅清秀,古典風濃鬱。


    裏麵的女子啊,個個溫婉動人,輕輕盈盈的身姿,垂柳細腰,仿佛從畫中走出的女子,誰不是素裝淡抹,巧笑嫣然,周身洋溢著一股天真驕矜之味。


    傅希走進了這兒,也才明白扶桑這又野又妖的性格出自於哪,傲嬌可愛的小女人被他牽在手中,快步踏進了水鄉的各個小巷中。


    晰水鎮的寧園,外婆搬了張木凳出來,坐在廳堂的門口,望著院裏飄然而下的雨絲,認認真真地等著扶桑回來。


    寧婉餘從集市上買完菜回來,一進院門,就看見她無端端吹著冷風端坐在門口。


    旋即,快速跑過去,念叨道:“媽,外麵冷,又下雨了,你坐這幹嘛啊?快回屋裏。”


    “我才不回去。”老人撅著一口氣,不聽她的話。


    寧婉餘撥了撥濺上裙擺的水漬,剛要開口繼續勸她,就聽見老人話裏提起了扶桑:“桑桑待會兒要從學校回來了,要我在這裏等著她。”


    “扶桑?”寧婉餘對老人經常提起扶桑見慣不怪,並沒有放在心上,“扶桑去北京啦,我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要等也要進屋裏等,別在這兒吹風,歲數又大,身體本來就不好,病了怎麽辦啊?”


    “你先進去吧,我再等一會兒。”老人揮了揮手。


    寧婉餘見勸不動她,先進屋把菜放好,想著待會兒再來勸勸。


    扶桑熟門熟路地帶著傅希在小巷中竄來竄去,可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家。


    院裏的門大大敞開,她拉著男人快步走過去,還沒踏進一步,就看見幾個月未見的外婆像個乖乖學生一樣,坐在小凳子上等著她回來。


    她望著外婆笑笑,輕輕呢喃一句:“哎呀,好乖啊。”


    說著,便走過去蹲在她的身前,支著下巴,巧笑吟吟地盯著她。


    外婆眼睛不好,扶桑走到她跟前,她也才反應過來,是自己孫女回來了。


    “桑桑。”


    “婆婆。”


    兩人同時出聲,外婆的聲音卻比她輕軟許多,扶桑更多的是撒嬌。


    扶桑貓著腰,伸手抱了抱她,拉著她布滿皺紋的手,又側目睨了眼慢慢走近兩隻手拎著東西的男人,試圖介紹:“婆婆,給你介紹一下,他是我…男朋友。”


    話一說完,傅希語氣畢恭畢敬,帶著幾分輕柔地問了聲好。


    “男朋友?”外婆仰頭想要看他一眼,還未看清,就有點兒生氣了,“扶桑,你才上高中,還沒成年,怎麽可以談戀愛呢?”


    扶桑苦笑不得,想要解釋:“我二十四啦,再不談戀愛,沒人要了。”


    “你二十四歲啦?我的桑桑二十四歲了?”老人垂眸嘟囔了幾句,還是有點不信,捧著她的臉,問,“怎麽一下子長那麽大了?”


    “長大不好嗎?小時候多皮啊,長大了就不用婆婆那麽操心啦。”


    寧婉餘捧著一盆豆角出來,邊伸手進去摘,邊低聲說話,走出去看了眼:“媽,這雨越下越大了,風吹多了不好,你還是回屋裏去吧。”


    “媽。”


    扶桑見她圍著圍裙走出來,側目喊了一聲。


    寧婉餘抬眼望過去,內心有些驚訝,但表情並沒有表現出來,隻淡淡說了句:“回來了,還知道回來?”


    “怎麽就不知道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扶桑站起身,朝她撇了撇嘴。


    寧婉餘沒理她,上前走幾步,走到倆人跟前,對著傅希好奇地問:“你是……?”


    傅希冷峻的眸落在她的身上,語氣平淡,看不出任何緊張地道:“阿姨好,我叫傅希。”


    扶桑沒羞沒躁地拉著傅希的臂彎,在自己母親前秀恩愛,還炫耀說:“媽,你女婿帥嗎?”


    寧婉餘一聽就知道扶桑在挑釁她——


    幾個月前,扶桑去了趟旅遊,遭遇不測,所幸被一隊特警舍身進去救了回來,才保住一條小命。


    可自那以後,便開始不安分了。


    連畫畫都是迷彩裝的男人,她勸她在蘇州好好找個男生談場戀愛吧,還說蘇州的男人沒點兒硬氣,娘兒吧唧的,不喜歡。


    寧婉餘便氣得說了句:“硬氣的男人,看得上你嗎?”


