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衛隊長欠了欠身, 笑道:“陸組長說笑了,我們大人是請二位去做客, 並不是要綁架。”


    陸行舟冷笑了一聲, 沒再多說什麽, 跟一個小嘍囉鬥嘴皮子挺沒意思的,他也隻不過是奉命行事而已。


    商務車開了一個多小時, 為防止被猜出目的地, 還特意在附近兜了好幾個大圈,陸行舟和石飲羽對視一眼, 兩人心照不宣地笑起來。


    ——以他們的能力, 分出一抹靈識探到車外, 看清車子的路線,並不是什麽難事。


    眼前是一座上百年曆史的公館,周圍種著大片梧桐樹,橘紅色的夕陽懸掛在枝杈間, 秋風揚起, 黃葉紛紛墜落。


    二人跟著禁衛隊長走進公館, 皮鞋踩在一塵不染的地板上,發出清脆而又空曠的聲音。


    禁衛隊長:“大人,石魁首和陸組長已經來了。”


    攝政王正坐在一把古董椅子上,在落地燈下看書,緩緩掀過一頁,閱讀完, 才微微偏過頭,抬眼看向眾人。


    禁衛隊長低聲嗬斥:“二位,見到攝政王大人,怎不跪拜?”


    “多嘴。”攝政王淡淡地說。


    禁衛隊長立刻垂下頭。


    攝政王:“石魁首是一部之首,在第六天城的地位與本王相當,陸組長是……”


    她頓了一下,陸行舟笑著接話:“是魁首夫人。”


    攝政王笑了起來:“聽聞二位感情甚篤,令人豔羨。”


    “命好,羨慕不來。”石飲羽漠然地說。


    攝政王的笑容僵硬了一秒,清了清嗓子:“這次請二位來,是有事相求。”


    陸行舟麵無表情:“我不覺得這是個求人的態度。”


    禁衛隊長嗆道:“莫非你還要高貴的攝政王大人向你卑躬屈膝……”


    “閉嘴。”攝政王打斷他,“你太多話了。”


    禁衛隊長僵了一下,不甘心地低下頭去。


    攝政王重新看向陸行舟:“當初本王同意簽發解開鎮魔釘的文件,就是寄希望於陸組長能夠禮尚往來,解開舍弟的惡契,可如今鎮魔釘已解,而惡契卻還在,不免讓本王覺得這筆生意做虧了。”


    陸行舟:“你也無需後悔,要知道跟判官做生意,沒有傾家蕩產都算賺到。”


    攝政王:“……”


    陸行舟:“原來你抓我們過來,是為了惡契,但是天地良心,那天我本來就要給降魔大臣解開了,結果臨動手時,發現貴界偷摸著幹了點不上台麵的事,差點要了我家阿羽的命。要想解開惡契,沒問題,隻是我也能在給令弟解開惡契時順手塞點毒進去?你說的,禮尚往來嘛。”


    攝政王被他一頓搶白,臉色難看起來,本來這事情妖界做的就不厚道,還被當事人戳穿,雖然事後將鍋全甩到了妖醫身上,並火速滅口,但誰都不是傻子,究竟怎麽回事大家心裏都跟明鏡一樣。


    “這件事……舍弟禦下無方,讓外部敵對勢力的間諜偽裝成妖醫混入團隊,差點傷害到石魁首,是我們的過失。”攝政王麵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謊。


    陸行舟叫:“我靠,這就開除妖籍了?那位妖醫同誌死得冤啊。”


    攝政王假裝沒有聽出他的嘲諷,拍了拍巴掌。


    一個仆人端著一個盒子走出來,展示到陸行舟和石飲羽麵前。


    陸行舟失笑:“老姐,這是什麽意思?”


    “大膽!”禁衛隊長又跳出來,“你膽敢管我們尊貴的攝政王大人叫老姐……”


    “好吧,小姐姐。”陸行舟知錯就改。


    禁衛隊長:“大膽!你……”


    “你再多說一個字,老娘把你剁成肉泥。”攝政王從牙縫裏擠出威脅。


    禁衛隊長立即垂手退到後方。


    攝政王看向陸行舟,臉上重新掛上雍容高貴的微笑,指向仆人手裏的盒子:“這是一點心意,還望二位笑納。”


    “什麽東西?”石飲羽問陸行舟。


    陸行舟在盒子裏翻翻撿撿,回答:“一張破紙,一本爛書。”


    攝政王無語:“那是支票。”


    陸行舟數了數上麵的字,對石飲羽揚揚支票:“一千萬。”


    石飲羽:“被侮辱了。”


    陸行舟轉頭對攝政王不客氣道:“聽見沒,我家魁首被侮辱了,拿區區一千萬寒磣誰呢?”


    攝政王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表麵和氣地說:“一千萬可不是小數字,據本王所知,你們二人月薪加一起才六千,一千萬夠你們給鳳尾螺賣命一百多年。”


    陸行舟:“你覺悟太低了,為人民服務是無價的。”


    攝政王:“……”


    陸行舟:“前兩天我們在冥府,判官出手就是兩千萬。”


    攝政王一聽,登時提高警惕:“判官為什麽給你們錢?”


    陸行舟:“請我們給陰天子當爹。”


    “???”攝政王狐疑地打量眼前這個男人,不禁開始懷疑他腦殼不正常。


    陸行舟板著臉,一臉嚴肅地說:“我家魁首心地善良,原諒你這次的無禮,如果你再拿這種小錢來消遣我們,那就別怪我們不給你麵子了,老姐,做妖也要講道理,你想救的是你弟弟的命,你弟弟隻值一千萬嗎?”


