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曠不耐煩道:“謝聞淵,不用看,化成灰也認識你。”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話,但不知道為什麽,謝聞淵聽了之後又是鼻子一酸。  黃老板被手下的人給弄走了,林雪曠還怔怔坐在石階上,謝聞淵拉了他一下,他也沒動。  謝聞淵默默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疊好,彎腰環過林雪曠的後背,單手把他抱起來一點,衣服墊在地上,這才把他放回到石階上坐好。  他在林雪曠的麵前半跪下來,仰頭看著他,心中柔腸百轉,說道:“小雪,你別生我氣了好嗎?以前你覺得我哪不好,我都可以改,往後的日子,每一天咱們都好好過。”  他頓了頓,閉了閉眼睛,極力克製,還是語調咽然:“你能不能把你到底遇上了什麽事告訴我,讓我幫你……看你這樣,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做不了,我真感覺我要瘋了。無論遇到什麽,咱們一起承擔不行嗎?”  林雪曠一直沒說話,謝聞淵心中那點細微的期待也逐漸沉了下去,他甚至能夠想象出此刻林雪曠臉上那冷淡而譏嘲的神情。  這時,一隻手覆在謝聞淵的臉上。  謝聞淵猛然睜開眼睛,見竟然是林雪曠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臉。  他那一瞬間不由屏住了呼吸,一動都不敢動,感到林雪曠的手指輕輕蹭掉了自己麵頰上的一滴淚。  “去……”  林雪曠吐出一個音節,謝聞淵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地看著他。  林雪曠道:“驅邪吐穢,靈寶伏命,把你的畫皮揭下來,急急如律令!”  他重重彈了謝聞淵一個腦瓜崩,然後一頭栽倒在了他的懷裏。  謝聞淵:“……”  他抱緊懷裏的人,仰頭望天半晌,然後拿起旁邊林雪曠剩下的大半瓶白酒,仰天一口氣都給灌下去了。  喝完之後擦了擦嘴,謝聞淵把林雪曠抱回了家。  那裏是他成年之後自己買的別墅,坐落在一處山腳下,環境十分優美,隻是地理位置有點偏,謝聞淵不太經常過來,但每隔幾天就會有鍾點工過來打掃。  司機把他們送到家之後就回去了,謝聞淵把林雪曠抱到床上,然後彎下腰去給他脫鞋。  在這個瞬間,他心裏忽然一個恍惚,仿佛這件事、這個場景,都已經重複過了無數次似的。  剛才喝那些酒的後勁湧上來,謝聞淵按住額頭,忽然產生了一種前世今生、宿命輪回般的惶惑感。  他不由直起身來,一膝跪上床畔,雙手撐在林雪曠兩側,低頭去看他。  林雪曠睡得很沉,麵頰、雙唇,都好像塗了胭脂一樣泛出淺淡的紅暈,再往下是略尖的下頜、修長的脖頸,燈光從側麵照過來,勾勒近乎完美的輪廓,直到鎖骨處,才逐漸隱沒進了微敞的衣領中。  謝聞淵看著他,能夠感覺到自己內心燃燒起來的欲望在焦灼的湧動,可是這樣的渴求之中又夾雜著莫大的痛苦,他在想,那個強迫了林雪曠的人到底是誰。  如果讓他知道……如果讓他知道,他一定會不惜任何代價,把那個王八蛋給活剮了。  謝聞淵現在甚至覺得,哪怕那是林雪曠自己情願的也好,如果是林雪曠願意,那麽他會嫉妒到發狂,會怒火中燒,可也不至於痛苦到這個地步。可是林雪曠不情願!  他難以想象林雪曠當時會多麽掙紮多麽痛苦,他恨自己不在!  謝聞淵悄悄抬起手來,摸了摸林雪曠的臉,他心頭各種情緒糾葛湧動,又是仇恨憤怒,又是嫉妒欲狂,恨不得將林雪曠身上屬於那個人的氣息全部抹除掉。  謝聞淵著魔似的低下頭,去親吻林雪曠的嘴唇,一路向下吻至鎖骨,被領子擋住了,於是他解開衣扣。  這一連串的動作竟好像如此熟練,甚至連林雪曠胸口處的那道疤,他都覺得……  謝聞淵猛然定住。  