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棄的聲音因為貼在金龍結實的肌肉上顯得有些悶悶的,他早就知道這條龍的毛病,這會兒隻恨自己說話不夠細致:“下一次這種情況,你也要提前和我說。” 龍津於是問他:“那我和你說了,你會堅持留在殿內嗎?” “當然還是會和你一起走。”燕棄思考了非常短暫的時間,給了龍津十分肯定的答複。 “那不就好了,如果你不同意的話,我也會帶你走的。”在做自己覺得絕對正確的事情的時候,龍津總是這般霸道,“反正最後都是我帶你離開,和你說話還要浪費寶貴的時間。”小皇帝真是麻煩,這個要管,那個也要管。 燕棄深吸一口氣:“就算是決定最後有你來做,我也想要知情權。” 他試圖將心比心的方式來說服龍津:“就比方說,如果我不和你商量,就直接處理掉了許若塵,話都不和你說一句,你高興嗎?” 龍津用疑惑的目光看著他:“你處理他就處理了,跟我有什麽關係,隻要你能在不傷害到自己的情況下處理他。” 他想到自己之前在海上的事情,覺得小皇帝成功的可能性不太大。這個例子舉得不太合適,燕棄頂著凜冽的寒風開動腦筋,準備找更合適的例子。龍津卻在說完剛剛的話之後就把燕棄放了下來:“你看,有和你說那麽多話的時間,我都把你帶過來了。” 小皇帝什麽都好,就是有時候太磨嘰了,時間這麽緊迫,還在乎這種無關緊要的細節,這要是萬一到了戰場上,難道還要跟對手有商有量嗎?作為一條坦誠的龍,龍津有什麽想法全都清清楚楚地寫在了臉上。 這根本就不是一回性質的事,燕棄剛要說什麽,深呼吸幾口氣,原本想的東西忽然就忘了。他鼻翼間都是非常清晰好聞的味道,那是山野間的草木香氣,耳朵裏還傳來鳥雀婉轉的鳴叫聲,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被龍津放到了堅實的地上,雖然土地有一點兒鬆軟,但此時的他,並不需要抓住龍津,也能夠憑借自己的力量站穩。 龍津帶著燕棄站在了一處溫泉附近,他蹲下來,考慮要不要把龍蛋先藏在泉眼裏,畢竟泉眼裏靈氣充裕,他身上的味道也很足。 看到這處溫泉的時候,燕棄的身體似乎回憶起那一個晚上糟糕的記憶,不由得臉頰一紅。他環顧四周,發現這裏好像是一處山穀之中,樹木繁茂,山清水秀。 除了鳥啼聲之外,他還聽到了比較響亮的水流的聲音,但並不是身邊的溫泉發出的聲音,而是更遠處的瀑布飛流而下的衝擊聲。記憶力很不錯的燕棄注意到這個地方好像多了一棵紅楓,紅楓看起來還有些眼熟,他剛想問龍津,對方就搶在他前麵開了口:“你先站在這裏不要亂走,等我一下。” 龍津比劃了一下,還是覺得有些不太合適,幹脆飛身到了瀑布,把龍蛋放在了他以前住的山洞。 別問他為什麽不讓小皇帝一起進來,問就是龍津的自尊心發作了,他之前把好多好東西都搬到了皇宮裏,金龍對自己的住處很不滿意,不好意思讓小皇帝進自己的龍窩。 金色的龍蛋還想出去和生下自己的小皇帝貼貼,然後亂動的它就被龍津敲了一下:“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龍窩,我沒有回來之前,你給我乖乖在這裏待著。” 他的窩,自己可以嫌棄,別人可不能,不懂事的蛋蛋更不能,龍津凶巴巴的:“你要是不聽話亂跑,我就和阿棄再生十個八個。” 一個龍蛋是超級大寶貝,十個龍蛋,就算都珍貴,那也沒那麽稀罕了,人類的崽子是這樣,龍也是這樣。 作為優秀的父親,龍津深諳教育之道。這種突然蹦出來的龍蛋就是要好好教育,他可不想到時候平平安安回來,然後發現一顆蛋亂跑被人抓走了。別看他平日裏總說龍蛋的好話,一直讚美它,肯定蛋,可該狠心的時候,龍津絕對不會稀裏糊塗心慈手軟。 無腦把孩子寵壞的時候,龍津作為不能夠動的龍脈的時候,可看太多了。不說更久遠的事情,就說燕棄前麵那個太子,在龍津看來,就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大蠢貨。 