    “他一毛錢都不值。”攝政王脫口而出。


    “……”陸行舟一噎:“為你們的姐弟情點讚。”


    攝政王自知失言,清了清嗓子,指向盒子裏的另一個東西:“一千萬或許太少,但再加上這本密卷呢。”


    石飲羽心頭騰起一絲異樣的感覺,沉聲問:“什麽密卷。”


    陸行舟手裏拿著那本書,胡亂翻了翻,嗤道:“一本關於融合術的密卷。”


    “我看看。”石飲羽從他手中拿過來。


    陸行舟手指捏著書,猶豫了一下,鬆開手。


    石飲羽假裝沒感覺到他那一瞬間的猶豫,接過書,翻開來看了一眼:是那篇傳說中的論文。


    ——《不同種族生物肉體融合的理論模式及重構策略研究》


    石飲羽:“這篇論文不是被禁了麽?”


    “在平民階層禁了而已,”攝政王道,“本王知道你讓舍弟為你偷取相關資料,現在不用費勁了,你想要,本王直接拿給你。”


    陸行舟冷笑:“惡契是我下的,你卻賄賂阿羽,有用嗎?”


    攝政王笑了笑:“二位伉儷情深,枕邊風應該還是挺有用的,再者,石魁首尋找相關資料,想必也是為了陸組長。”


    石飲羽將書扔回盒子裏。


    陸行舟和攝政王都露出驚訝的神情。


    石飲羽漠然道:“本座尋找相關資料是為了他,現在不要這個資料,也是為了他。”


    陸行舟忍不住笑了起來。


    攝政王:“你知道你放棄的是什麽?”


    “無所謂。”石飲羽淡淡地說。


    攝政王:“他被妖蛇逆向吞噬也無所謂嗎?”


    石飲羽:“看來你知道不少,但你多慮了,本座會在妖蛇吞噬之前就抽出他,捏碎他的妖魂。”


    陸行舟笑容滿麵,對攝政王挑了挑眉:“你看,枕邊風也沒的吹了,你還能拿出什麽有誘惑力的東西?”


    攝政王精心準備的東西,被二人連番嫌棄,挫敗地點點頭,忍不住咬牙道:“你們有種。”


    陸行舟笑眯眯:“這種廢話就不用說了吧。”


    攝政王認輸:“本王此次是帶著誠意來與二位談判的,舍弟雖然不成材,但到底是我西陵氏的嫡子,陸組長直說吧,怎樣才肯為他解開惡契?”


    陸行舟抬起手肘,搭在石飲羽肩上,笑道:“令弟傷害的是我家魁首,你該問他才是。”


    攝政王:“石魁首有什麽要求?”


    石飲羽眼神淡漠:“世界上沒有能高高坐在寶座之上懇求本座的人。”


    “聽見沒?”陸行舟指指攝政王,“你這就不是求人的態度。”


    攝政王眼眸中不經意間流露出被冒犯的神情,卻不得不放下姿態,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石飲羽麵前,雙手平舉胸前,向前平推,彎腰,行了個大禮:“請問石魁首有什麽要求?”


    石飲羽:“本座不當家,一切聽行舟的。”


    “……”攝政王咬牙切齒,轉向陸行舟:“請問陸組長。”


    陸行舟思索片刻,低聲道:“我有一個朋友,出身妖界,多年前被驅逐,此生不得重入妖界半步……”


    攝政王眼眸驟然迸射出犀利的光芒:“胖達氏那個逆子?聽說他在人界叫任不仁。”


    “不錯。”陸行舟直視著她的眼睛,“我可以為令弟解開惡契,但我要你撤銷對任不仁的驅逐令,讓他可以在妖界隨意進出。”


    攝政王:“你可知道他犯的罪有多嚴重?”


    陸行舟:“我隻知道惡契發作的後果比較嚴重。”


    攝政王:“任不仁弑父未遂,表麵上看是家族恩怨,本質上卻是試圖顛覆妖界政權,屬大逆不道。”


    陸行舟:“還是惡契發作的後果比較嚴重。”


    攝政王:“他的罪責按律當誅,留他一條命在,已經是念在其貴族身份,法外開恩,如果撤銷他的驅逐令,本王沒法向其他人交代。”


    陸行舟:“惡契發作的後果比較嚴重。”


    “……”攝政王表情一陣扭曲,仿佛一口氣磕了三個煮雞蛋沒喝水,瞪著陸行舟看了半晌,深吸一口氣,對禁衛隊長吼道:“傳訊給妖王,撤銷任不仁的驅逐令。”


    禁衛隊長錯愕:“大人?”


    攝政王:“快去!現在!立刻!馬上!去你嗎的!等等,老娘的降壓藥呢???”


    禁衛隊長:“妖醫!快傳妖醫!攝政王大人又氣抽了!”


    在一大群妖醫的搶救下,攝政王幾分鍾後悠悠轉醒,一睜眼,看到陸行舟燦爛的笑臉湊在眼前,登時兩眼一翻,又要抽。


    禁衛隊長趕緊將陸行舟和石飲羽轟了出去。


    外麵天已經黑了,夜風刺骨,陸行舟得了便宜還賣乖,拉著禁衛隊長關切地問:“你們大人是不是心腦血管有毛病,怎麽這麽容易抽抽?我聽說冥界的醫療水平高,你們趕緊帶她去看看吧,哦,要小心別讓判官給扣了,那貨最雞賊……”


    禁衛隊長也想抽抽,沒好氣道:“你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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