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燕歸以惡魔之態騰起,雙手不斷變幻,展露出他天才傀儡師的力量,操控著幾十個傀儡刀客,每一個都是一個刀法卓越的高手。


    陸行舟手法如電,符咒猶如雪片一般紛飛出去。


    傀儡們不知疼痛、不懂後退,在符咒的狂轟亂炸中無所畏懼地迎擊,幾個傀儡築成人牆,一齊揮刀斬向陸行舟。


    陸行舟揚起骨鞭。


    傀儡們被擊飛,兩把森寒的苗刀從破開的人牆後悍然劈了出來。


    陸行舟反手一鞭,抽飛這兩個傀儡,腰身猛地一擰,鞭勢未停,抽向從身後偷襲過來的傀儡們。


    “行舟,退後。”石飲羽突然出聲。


    陸行舟未做他想,聽到他聲音後,立刻往後疾馳幾米,落在石飲羽身後。


    下一秒,黑暗中仿佛有一座大山轟然傾倒,澎湃的魔息釋放出來,石飲羽揮出一掌,魔息嘶吼著從他身體裏爆發出去,卷起衝天的狂潮。


    令人耳鳴的聲浪中,幾十根靈絲寸寸斷裂的聲音格外清晰。


    失去控製的傀儡們直直地被黑色的氣流撞飛。


    與此同時,石飲羽無力同時支撐覆蓋在整座山頭之上的結界,結界消失的瞬間,萬千金光驟然從天頂灑落下來。


    陸行舟這才發現,夜晚已悄然結束,朝陽從雲海中升起。


    石飲羽的身體淩空騰起,一張純白色的大弓出現在掌中,他搭箭拉弦,指向沈燕歸的眉心,淡淡地說:“伏誅吧。”


    箭矢映著鮮亮的陽光,破空而去。


    一聲利刃入肉的悶聲,沈燕歸撕心裂肺的聲音爆發開來:“不!!!”


    一個身影猶如閃電一般,從林中躥出,擋在沈燕歸身前。


    箭矢重重射進他的胸膛,從後背射出,連同沈燕歸一起被強大的力量帶飛出去,交疊著釘在後麵一株參天大樹上。


    陸行舟驀地一驚:“沈鬆棠?”


    石飲羽嗤笑了一聲:“沈燕歸,關鍵時刻拉他出來擋箭,你可真恨你的老師呀。”


    “不……是……的……”沙啞的聲音從沈鬆棠喉間傳出,他嘴角流著濃血,木然抬頭,看向陸行舟。


    陸行舟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深不見底的憂傷,糅雜了痛苦、慚愧、後悔和解脫。


    “他已經不是傀儡了。”陸行舟驚愕地叫了出來。


    第177章


    朝陽升起, 光線從頭頂茂密的枝葉之間灑落下來, 照亮沈鬆棠俊美無儔的臉,他雙頰瘦削, 眉宇間縈繞著一抹揮之不去的憂鬱。


    卻確實不再是傀儡了。


    “不!!!”沈燕歸嘶吼一聲, 惡魔相的臉上恐怖瘮人, 他瘋狂掙紮,拚命抬起手, 繞過沈鬆棠的身體, 握住將二人交疊著釘在樹上的羽箭。


    沈鬆棠突然抬手,按住他的手指, 阻止了他拔箭的動作。


    “放開。”沈燕歸冷冷地命令。


    沈鬆棠的手指沒有動。


    陸行舟道:“拔出來你們會死的。”


    “不拔出來, 我們也會死。”沈燕歸的嗓音低啞, 如同砂紙一般幹澀,他枯瘦的手指握住羽箭,在沈鬆棠的阻攔下,緩慢而又堅決地拔了出來。


    沈鬆棠悶哼一聲, 死死咬住牙關, 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疼麽?”沈燕歸猙獰地笑了一聲, “這點疼,你不怕的……老師……”


    沈鬆棠閉上眼睛,手指卻妥協地放了下來。


    一聲悶響,沈燕歸用力拔出羽箭,箭矢帶出稀碎的血肉,汩汩湧動的血流染紅沈鬆棠的衣襟。


    兩人從樹上跌落下來, 沈燕歸捂住傷口,狼狽地爬起來,撲到沈鬆棠身邊,,撕開他的衣襟,看向傷口,眼神驀地凝滯。


    ——羽箭射斷大動脈,鮮血如同噴泉一般止不住地從傷口湧動出來。


    沈燕歸呆了一瞬,猛地抬頭,看向陸行舟,啞聲:“救他。”


    石飲羽漠然地說:“他是你的傀儡,為你擋箭而死,卻讓別人來救?”


