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立刻直衝出來。這種陰火不會燒毀陽間的物品,但醫生的魂魄立刻感覺到了一種灼燒熾熱的疼痛。  “走啊。”林雪曠麵不改色地把他揪到身邊,好哥倆似的搭住醫生的肩膀,實際上是半架著他:“有我在呢,你怕什麽。”  “不、不、不!我不去,您放過我吧!我幫您!”  醫生的恐懼不光來源於那熊熊的火焰,林雪曠這種含笑的狠辣與殘忍,也給他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  “您吩咐吧,我幹什麽都行……隻要,隻要不去那裏!”  林雪曠靜靜盯了他片刻,終於打了個響指。  火焰、地獄和他臉上的淺笑都消失了,周圍安靜的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我不需要你幹什麽別的。”林雪曠拿起醫生的手機,在裏麵輸入了一行字,扔進他的懷裏,淡淡地說,“替我在這家店點一杯芒果芝士奶茶,送到我寫的地址去,就可以了。”  他知道對方不會亂說,因為跟隨了唐凜這麽多年,醫生對於那個男人性格的了解不會比林雪曠少,唐凜最痛恨弱者,從他向著林雪曠求饒妥協的那一刻,就已經沒有了回頭的機會。  做完這件事之後,林雪曠照常去外麵的院子裏散步。這裏的整片區域都是暗礁的產業,他雖然不能離開,卻可以在其中自由行動。  雖然過分的鍛煉可能對於傷口愈合沒有好處,但林雪曠必須要提升自己忍耐疼痛的能力,以及適應身上的傷勢,這樣才能根據身上目前存在的弱點調整發力和攻擊的方式,保證自己即便在短期內身體沒有辦法恢複全盛的狀態下,也能隨時進行作戰。  他運動了大約一個多小時,隻見夕陽正在薔薇花海的盡頭緩慢地下沉,大片大片的火燒雲在天邊翻騰,黃昏如期降臨人間。  但這回,唐凜遲遲沒有派人來叫林雪曠回去吃晚飯。  他那邊即使出現了什麽意外情況也是很有可能的,林雪曠原本沒有特別在意,但當他走過花園中間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時,卻目光一凝,忽然發現有幾朵探出籬笆的薔薇花瓣上被灼燒的卷起了黑邊。  林雪曠的手指撫摸過其中的一朵花,意識到一定是有外人來了。  這些薔薇都是被下過法術的,秋冬不凋,水火不侵,能給它們造成這樣的傷勢,唯有玄門正宗所製造出來的,至正至純的法器。  原本他身上的符咒、匕首和三清鈴都是,但現在已經被全部收走了——來的人會是誰?  林雪曠抬起頭,那條路終點的方向是一座高聳入雲的辦公大樓,唐凜見客的會議室就在這棟樓的最高層上。  林雪曠沉吟了一會,下定決心,幹脆直接走進了那棟大樓裏麵。  這次的來客身份一定相當特殊,在最高層走廊外麵的電梯廳裏,有不少人正守在那裏,看他們的服裝和站位,應該分別屬於兩個不同的陣營。  一方是暗礁,另一方卻很像……  玄學協會。  當看見林雪曠出現在這裏的時候,暗礁的人紛紛躬身向後退了一步,另外那邊的不少人臉上則都流露出了十分驚詫的神色。  林雪曠沒做任何表示,微微抬著下頜,麵無表情地朝著裏麵走去。  暗礁的這些特級保鏢們互相看看,在他們這裏,職位越高,對林雪曠這張冷漠而又驚豔的麵孔就越是熟悉,沒有人敢招惹他。  於是他們都沒有吭聲和阻攔,恭恭敬敬站在原地。  “不是,等等!”  另外一撥人中總算有反應過來的了,指著林雪曠的背景衝暗礁的人說道:“為什麽他可以隨便亂走?你們就這麽讓他上去了?”  “是的,請您冷靜一些。”一名保鏢倨傲地看著他,回答道,“在我們這,他當然有這個資格去所有想去的地方。”  那個人不由啞然,十分匪夷所思的喃喃低聲道:“唐先生這是瘋了嗎……”  這裏的地麵上都鋪著地毯,落腳時一點聲音都不會發出,林雪曠走到那件寬敞的會議室外麵,抬手在牆麵上擦了擦。  他實在太熟悉這裏的構造和布局了,被林雪曠手掌撫過的那一處牆麵立刻變得透明,裏麵的場景一覽無遺。  唐凜姿態閑適地靠在沙發裏,麵前的茶幾上擺著一盤還沒有下完的圍棋,看起來沒怎麽把這次會麵放在心上。  與他完全不同的,是坐在他對麵那三個人滿臉嚴肅和焦慮的神情。  最中間的那個林雪曠認識,正是玄學協會的會長聶玉成。  