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物向來以強者為尊,石飲羽的魔息厚重猶如泰山壓頂,瞬間帶來令人窒息的威壓。


    柯峻心頭猛地一顫,接著渾身都感覺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大口喘息著,想要向後退去,卻發現自己雙腿猶如灌了鉛一樣,一步都動不了,狼狽地摔倒在地上,抬手揪著胸口,急促喘息,想要緩解這種滅頂的恐懼感。


    石飲羽唇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微笑:“你說他無法製裁你?可笑,他耐著性子跟你講道理,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說完,他收起魔息,充斥在結界中令人無法呼吸的壓迫感悄然消失了。


    柯峻猛地一翻身,趴在地上,痛苦地幹嘔起來,剛才那一瞬間,心底騰起的極致恐懼讓他連身體的不適都來不及反應,現在才感覺到那種因為眩暈而帶來的惡心。


    他掙紮著爬起來,往後退了幾步,後背靠在一棵樹上,驚恐地看向石飲羽,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曾聽過的傳聞,啞聲:“山部魁首?”


    石飲羽:“看來還不算太瞎……”


    柯峻:“我聽說你出獄去了計生總局,原來是到了特偵組。”


    陸行舟麵無表情:“我們叫統建總局。”


    柯峻眼神極其複雜地看向石飲羽:“堂堂山部魁首,如今給降魔師打工,真是令人唏噓。”


    陸行舟沉下臉來,正色道:“他是在給心中的道義打工。”


    “不礙事,這小子的話傷不到我,”石飲羽笑著說,“你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我覺得他現在應該不敢在耍花腔了。”


    陸行舟對他溫柔地一笑,轉臉看向柯峻:“半年前,你們到底對毛球球做了什麽?”


    “你剛才也聽到了那個女孩對他的稱呼——變態,一群自以為很正常的人,會對一個變態做出什麽,很好想象吧?”


    “為什麽稱他為變態?”


    柯峻:“因為他明明是男性,卻喜歡另一個男性。”


    石飲羽臉色驀地陰雲密布,周圍魔息驟然濃鬱起來。


    陸行舟握住他的手,用力攥了兩下,與他十指相扣,對柯峻道:“我不覺得這是什麽變態行徑,如今社會開放,同性婚姻早已和異性婚姻一樣享受同等待遇,你們竟然還因為一個男孩是同性戀而淩虐他?”


    柯峻木然地說:“如果他以為自己是個女人呢。”


    “性別認同障礙?”陸行舟道,“在這個多元化社會,性別認同障礙也早已經不再被認為是一種疾病,甚至連這個名字都已經被‘性別苦惱’取代了。”


    “陸組長,你可真是個理想主義者,”柯峻嘲道,“男女平等喊了這麽多年,你真以為女性享受和男性一樣的權利?同性婚姻早已經合法化,你真以為同性戀能和異性戀一樣接受祝福?”


    “可以。”陸行舟篤定地說。


    “幼稚。”


    “……”陸行舟一怔,失笑,活了幾千年,居然被一個毛頭小魔說幼稚。


    柯峻道:“就算法律真的規定性別認同障礙不算病,但在大多數人眼裏,他終歸是個與正常人不一樣的、看上去挺有意思的、值得玩一把的‘變態’,不是嗎?”


    陸行舟:“楊偉和毛球球是同學,他知道毛球球的情況嗎?他為什麽要帶毛球球來基地?應該不是單純帶他來玩的吧?”


    聽到他的問題,柯峻臉上露出一種糅雜了嘲諷、鄙夷、沉鬱和不平的神色,他竭力控製住語氣,讓自己顯得更加冷漠:“因為,毛球球是他的追求者,也是他的門票。”


    “門票?”


    柯峻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在密林外開心玩著遊戲的朋友們,倨傲道:“我,我們,和楊偉,顯然不是一個層次的。”


    陸行舟想起楊偉的資料中顯示他父母都是公司的中層領導,按理說,應該是相當富裕的中產階級了,然而在柯峻這樣的富二代眼中,卻儼然如同螻蟻一般。


    “我第一次見楊偉,是在公司的一個宴會上,他爸爸拉著他,給我敬酒,拚命想讓他跟我做朋友,”柯峻嗤道,“楊偉跟他爸一樣,滿腦子都是階級躍遷,他想擠進上層階級,可惜,就憑他的家世,永遠都不可能。”


    陸行舟皺起眉頭。


    楊偉一次又一次獻媚,可在柯峻等人的眼裏,卻像小醜一般。最後,他獻出了自己的追求者——一個在大多數人眼裏,與正常人不一樣的、看上去挺有意思的、值得玩一把的‘變態’。


    第150章


    陸行舟看向背靠著樹幹的柯峻:“你把真相告訴了我, 不怕我將一切都抖出來, 抓你們去坐牢嗎?”