    “他已經被我遺棄,不再是我的傀儡。”沈燕歸聲音低啞,青麵獠牙,猶如困獸一般焦躁地說,“你們救他……我知道你們可以。”


    石飲羽:“既然你恨他,那就讓他這麽死去,豈不如意?”


    “我恨他,想讓他死……”沈燕歸咬牙切齒地說,心緒湧動,吐出一口血來,抹去嘴角的血痕,啞聲說,“但不想他死在這裏。”


    陸行舟眼眸深沉地看著這兩人,沉默片刻,低聲道:“我不會醫術,救不了他。”


    “不可能……”沈燕歸淒慘地搖頭。


    “我真的救不了,你心知肚明。”陸行舟道,“石魁首的箭裏有他的惡魔之力,力量精純,這樣射斷大動脈,誰都救不了。”


    沈燕歸猛地閉上眼睛,死死咬著下唇,齒間滲出血來。


    “阿燕……”沈鬆棠沙啞的聲音響起。


    沈燕歸臉上神情極扭曲地變了變,硬生生將噴薄欲出的悲痛壓了下去,孤漠地出聲:“你想說什麽?”


    “不要……救……”沈鬆棠仿佛早已失去說話的技能,粗重喘息著,艱難地往外吐著字眼,“跟我……一起……死吧……”


    “想死你就自己死得遠遠的,”沈燕歸冷冷地說,“我的黃泉路,不想再看見你。”


    沈鬆棠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失落,他嘴唇哆嗦著,喃喃道:“你恨了……這麽多年……還沒累嗎?”


    此話一出,沈燕歸眼神驟然變得冷酷,他一把揪住沈鬆棠的衣領,惡狠狠地盯著他的眼睛,咬牙道:“累?你問我累不累?我執行任務出生入死的時候,你問過我累不累嗎?我被那個賤女人切斷補給生死一線的時候,你問過我累不累嗎?我九死一生回來,卻看到你娶她的時候,你……你問過我累不累嗎?你現在問我累不累?我告訴你,不累,我活一天,恨你一天。沈鬆棠,你該慶幸,我是一個沒有輪回的魔物,否則,我恨你生生世世……”


    每問一句,他青苗獠牙的相貌就更凶惡一分,仿佛從地獄血池中爬出來的惡鬼,聲音嘶啞,滿麵猙獰,嘴角流著鮮血,每吐出一句話,都像是詛咒。


    陸行舟微微皺眉,看著那兩人的姿態,眼眸深沉——嘴上說著是恨,眼神中卻分明是痛徹骨髓的愛。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如此複雜,恨比愛可要輕鬆多了。


    沈鬆棠聽著他滲著血的嘶吼,臉色平靜,過了一會兒,緩緩抬起手,摸了摸沈燕歸的臉頰,氣若遊絲地說:“你這輩子……太累了……我知道……終究是我……對不起你……”


    這話一說出來,陷入癲狂狀態的沈燕歸突然冷靜了下來,他咬住下唇,凶狠地盯著沈鬆棠蒼白的臉,過了片刻,突然一滴淚滾落下來。


    他猛地轉過頭去,抹去淚痕。


    沈鬆棠張了張嘴,聲音虛弱:“我對不起你……你對不起眾生……阿燕……跟老師走吧……這樣的生活……也實在沒有意思……”


    “不……”沈燕歸痛苦地搖頭,許久之後,一聲低低的嗚咽從他喉間傳出,“我不想你死……”


    “我早該死了,”沈鬆棠嘴角露出一抹輕淺的笑容,喃喃道,“一直是你強求。”