龍蛋聞言,果然乖乖的趴回窩裏,雖然它沒有孵化,但給人的感覺就是有些蔫蔫的:以前它在阿父肚子裏的時候,這條龍可不是這樣對它的,龍爹真是個大騙子!渣渣龍!第34章 我會等你 龍津破開瀑布出來, 對站在底下等候他的小皇帝說:“好了,我把龍蛋藏好了,它在這裏很安全。” 要是連自己的窩都能被人抄了,他就沒臉做龍了。這一次帶燕棄回去的時候, 龍津本來是準備直接帶著他走的, 突然記起來小皇帝之前話, 動作一頓,還特地用那種商量的語氣詢問了一遍:“我現在帶你回去?還是你想留下來。” “自然要回去。”燕棄忙道,“不要拎領子。” 他向前兩步,主動的摟住龍津的腰, 然後把自己的臉埋進去, 免得在半空中被風吹得厲害:“好了, 現在可以走了。” 龍津低頭看了一眼燕棄烏黑的發,伸手環住對方的細腰,他心裏滋生出幾分得意:不就是想抱他嘛,直說就好了。 不過他想了想, 小皇帝麵皮太薄, 為了對方不要羞憤過頭,自己就不說出這種話來打趣人了。 “兵部尚書許治戈連帶其侄子許若塵覲見!” 皇帝就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而龍津化作天花板栩栩如生的圖騰, 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底下看起來完全沒有相似度的伯侄二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距離沒有上次那麽近,龍津沒有聞到那種特別強烈的惡心的氣息。他這一次有了防備,絕對不會輕易的中招。 許若塵站在自己的大伯身邊, 他並沒有常常居住在許家的鳥雀說的陰暗糟糕,也沒有一點商人的油滑, 而是老實本分, 又有點拘謹。 燕棄說到做到, 他直接給許若塵安排了一個差事,把人放到了兵部,他一開口,竟然直接給了一個兵部侍郎的位置。 兵部尚書忙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許若塵根本就沒有什麽名聲,也沒有任何貢獻,怎麽能給這麽重要的位置。皇帝一開口就是兵部侍郎,即便許若塵是自己的侄子,許治戈心中還是不免生出了幾分嫉妒之心。 燕棄便悠悠歎了一口氣,另 一種十分親近的語氣同許治戈道:“朕雖然登上了皇位,可是這朝中卻沒有多少人可用,有的時候朕都不知道,這江山到底是燕家的,還是丞相家的。” “陛下此言差,這江山自然是您的江山。”許治戈沒想到皇帝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難道說皇帝已經動了對丞相下手的心思。新帝初次登基,雖然清洗掉了一部分臣子,但這不代表所有人都是實打實從心裏認可現在的皇帝,畢竟這位太子根本就沒有正兒八經的學過治國之道,朝臣也在摸索同天子相處之道。 君臣之間,天子強勢,官員就弱勢,若是君主毫無主見,又依賴臣子,就會有一手遮天的權臣。 皇帝口中的丞相,一定指的是敏貴妃的生父。他聽聞敏貴妃後宮囂張跋扈,丞相仗著背後世家大族的勢力在朝堂上也表現得很強勢。 燕棄的名聲不錯,看著像是個仁君的樣子,可到底是能踩著繼後和前太子的屍骨坐到皇位上的人,怎麽可能會容忍丞相把控大權,如此囂張,就前段時間,許治戈還得到消息,貴妃犯下錯事,被天子直接禁足。 許治戈心髒怦怦跳動,一時口幹舌燥,表現得相當緊張:“承蒙陛下賞識,可是微臣的侄子實在是太年幼了,直接做兵部侍郎,實在是不能服眾,怕是這孩子辜負陛下期待,他豁出一條命去沒什麽,隻恐墮了陛下威名。” 皇帝要是有意提拔許家,那就是把他們許家放在火架子上烤,推出來既是機遇,也是巨大的風險。許治戈沒有輕易的被衝昏頭腦,他道:“若是陛下賞識,微臣覺得,倒不如讓若塵進翰林院,侍奉陛下身側……” 燕棄看了眼龍津,給許若塵安排了一個近衛的職位,不是貼身的那一種,就是負責在宮裏值班。 