他好像忽然驚醒了一般,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  謝聞淵不由想,我這是瘋了不成?  他抬手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  林雪曠的衣扣已經被他解開了幾顆,靠近心口的位置有一道刀疤,由於其他的地方肌膚雪白如瓷,這疤痕看上去反倒更加觸目驚心。要是再偏一點,恐怕就得沒命了。  謝聞淵敢肯定,最起碼在他們分別之前,林雪曠是沒有這道疤痕的。  經過剛才那件事,他的酒意也徹底醒了,總算把自己滿腔該有不該有的雜念都壓了下去。  謝聞淵定了定神,去拿了條熱毛巾過來,仔細幫林雪曠擦了擦臉和脖子,又珍重而緩慢地一點點幫他把衣服整理好,抱著被子給林雪曠蓋上,掖了掖被角。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走出臥室,關上門,失魂落魄地來到臥室外麵的小廳裏,然後一下子跪倒在了沙發旁邊。  謝聞淵幾乎脫力一般趴在沙發上,把臉埋在手臂間靜了一會,忽然沉沉一拳砸在了地上。  肉體上的傷害仿佛能緩解此時此刻心如刀絞的痛楚,於是謝聞淵機械地一拳拳砸下去,直到筋疲力竭。  月影西移,夜色越來越深,時間點滴而逝,這個姿勢並不舒服,謝聞淵全身都有些發麻了,可是他不願動,也不願去思考任何事情,隻是覺得傷心欲絕,仿佛疲憊的快要死了。  於是他就一直這樣趴在沙發上,中間還迷迷糊糊地眯了一會,但因為滿腹心事,睡的不沉,因此隱約有些朦朧的意識。  那無比真實的夢境,又一次出現了。  夢裏,還是這間別墅,還是二樓臥室外麵的小廳中,他隱約聽見臥室裏有什麽動靜,於是走過去,推開了虛掩的房門。  謝聞淵看到,有個人正把林雪曠壓倒在床上侵犯,他怒不可遏,立刻過去阻止,天旋地轉之間,卻又發現,那個人竟然就是自己。  他正兩手攥著林雪曠的手腕按在床上,俯身看見對方臉上的痛苦與憎惡,那含淚的眼,那蹙緊的眉,那隱忍咬住的唇,他覺得心裏很難受,但卻賭氣似的,動作愈發激烈。  得償所願,卻無法感到歡愉。  這人的呼吸溫度心跳都真真切切地被禁錮在懷裏,卻又那麽虛無,每一回的強求都如同一場淩遲。  越是親密的接觸,他就越是能夠感覺到對方的厭惡,這一刻謝聞淵清晰地意識到,林雪曠恨透了自己。  他嚇得醒過來,才發現是夢。  可為什麽總是做這樣的夢呢?而且每一回都如此的真實而清晰,就像是真的發生過一樣。  黑暗中,謝聞淵緩緩皺緊了眉頭。  *  一直睡到半夜,林雪曠醒了。  謝聞淵給他擦臉換衣服,甚至好像還親了他,這些林雪曠都隱隱有一些感覺,但因為一切在上一世的生活中都曾經無數次地重複,實在熟悉的都要成為了一種習慣,因此林雪曠當時沒生出任何警惕。  直到清醒過來,他才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整個房間裏黑漆漆的,林雪曠一轉頭,借著窗簾外麵朦朧的月光,看見了床頭櫃上那盞藤球小夜燈,頓時嚇了一跳,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也難怪一向淡定如他都給驚成了這樣,實在是這個房間裏的一切,都太、熟、悉、了。  ——這是謝聞淵的房間。  在這個房間裏,林雪曠住過好一陣子,甚至不被允許出去,他們在這裏休息、爭吵、廝打、做愛,周圍的一切擺件,林雪曠即使閉著眼睛都知道位置。  身下的床單是霧藍色的,謝聞淵一直習慣隻用這一種。他們在一起之後,床單經常需要換洗,但換完了還是這個顏色和式樣。  有一回林雪曠生生把床單給抓破了,謝聞淵抱著他去洗澡,出來之後又從變魔術似的在櫃子裏找了套一模一樣的床上用品鋪好。  這麽想來,他總說林雪曠倔,但其實自己才是那個特別認死理的人。以至於現在林雪曠去宿舍住了,看著自己的床不是霧藍色的,還覺得挺不習慣。  什麽情況?林雪曠想,我這是又穿回到上一世了?  太驚悚了吧!  