    這會兒,正拿傅希來回應她幾個月前的那句氣話呢。


    寧婉餘作為家裏的主人,來客人了,自然是要禮貌相待的,不會隻顧著和扶桑在那兒慪氣。


    她側了側身,體諒傅希拎東西拎了那麽久,八成手也拎累了,問了句:“累不累啊,快進屋,把東西放進屋裏。怎麽回家一趟帶那麽多保健品?家裏人少,就我和扶桑的外婆,你買了那麽多,也不知道吃不吃得完。”


    “吃不吃得完是一回事,買不買又是另一回事。這些保質期都很長的,可以慢慢吃,不著急。”傅希在長輩麵前,毫無怯意,快步走進屋,把行李放在地上,牛奶燕窩擱在桌上。


    扶桑把外婆扶進屋內。


    屋內四人坐在飯桌旁,大眼瞪小眼。


    寧婉餘一邊掰豆角,一邊問:“小夥子哪裏人啊?”


    “北京桐城那邊的。”傅希淡淡道。


    卻沒發現在說出這個城市的時候,寧婉餘有一瞬間的失神。


    她兀自發笑,垂著眸笑得溫柔:“扶桑也是北京呢,他爸爸是北京的,但是現在不在了。”


    傅希也跟著笑了下,附和說:“這個我知道。”


    “你知道?”這下輪到扶桑震驚了。


    第34章 34


    “你知道?”這下輪到扶桑震驚了。


    寧婉餘想了想, 十幾年過去, 大院裏的大人她應該是記得的, 可偏偏沒有一家姓傅,所以, 剛開始聽到“傅希”這個耳熟的名字時,她驚訝之餘,又迅速排除了這個可能。


    現在又懷疑上:“你是軍人嗎?”


    氣質看著挺像,身材高大,皮膚黝黑,偏向於古銅色,五官棱角分明,英俊硬朗, 單看身材絕對是當兵的好料。


    “是軍人。”扶桑輕聲細語,搶先替傅希回答。


    寧婉餘臉色有些不好看,接著問:“那是什麽職位呢?”


    傅希也拿不準自己是什麽地方做得不好, 得罪了丈母娘, 隻能淡淡地答:“北京桐城分區, 特警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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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桐城分區, 特警隊長。


    不就是……扶誌國當年的位置嗎?


    寧婉餘的臉色直接沉了下去,但對於客人,她語氣依舊友好, 隨便找個話題:“許平均你認識嗎?以前的特警副隊,現在他還在警局任職嗎?”


    “認識。”傅希笑了笑,“他是我爸, 現在是分區局長。”


    寧婉餘低低地嗯了一聲,感慨頗多:“十幾年過去了,時間過得真快。沒想到,許平均竟然是你爸,我們家跟你們許家雖然認識,但住得遠,一個在軍區南麵一個在北麵,也難怪我沒怎麽見過你。加上年紀大了,可能以前見過,但現在也不記得了。你們在這兒坐坐吧,我進去做飯。”


    寧婉餘見家裏來了客人,讓扶桑出去再買了些菜和肉回來,避免吃不飽。


    扶桑軟磨硬泡地,死都要把傅希拉去,兩人在集市慢悠悠地逛。


    邊閑聊,邊買菜。


    “原來你是許叔叔的兒子,你怎麽沒跟我說過啊?還有,你連我爸爸都知道,你也沒跟我說過。”


    “你沒問,我又不知道從哪裏說起,就一直忘了告訴你這些事。”


    扶桑想了想:“也對。我們也沒在一起多久,在一起後不是做這個就是做那個的,都沒怎麽好好聊過天。”


    做這個?做那個?


    傅希對扶桑的形容挑了挑眉,突然發問:“阿姨,好像不怎麽喜歡我?”


    “哎,你別管她。大概是因為我爸的關係吧,你現在的職位剛好跟他以前一模一樣。”


    最後,傅希沒多想什麽。


    把菜買回去,做好飯後,四個人在家安安靜靜地吃了頓飯,便已經入夜了。


    鄉下的人習慣早睡,加上寧婉餘和外婆年紀也大了,吃完飯,兩人不約而同都有些犯困。


    扶桑主動收拾碗筷,進廚房洗碗。


    寧婉餘從主臥的衣櫃裏掏出兩疊被子,進客房認認真真地鋪好,並且刻意囑咐扶桑,不能進去睡,必須分房睡。


    扶桑努了努嘴,覺得自家老媽的思想真是腐朽,但還是應了下來。


    至於會不會三更半夜偷偷溜過去,就不敢保證了。


    *


    入夜。


    月亮昏暈,幽深的天幕,半個月亮斜掛在天上,瀉了一地的月光。


    扶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她摸出手機,給傅希發了個微信:【小老弟,睡了沒?】


    “小老弟”有點兒冷淡:【幹什麽?】


    扶桑:【你怎麽對我這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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