    柯峻微微一笑:“如果你真有這個能耐,我倒是還有點期待呢。”


    從密林裏出來, 一起往車上走的時候, 陸行舟對石飲羽道:“毛球球這個事情……等下不要跟顏如玉細說。”


    石飲羽怔了一下, 點頭:“嗯。”


    陸行舟:“如果柯峻說的是真的,那麽殺害楊偉的凶手很可能是為了給毛球球報仇, 你覺得凶手殺一個楊偉就會停止嗎?”


    “如果是我, 當天參與的人會一個都跑不了。”


    “從楊偉的死狀上可以看出凶手的心中恨意滔天,”陸行舟若有所思地說, “派人通知那幫富二代混蛋們做好防範, 聯係警方, 讓人在他們周圍盯著,萬一凶手真的動手,及時通知我們。”


    石飲羽漠然道:“那幫混蛋做了那麽惡劣的事情,不如就順水推舟, 給凶手一個替天行道的機會得了。”


    “想得美啊。”


    回到車上, 顏如玉正仰在座位上睡覺, 聽到動靜睜開眼睛:“組長,有什麽發現嗎?”


    “鋼牙仔從論壇裏翻出來的信息沒有錯,楊偉出賣了毛球球,害毛球球被人打傷,”陸行舟簡短地說,“現在懷疑凶手殺楊偉是為了給毛球球報仇。”


    顏如玉:“剛才我讓鋼牙仔查了一下這個毛球球, 他竟然是個妖物,兔子精,單親家庭,家住在‘幸福嘉園’,媽媽就在‘幸福嘉園’小區外麵開了一個妖界美食店。”


    “幸福嘉園?”陸行舟一愣,“這名字怎麽這麽熟?”


    石飲羽提醒:“虎子的診所就在那裏。”


    “啊……”陸行舟仔細回想了一下,幸福嘉園小區門外那一排髒亂差的蒼蠅館子裏好像確實有個妖界美食店。


    一個是開小餐館的單親家庭,一個是父母都在大公司的中產階級,毛球球的家長想要告楊偉,確實不怎麽容易。


    陸行舟忍不住歎出一口氣——不知道毛球球的單親媽媽為什麽從妖界來到人界,但顯然傳說中“萬物平等”的人界並沒能給她超越妖界的體驗。


    顏如玉氣憤道:“毛球球那件事當時被壓下來了,沒能立案,學校論壇上才會出現那麽多討論帖,但後來全都被隱藏了。”


    石飲羽涼涼道:“看來楊偉家的背影可以啊。”


    顏如玉:“楊偉當時在代表學校參加一個什麽全國思想品德競賽,不能有汙點,所以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壓下這件事吧。”


    陸行舟:“操!”


    顏如玉手機又響了一下,她看了一眼,猛地倒吸一口冷氣:“鋼牙仔說,毛球球快要死了。”


    “什麽?”


    顏如玉:“半年前造成的傷害一直沒有痊愈,毛球球被送到醫院的時候心髒功能超負荷、肺動脈栓塞、性器官嚴重毀壞、肌肉機械性損傷……我去他媽的!這幫孫子到底幹了什麽!!!”


    陸行舟臉色陰沉,不由得開始認真考慮石飲羽的建議——放任殺害楊偉的凶手去挨個幹掉那群紈絝子弟。


    回到鳳尾螺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殘陽如血,披在潔白如玉的巨大螺殼上,秋風起了,吹得隻穿了短袖襯衣的陸行舟感覺有點涼。


    一隻溫暖的手握了上來。


    陸行舟回頭,看到石飲羽笑盈盈的眸子,不由得心頭輕鬆許多,他握緊掌心,慢慢變成十指相扣,一起走進大門。


    一進門,就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


    一樓辦事大廳打烊了,幾個工作人員在收拾桌子,空蕩蕩的大廳地上,胡亂堆著一大堆白布,上麵好像還寫著黑色的大字。


    陸行舟困惑:“這是什麽東西?”