他伸手扭開那個藤球小夜燈,忽然想起來,這盞燈早就被他親手給打碎了。  好像是那天謝聞淵叫他去吃早飯,林雪曠不想吃,說看見他的臉就覺得犯惡心,上床的時候都不敢睜眼睛看身邊的人是誰,謝聞淵就急了,過來捏著他的下巴,非讓林雪曠把他看清楚。  兩人鬧騰起來,林雪曠那時候法力被封了,身上沒勁,順手從床頭上拿了一樣東西去砸謝聞淵,就是這盞倒黴的小夜燈。  反正他們就是這樣,什麽都能吵起來。一吵架,他是什麽紮心說什麽,一紮一個準,謝聞淵說不過他就動手。  在這個熟悉的空間中,塵封的回憶被放出閘門,在虛空中一幕幕劃過,竟然有那麽多都無比的清晰。  林雪曠在黑暗中靜靜地坐了一會,剛剛醒過來時的那種驚悸情緒也慢慢消退了。  他不是又回到了上一世,而是再一次被帶來了謝聞淵家裏……  想起來了,應該是因為昨天和黃婧杉的爸爸喝那場酒,最後被謝聞淵給扛回來了。  幸好謝聞淵還挺識趣,沒躺他旁邊,不然林雪曠不保證自己能不能忍住不上手揍他一頓。  ……不過,這倒也是個好機會。  林雪曠掀開被子下了床。  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他光著腳悄悄走到房門邊上聽了一會,外麵沒什麽動靜,現在正是半夜,估計謝聞淵也找地方睡覺去了。  怕法力的波動反而驚動對方,林雪曠沒敢在門上下封印,迅速回到床邊,毫不猶豫地輸入密碼,拉開了床頭櫃上的最後一層抽屜。  林雪曠知道這裏是謝聞淵放一些重要文件和私密物品的地方,他們工作上的事林雪曠不感興趣,謝家那些寶貝他上輩子也都看膩歪了,他想知道的,是對方關於七星雷火印那些說辭到底是不是真的。  或者他上一世,到底隱瞞了自己什麽,才會突然之間性情大變。第37章 淵哥  林雪曠想著, 謝聞淵是臨時把他帶回家裏的,也不知道自己對這臥室的一切都如此了解,或許會有什麽沒來得及加以防備的秘密被他發現也說不定。  他搜查東西這方麵是專業的,動作迅速而無聲, 一份文件拿出來, 快速地掃一遍就可以基本了解大意, 並把內容背的差不多了,各種法器符咒的樣子也了如指掌,很快把整個抽屜翻了個遍,又按照原來的位置半點不錯地複原。  可令人失望的是, 並沒有什麽意外的發現, 找到兩份關於七星雷火印的資料, 上麵關於逆轉時間的說辭都跟謝聞淵給他看的差不多。  最後,林雪曠翻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本,所有的物品當中,唯獨這個他上一世沒見過。可惜本上帶著鎖, 不太好打開。  什麽東西這麽重要?放在帶鎖的抽屜裏還得再加一把鎖?  鑰匙的話……謝聞淵常用的鑰匙一般都是隨身裝著的, 說不定就在他的外衣兜裏,按道理他現在已經脫衣服睡覺了,事情應該不難辦。  林雪曠想了想, 把小本裝起來,重新關好抽屜,又去衛生間簡單洗漱了一下, 走出臥室。  這裏是別墅二樓,他不需要開燈也知道, 隻要順著走廊直走再拐個彎, 就是半敞開式的小廳, 那裏有一組十分柔軟得沙發,是以前他們兩個關係還好時,謝聞淵讓林雪曠幫他挑選的。  從沙發後麵繞過去,就可以……  林雪曠站住了。  他聽見細微的呼吸聲。  隨即,沙發前有個人抬起頭來,聲音中還帶著一些恍惚的迷惘:“……小雪?”  林雪曠頓了頓,打開旁邊的燈,問道:“你在地上幹什麽?”  謝聞淵坐在地板上,上半身倚著沙發,頭發和衣服都有些亂,眼底布滿血絲,看起來非常狼狽,林雪曠很少見到他這個樣子。  謝聞淵沒想到他大半夜的爬起來了,怔了怔,從地上站起來,因為腿坐麻了,還踉蹌了一下,顯得有些慌亂。  他飛快地側身擦了下臉,把頭轉回來的時候已經帶了些笑意,問道:“你怎麽醒了?是餓了嗎?你等著,我讓人在外麵買了粥,我給你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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