雖然事先已經有所猜測,但也和真真切切看到這個人站在此處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林雪曠在看清那張總對自己慈祥微笑麵容的同時,甚至產生了一種低血糖般輕微眩暈的感覺。  他剝了塊奶糖含進嘴裏,這才覺得自己稍好了一些,聽見聶玉成激動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唐先生,從一開始我們合作的時候我就曾經說過,我們這樣做是為了最大可能性地穩固住雙方的利益,雙方之間都有義務在采取任何行動之前告知另一方。這麽多年來的相安無事,也證明我們的選擇是正確的。您這樣的身份,總不能在得到了好處之後,就要抵賴曾經說過的話吧?!”  “請不要激動,你說的很對。”  唐凜從容自若地微笑起來:“我從來沒有說過我要抵賴,這一點請各位放心。”  “是嗎?既然如此,那可不可以請您回答我,為什麽落伽山上的靈氣會以不正常的速度流失枯竭?我們的協議內容您還記得嗎?我允許您將落伽山的靈氣引過來壓製魂鑒,而您永遠不會在我在位的時候,對玄學協會動手。”  林雪曠是第一次聽說聶玉成和唐凜之間竟然還有著這樣的約定,這讓他突然了悟了很多以前不太明白的事情。  暗礁跟玄門正道完全說得上一句“淵源已久,仇怨深重”,這麽些年來大大小小的衝突矛盾不斷,這也是各門各派都聞唐凜而色變的很大原因之一。  但在這期間,唯獨聶玉成很少在暗礁手中吃虧,甚至還曾經幾次抓回來了一些暗礁成員作為俘虜。  聶玉成這樣的功績,對於當時在暗礁手下憋屈的夠嗆的人們來說無疑是極大的振奮,後來他當選了玄學協會的會長,也一直打著全麵鏟除暗礁的旗號。  等到被他親自挑選並送到暗礁臥底的林雪曠立下大功,聶玉成就更加地位尊崇了。  現在看來,恐怕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不是聶玉成有這個本事跟暗礁抗衡,而是他出賣了玄學協會的利益,換得唐凜願意讓手下陪著他演演戲。  兩邊表麵上是仇敵,實際上是合作對象,這麽多年聯起手來,把所有的人都玩的團團轉。  那……自己呢?  聶玉成和唐凜是什麽時候開始來往的?如果是在聶玉成把他送到暗礁去之前,那麽是不是從一開始,選擇他去暗礁臥底的這件事,也屬於兩人交易的一部分?  就在林雪曠思量的時候,另一頭唐凜又已經開口了:“魂鑒的封印已經鬆動了。”  “……”聶玉成顯然大吃一驚。  唐凜倒是從容依舊,隻不過話中甚至沒有半點禮節性的誠意:“是它在反吸落伽山中的靈氣,這一點我很遺憾,但我也無能為力啊。”  “不,你不可能沒有辦法!”  聶玉成反應過來之後,猛地一拍椅子的扶手,怒不可遏地站起身來,“這一步是當初在達成協議是你就想好的……唐凜,唐凜,你上一次借助我們的人手蕩平了暗礁中你父親遺留下來的所有勢力,現在騰出手來,就想反咬我們一口了?!”  唐凜微微一笑,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就算你說的對,那又怎麽樣呢?難道我不可以這樣做?”  “你——”  “各位已經過了看童話的年紀了,應該不會那麽天真吧?”  唐凜微笑著說:“比起這個,我心裏也同樣在為一件事情感到十分的憤怒啊。”  他語氣舒緩,麵上含笑,但說到“十分的憤怒”幾個字時,眼底卻湧動著一股沉鬱的神色,明明白白地昭示出了唐凜此刻的心情。  聶玉成等三人頓時心生警惕,聶玉成的後背繃緊了,片刻後,慢慢地重新坐了下來,問道:“您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誤會存在嗎?”  他尚且連是什麽事都不知道,倒已經先一口咬定了是誤會。  唐凜並沒有理會聶玉成的話術,含笑的唇角微微勾出了一個不屑的弧度,說道:“當初關於林觀的死因,請問是誰說給了我的孩子聽?”  聶玉成聽到了“我的孩子”這個略帶溫情的形容,怔了一怔,同自己的幾位手下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唐先生,您在說什麽?”  “你很會鑽空子。當初我們的約定是,我需要得到林雪曠,你得把他毫發無損地送到我身邊來,可你故意告訴他林觀之死皆為暗礁一手造成,在我們之間埋下隔閡,令他即便是對你心存疑慮,也不會完全投向我這一邊——”  隨著唐凜的話,聶玉成的臉色逐漸開始發白。  