這一次的恩賜,許若塵自然沒有拒絕的可能,許治戈對這個自己爭取來的結果也是鬆了一大口氣,輕斥侄子:“你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謝過陛下。” 他就不知道皇帝哪裏聽來的謠言,他這個侄子根本就是呆木雞,啞巴一樣不會說機靈話,要是真做了兵部侍郎,那不得丟盡了許家的臉。 許若塵前後在皇帝跟前也就呆了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很快又由許治戈帶離開,畢竟他的職位安排下來,還得走完手續,不是皇帝剛說,他就能立馬走馬上任。 等人一走,呆在天花板上的龍圖騰就立馬變成了活生生的真人。龍津在房子裏走了一圈,確定對方沒有偷偷的使下一些小花招,這才道:“我就說了嘛,他根本沒什麽厲害的,你完全不用擔心這麽多。” 都怪那顆突然冒出來的龍蛋,把事情搞得這麽緊張,上一次在海上他是沒有準備,這次龍津可以百分之兩百確定,許若塵就是一個普通人,帶了點裝備的普通人,就算有點本事,也根本敵不過他這條真龍。 “對了,你為什麽讓他做兵部侍郎,兵部不是很重要的部門嗎?”隻有真正的掌握了兵權,那才是掌握了實際的權利。這群人類嘴上叭叭再多,表現的再厲害,一把刀子砍過去,腦袋還不是得咕嚕咕嚕掉下來,直接變成不會動的屍體。人要是死了,什麽都是虛的。 燕棄溫言道:“我本來也沒打算讓許若塵做兵部侍郎,如果敢接,我就能立馬安排對方犯個大錯誤,正好他是許治戈的侄子,做屬下的犯了錯,做伯父的故意包庇,直接把許家拉下來就是。” 龍津道:“可是剛剛那個許治戈不是沒有答應嗎?” “他若是不答應,許家暫時放在這個位置上,正好能夠借助他背後的勢力壓一壓丞相的氣焰。”燕棄做什麽,都是走一步看三步,哪樣他都能夠得到好處。 畢竟他是執棋人,對他來說,朝廷中任何一位臣子都是棋子,隻看對方是能用的,還是需要放棄的廢棋。 燕棄知道龍津不喜歡聽這個,話題一轉道:“方才辛苦阿津了,一直待在震懾宵小,保護我的安危。” 小皇帝說這個話的時候態度誠懇,眼波是瀲灩溫柔,倒是讓龍津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我也沒做什麽,你不用這麽誇我。” 燕棄柔柔道:“接下來我還要召見許多大臣,可能會耽擱很久的時間,不知阿津是否要留下來,一一盤查。” 龍津搖搖頭:“算了算了,這些事情你自己處置。”他才懶得管過程如何,隻要結局沒問題就行。 “那我能不能求阿津一件事?”燕棄道,“這件事可能隻有你做得到。” 他無比專注的看著龍津:“其實我也不想這般辛苦你,但這天底下我唯一能夠信得過的唯有你。” 這種話,一般人都受不了,雖然龍津不是人,可也還是很吃這一套,他到底是想到了龍蛋,稍微保持了一點理智,沒有立馬開口答應:“先別說這些漂亮話,你說吧,想讓我幹什麽?” “那日阿津你跟著許若塵去稻城,來回也用了不到七個時辰的時間,你能不能再去一次。” 燕棄道:“按照你說的,可能會有許多的難民湧入京城,造成很嚴重的壓力。對我而言,他們是大燕子民,京都的百姓也是大燕子民,我不能為了這些難民毀了京都百姓的生活。” 如果遭災的地方真的非常多,那麽為了緩解壓力,他肯定會要求難民遷徙。大燕的領土上,本來就有一些地方不太適合住人,就比如說幽州之地,三天兩頭就發生災禍,而有一些地方,當地的土地肥沃,需要大量村民去開墾,種田種地。 燕棄本來就有這方麵的打算,他也知道這群百姓,除非是發生很大的事情,不會輕易的離開自己的領地。 隻是這件事情他原本沒有這麽快安排上,這群人都走出來了,他正好順勢而為。 燕棄道:“你還記得你之前給我的箱子嗎,那裏麵有許多的金銀。” “當然記得!”龍津給出去的東西怎麽可能會不記得。 燕棄道:“我想你去稻城把這些金銀全部都換成糧食,可以的話,把這些糧食都運過來,便可解決難民之危,隻要讓他們度過了這個寒冷的冬天,困境自然也解了。” 這些糧食有相當一部分是要留種的,江南那一代很多的糧食都是一年兩熟,春日收割一波秋日收割一波。 燕棄還說:“如果他們不肯賣那麽多,必要的時候用一點特殊手段也可以。