    “一定有人能救你……”沈燕歸驀地抬起頭來,提高聲音,“沈秋朔,沈秋朔的造偶技術最強,現在成了一名人匠,他一定能救你……”


    “沈秋朔?”陸行舟吃了一驚,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忽然感覺旁邊石飲羽動了一下。


    電光石火之間,已經垂死的沈燕歸突然暴起,抱著沈鬆棠往山林裏衝去。


    石飲羽早有準備,一道結界擋在他們麵前。


    沈燕歸破開結界,不管不顧地衝了出去。


    陸行舟抬手,打了個響指,空氣中突然響起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好像有幾十條毒蛇在吐著信子。


    沈燕歸腳步一頓,隻見眼前紅光一閃,千萬條紅線從地底、枝幹、樹冠等地方浮現出來,猶如一張蛇信子織成的大網,從四麵八方將他罩住,急速收縮。


    眨眼間,紅線已將沈燕歸二人死死纏住。


    陸行舟往虛空中抓了一把,指尖有紅色的影子一閃而過,仿佛抓住了紅線大網的抽繩,將沈燕歸控製在了掌中。


    沈燕歸掙紮著回過頭,厲聲道:“陸組長,求您帶他去找沈秋朔,他還有一線生機!”


    陸行舟心底唏噓,他了解石飲羽的實力,這樣一箭穿胸,羽箭中攜帶的惡魔之力早已將內髒全都震碎,找大羅金仙都沒用。


    沈燕歸卻不放棄:“他已經不是我的傀儡,他現在是個獨立的人!陸組長,所有錯事全是我一人所為,他是無辜的。”


    陸行舟問:“被做成傀儡,還能恢複?”


    沈燕歸:“他從來沒有失去神智,等我死之後,他可以重新成為正常人。”


    陸行舟突然反應過來沈鬆棠為何作為天才傀儡師的傀儡,卻可以保有神智——是沈燕歸在煉製的時候留了一手,他早猜到自己會死,為沈鬆棠留下了後路。


    “陸組長,”沈燕歸又吐出一口血,他咬牙道,“你們不是想知道雲烈魁首的下落嗎?”


    陸行舟一怔:“是,你知道?”


    沈燕歸:“他之前一直藏身在這疊翠山。”


    “之前?”陸行舟急問,“那他現在呢?”


    “救他。”沈燕歸果斷道,“救他,我就告訴你們,雲烈的下落,連同他的陰……”


    一絲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陸行舟想都沒想,立馬撐起一道結界。


    與此同時,隨著石飲羽指尖一動,另有一道結界在沈燕歸麵前出現。


    下一秒,一連串子彈射在石飲羽的結界上,掉落下來。


    石飲羽驀地轉身,一道氣浪擊出去,隻聽一聲慘叫,阿炫被擊飛出去,重重撞在了樹幹上。


    陸行舟甩出骨鞭,纏在阿炫脖子上,猛地一拽,將她硬生生拽了過來,另一隻手揮起一張黃符,狠狠拍在她的腦門上,口中道:“出去!”


    一個魂體被粗暴地從阿炫身體中拍了出去。


    那魂體一出來,靈活地後翻了幾個跟頭,躲到一棵大樹的背後。


    石飲羽手臂一揚,氣浪射穿樹幹。


    陸行舟射出一張黃符,精準地從氣浪射穿的孔道穿過,貼在了魂體上。


    阿炫這才暈頭轉向地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腦門踉蹌著轉了足足三圈,才找清楚方向,呻吟:“好疼……我靠……這什麽玩意兒敢附我的身?”


    石飲羽已經將那個魂體拎了過來,放在陸行舟麵前,沉聲道:“不是完整魂體,隻有一抹靈識。”


    魂體極淡,仿佛頃刻間就要被太陽曬蒸發掉,但能看出是個女人的樣子,看上去年紀不大,一張娃娃臉,眼神卻有種與五官不相符合的成熟。


    正是小賣部裏的那個女孩。


    陸行舟不怒反笑。


    女孩仰臉看向他,略帶嘲諷:“你怎麽不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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