    工作人員:“陸組長,你回來了?哎,你小心點,衝著你來的。”


    “怎麽回事?”石飲羽聲音頓時嚴肅起來。


    工作人員:“你們特偵組是不是在調查一個高中生遇害的案子?”


    “對。”


    工作人員指了下地上的白布:“死者家屬下午帶著橫幅來了,求你們給孩子一個公道。”


    陸行舟皺起眉頭:“這剛剛開始調查,怎麽就拉橫幅了?”


    “估計怕你們瀆職吧,先打個預防針。”工作人員無奈地說,“他們也是可憐,獨生兒子,健健康康養到這麽大,誰想到去玩個真人cs就被害了,這事兒局長高度重視,讓大秘親自接待的。”


    正在說著,陸行舟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低頭一看,正巧,是局辦大秘:“喂,蘇主任,你好。”


    “陸組長,來一趟第三會議室。”


    “是。”


    陸行舟掛斷電話,看到石飲羽的眼神,笑了笑:“蘇主任讓我去一趟第三會議室,你們先去查查毛球球的狀況,和他的社會關係。”


    “嗯。”石飲羽點頭。


    陸行舟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頭:“順便查一下那個柯峻,這小子給我感覺怪怪的。”


    陸行舟推開第三會議室的門,裏麵的人一起抬頭看向他。


    一個穿著整齊西裝的男人坐在首席,正是局長辦公室第一秘書蘇主任,看到他進來,淡淡地說:“坐。”


    陸行舟走到他旁邊的空椅子上坐下,環顧四周。


    會議長桌兩邊共坐了十幾個陌生人,有男有女,全都神情肅穆,但除了最前麵那對男女臉上帶著明顯的悲痛之外,其餘人俱是一臉麻木冷漠。


    蘇主任:“陸組長,這兩位是楊偉的父母,後麵是他們的親友,你來談談對這件事的看法吧。”


    陸行舟瞥他一眼,心想:談談我的看法?好問題。我的看法就是楊偉死有餘辜,多活半年純屬老天不開眼。


    “你就是陸行舟?”楊偉母親一把抓住陸行舟的手腕,急道,“你抓到凶手了嗎?是誰害了他?是誰害了我兒子?你們快殺了他!你怎麽不說話?你說句話呀!!!”


    陸行舟無奈:“楊太太,請你冷靜一下……”


    “我怎麽冷靜?小偉早上從家裏出門還好好的,下午就……你讓我怎麽冷靜?小偉……我的兒子……你還我兒子!”楊母痛苦地揪著頭發,崩潰大哭。


    陸行舟眼神淡漠地看著她,這個女人穿著打扮很上檔次,皮膚很好,平常應該也是個精致的貴婦,然而此時兩眼紅腫,淚水衝花了妝容,披頭散發,看上去憔悴不堪,儼然和任何一個歇斯底裏的潑婦沒什麽兩樣。


    再光鮮體麵的人,也敵不過一場事故的摧殘。


    陸行舟看著她,不由得想到毛球球的單親媽媽,在得知兒子遭遇的瞬間,是不是也曾這般痛哭?


    隻是不知道,兩位媽媽,究竟誰更悲憤、誰更可憐?


    “陸組長,”楊偉的父親麵容枯槁,啞聲道,“我們家小偉從小就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成績優異、樂於助人,不知道凶手究竟是怎樣喪心病狂的魔鬼,竟然對他下手,你一定要給我們討回一個公道啊!”


    陸行舟聽著他的說辭,簡直想要嗤笑出來,垂下眼眸,竭力控製住情緒波膽,淡淡地說:“楊先生放心。我們會全力以赴。”


    “咳咳,”旁邊一個親友出聲,“陸組長,你剛來,可能不知道,這是楊偉的父親……”


    陸行舟奇怪地瞥他一眼,心想我就算眼瞎,用鼻孔看,也能看出來這是楊偉的父親,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一眼就能看出來,用得著你介紹?


    “……也是本市最大房企林氏集團旗下緯汕公司的財務總監。”親友將話說完。


    陸行舟:“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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