當初他做這件事的時候,其實也沒有存著什麽過多的想法,隻不過是老奸巨猾慣了,習慣性的留個後手而已。  畢竟對於唐凜這種人來說,連他的親生父親和救命恩人他都可以翻臉無情,說殺就殺,更何況林雪曠這麽一個非親非故的舊識?  後來唐凜一直隱而不發,林雪曠做的也確實比聶玉成想象的更好,甚至連他都一度認為,暗礁不會再出現了。  可唐凜這個男人,就如同是遊蕩在人世間的幽靈,他無所不知,無處不在,永遠也不會消失和倒下。  隻要有陽光灑下的地方必然會出現陰影,而一切的陰霾便都將收歸到他的統治之下,進行更加強大的反撲。  聶玉成的掌心微微出汗,心中暗想著,大意了。  他知道唐凜很有可能會察覺到自己所做的手腳,但沒想到對方會一直記在心上,並在此時這樣鄭重其事地提出來。  這讓聶玉成一下子意識到,這對於自己來說不過是順勢為之的一件小事,對唐凜來說,卻觸及到了他的底線。  不可理解,不就是一個林雪曠嗎?他想要人,人不是也已經到手了?  “我……”  “唐先生,恕我直言,請您不要再轉移話題,現在的關鍵是魂鑒!”  坐在聶玉成左側的年輕人剛才便幾次欲言又止,此時終於忍不住了,帶著幾分怒意說道:  “這東西是您的父親弄出來的,您應該最明白它的可怕之處,如果再不及時處理,封印徹底破碎,不光是落伽山,就連暗礁都會迎來滅頂之災!林雪曠作為那東西第一次開眼時所看見的生命,就是最好的祭品,您如果覺得他已經無法馴服,不如就還是把人交給我們吧。”  那個年輕人說完話之後,書房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連聶玉成都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那震驚的目光中寫滿了“你怎麽敢的呀?”  ——居然跟唐凜要人。  可是魂鑒如同一個魔咒,也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讓聶玉成食不下咽,睡不安寢,又覺得對方說的確實有道理。  說來聶玉成也有些後悔,當初他明知道這魂鑒的危險,偏偏沒有抗的過去被能夠得到暗礁暗中扶植的巨大誘惑,以至於一時鬼迷心竅,同意了唐凜的條件。  現在可好,上了這條賊船就下不來了,聶玉成雖然不知道唐凜會有什麽後手,但他很確定的一點是,一旦落伽山上的靈氣再也無法壓製住魂鑒,最先死的人就是他,而且會死的聲名狼藉,遺臭萬年。  想到這裏,聶玉成的態度不禁變得強硬起來:“唐先生,之前你所有的不滿我都可以想辦法補償,但魂鑒的事已經迫在眉睫,林雪曠……”  “聶會長,你弄錯了。”  唐凜突然開口打斷了聶玉成,他的語氣雖然溫和,但完全不給對方留有繼續發表意見的餘地:“當初被魂鑒盯上的人是我,我父親會將它製造出來,本身也是用來對付我的,如果說要選擇祭品,我才是最合適的。”  “……”  唐凜誠懇地建議道:“我覺得你們衝著我來效果會更好一些,各位認為這個提議怎麽樣?”  他的話讓對麵的三個人全都啞巴了,方才劍拔弩張的氣氛變得沉默。第71章 命劫  唐凜特意等了一會, 見幾個人都沒再就此事開口,便微笑起來,攤了攤手:“看來我無法滿足你們的任何要求,那隻能說句對不起了。”  聶玉成猶不甘心, 或者說他不願輕易相信唐凜竟然翻臉的這麽幹脆和強硬:“唐先生, 我跟暗礁合作這麽多年, 彼此間相處的一直不錯,以後咱們真的就要成為敵人了嗎?”  唐凜輕輕地歎了口氣:“聶會長,你錯了,雖然合作多年, 但一直不過是我在容忍你罷了。你從一開始就沒有履行好自己的諾言, 埋下了那一手後, 林雪曠至今對我的敵意還是很大,我也非常苦惱應該怎麽辦才好呢。”  唐凜搖著頭,低聲道:“唉,你說我該做點什麽, 才能稍微彌補一下這件不幸的意外?”  聶玉成看見他這副模樣, 不由自主地感到膽寒,那一瞬間忽然生出了一種十分危險的直覺,而後, 他就看見唐凜的目光望向了門外。  唐凜慢悠悠地問道:“是你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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