也不能把糧食全部都搜精光,不能動當地百姓的糧。” 他說了一個數字:“你最多準備十萬石糧食就行。” 買賣糧食,其實並不需要控製太多人,因為搬運糧食的工匠,都隻是聽上麵人的命令。他知道龍津有這種能力,畢竟對方進宮的時候,一直都是如入無人之境。 燕棄最後說:“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一定要注意安危,什麽事情都以自己為先。”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他可是大燕龍脈,如果他出事了,大燕。就會有更多的百姓完蛋,龍津可不是一條因小失大的龍。 不過他哼了一聲:“我可還沒有答應你,你就把我的事情都安排好了,要是我不答應呢?” 燕棄的星眸看著他:“阿津會不答應嗎,你對難民這麽上心,我以為你非常關切他們。” 他其實比龍津無情得多,要處理這些有問題的難民,其實也有許多更為冷酷的手段,隻是考慮到自己剛登基,還有隱藏在許家背後的黑手,最後選擇了這種最為溫和的方式。 龍津道:“我隻是不想大燕的子民都餓死了。”他雖是龍脈化身,其實並不好直接插手太多,不然身上纏滿了因緣線,很可能會有壞影響。 “我答應了,不過不能用我給你的銀子。”他道,“你之前不是批了難民的銀子嗎,一層層送下去,指不定十萬變五千,反正是用在他們身上,我就用那個。” 龍津簡直被自己聰明壞了:“你還可以一石二鳥,用這件事情處理那些官員。” “不,不用那樣,那樣的話可能對你不好。”燕棄往前一步,“我聽說,人間香火也能成神,純粹的救助,應該對你有好處。你為難民們運來糧食,救他們的性命,這就足夠了,有什麽壞事讓別人做就好了,阿津一定要幹幹淨淨的。” 燕棄主動的環住龍津的腰,然後微微踮起腳,在清醒的狀態下親了上去,吻住這條硬邦邦的龍身上最為柔軟的地方:“你早去早回。” 兩個人唇齒分離,龍津瞧著小皇帝眼帶春色:“今夜我等你。” “其實也不用等。”他覺得自己不能保證不出意外,萬一買東西耽擱時間了呢,上次出去吃都沒有吃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好不容易出趟門,龍津還有別的事情想幹。 燕棄就知道自己不能說得太含蓄:“我是覺得,宮中隻有一個子嗣,還是過份單薄,不能讓臣子和百姓安心。畢竟孩子生下來,不一定就能算順利長大。宮中的孩子夭折率也沒有比民間高多少。” 龍津深以為然:“沒錯。” 大臣總是擔心皇帝子嗣不豐,三天兩頭就催生,要是皇帝獨寵妃嬪,就要勸什麽雨露均沾,要是皇帝的妃子生的少,又要勸皇帝廣納妃嬪,多多益善,反正就是恨不得皇子皇女滿地跑,簡直不要太煩人。 當然了,那些宮妃的族人不覺得,他們隻會盼著自己人多生繼承人,詛咒別人不能生,或者是生女兒,人類真是無聊,在龍津看來,龍子龍女都很棒,在自然界中,很多母的動物可比公的強壯多了。 “龍蛋不會這麽脆弱。”龍津必須為自己的龍蛋正名。 “但是除了你我,別人不知道他是真龍血脈,宮中孩子很容易夭折。”燕棄道,“而且子嗣多一些,我也不用納宮妃。” 他不覺得自己被這條龍盯上,還要和宮妃製造血脈。原本燕棄以為生龍蛋非常痛苦,但是他現在覺得也不是很難。 龍津:說得好有道理!他肯定沒有那個耐心去和百姓解釋,也並不是很想在所有人麵前暴露自己金龍的身份。畢竟人一多,什麽心思都有,他在深宮之中,也沒少見過比鬼還要凶殘的惡人。 燕棄的臉頰發燙,麵若桃花,他再度踮起腳,貼著金龍的耳朵,聲音壓得低低的:“阿津,等你回來,我們可以多生幾個。” 窗戶啪的一聲開了,隻有隱隱約約的聲音傳進燕棄耳中:“我會早點回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龍蛋:後悔出來了 今天多寫了一點,所以更新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