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口罩了?”


    梁涼神色暗淡一瞬,又立馬恢複,吞了吞口水:“嗯,我有點感冒,怕傳染給你。”


    直到晚上,聶百倩才知道梁涼到底是哪兒感冒了。


    不是身子,而是臉上。


    她們宿舍樓裏的寢室都是獨立衛浴,不用跟別人出去搶廁所搶浴室,每個宿舍按了個簡單的浴頭,插水卡就能接熱水或者洗澡。


    一般情況下都是兩個人誰先回來誰洗漱。


    今天梁涼速度慢了點,聶百倩就先進去洗了,等她洗完出來,梁涼才又進去。


    聶百倩剛放下盆,才發現自己水卡忘拿了,一轉身就碰上了正往下摘口罩的梁涼。


    幾乎是一瞬,梁涼又把口罩遮臉上了。


    這次她沒時間好好帶,隻是用手捂著,把頭偏向一方,努力地隱藏住自己,有點緊張,磕磕巴巴地想岔開話題:“我、我先出去,你是要上、上廁所吧?”


    “……”


    聶百倩從直覺上就覺得不對勁,抓緊她的胳膊,沒鬆開。


    狹小的洗漱室,燈光有點暗,微微發著青色,少女白嫩的臉側夾雜著血色與青色的巴掌印。


    梁涼睫毛顫了顫,身子往後躲,用頭發又遮住。


    聶百倩驚了。


    這麽好看的臉,誰他媽忍心往下打一巴掌,這不是暴遣天物嗎?


    聶百倩表現的比當事人還氣,一把將梁涼拽出了洗漱間,說出的話跟冰塊似的冒冷氣:“戴口罩是因為這個?”


    “嗯。”


    “誰打的?”


    “沒誰。”


    “周行宇那個王八蛋?”


    “沒有。”梁涼歎了一口氣,又把口罩帶回去,才轉過頭看聶百倩,否認:“不是班長。”


    聶百倩有點氣了:“能是誰?啊?”


    “我爸。”


    聶百倩不說話了。


    聶百倩的家庭環境還是挺好的,父親打女兒這種事情她也隻是在報紙上聽說過,壓根沒在現實世界裏見過。


    她沉默一會兒,把梁涼的頭擺正,輕輕脫下她的口罩,沉默地盯著巴掌印,看了又看。


    她他媽這麽好看,怎麽就忍心打人呢??


    聶百倩放開她,一言不發,從衣櫃找到壓箱底的藥箱,一邊往外掏棉棒一邊凶巴巴的讓她坐到她麵前。


    梁涼搬了個凳子,垂著頭,坐在凳子上,還是把巴掌印堵著。


    聶百倩看了就來氣,沒坐下,站在一邊找到跌打損傷的藥水,看向梁涼,停頓片刻,用手壓住了她的下巴,把左臉往過側了側。


    血印在室內更觸目驚心了。


    “……”


    聶百倩想問,你爸爸經常這麽打你嗎?他女兒這麽好看他就能下得去手嗎?打成這樣好看嗎?他還有沒有點審美了?


    可是她沒有,隻是忍住氣。


    聶百倩把棉棒放進紫藥水裏蘸了蘸,浸濕了的紫色棉棒輕輕點到梁涼的臉上,蹭了蹭,冰冰涼涼又帶著些疼。


    少女的睫毛又長又密,像鴉羽一樣撲扇兩下,低低垂下眉,乖巧得像個隨時可以被人欺負的小孩子。


    聶百倩深吸一口氣,依舊保持冷漠的語氣:“疼就說話。”


    梁涼知道聶百倩在對自己好,快哭出來了,又努力憋著,連忙晃了晃頭,道:“我不疼。”


    梁涼在感動,聶百倩在激動。


    聶百倩近距離欣賞著右半邊完好的側臉,心髒直速上升一百二十邁。


    振作一點!聶百倩!


    你在幹什麽!人家都這樣了!你還他媽沉迷美顏!?


    聶百倩!我不許你這樣!


    一秒聶百倩從激動中尋找到理性,麻利地擦完傷口,把棉棒扔到垃圾筐裏,東西一收,連話都不說,眼色也不給一個,轉頭出了宿舍門。


    ?


    梁涼有點懵了。


    她原本還想等聶百倩擦完紫藥水,好好感謝一下她,結果不等她說話,聶百倩又冷不丁地恢複常態,把她扔在寢室。


    雖然梁涼琢磨不透,她發現聶百倩比她想象中的好多了,她原來以為聶百倩是那種一心隻有學習不愛說話別人怎麽樣她完全無所謂的人,今天晚上是徹底反轉了梁涼膚淺的思想。


    梁涼露出今天以來第一個笑容。


    小家夥跑到鏡子麵前,想看看聶百倩給自己塗成了什麽樣了,一照,沉默了。


    半張白皙的小臉上七上八下歪歪扭扭塗滿紫色藥水,波波折折之中透著紫色,看起來更像被打了。


    梁涼:“……”


    ***


    結課審批的過程還有一段時間,梁涼除了每天的上課時間都在宿舍呆著,不光臉上的傷疤好的差不多,小說也被自己逼出了半個大綱。


    小家夥對自己很滿意。


    又是一個星期的風水學,梁涼按照慣例坐到第三排。


    前些星期,風水學老師說陸衍之有事情不能來,倒也落了個清靜,直到這個星期,善雲觀又來了個道士,說是暫時代替陸衍之上課。


    來的人也很熟悉,就是善雲觀的大師兄。


    梁涼沒想到大師兄會來,他這麽一突然出現,反倒讓梁涼懵住了,下意識地拿出手機,壓在桌邊上,對著講台一拍,照片發在了小紅椒頁麵上:【今天的風水學的老師。】


    剛一秒,小紅椒那邊炸了。


    【辣椒辣椒超級辣:?????】


    【辣椒辣椒超級辣:美人師父?????】


    【辣椒辣椒超級辣:他現在當你們學校老師了嗎???】


    【一隻涼涼呀:代替大師來上課的!】


    【辣椒辣椒超級辣:啊啊啊啊啊!】


    【辣椒辣椒超級辣:他明天還在嗎?我現在就買機票,馬上過去!】


    大師兄的作風不像是陸衍之,話不多說,又加上出塵清冷的長相,沒有幾個人敢隨隨便便提問題打趣,更不敢隨便靠近他,下課鈴一打,大家一哄而散,比大師兄撤的還快。


    梁涼沒走,看著麵前的大師兄,咬咬唇,走了過去,小聲地叫了句:“大師兄。”


    大師兄身子一顫,下意識地往梁涼身後看,確認真的沒有人後,才鬆了一口氣,眉眼又恢複疏離,輕輕道:“梁緣主。”


    梁涼已經好些天沒有見過陸衍之,甚至一點消息都沒有。


    現在的代課老師又換掉了,梁涼有一種大師再也不回來了的感覺,小家夥抿了抿唇,有點著急:“大師病了嗎?”


    “師弟?”大師兄眉頭皺了皺,搖頭:“沒有。”


    那他怎麽不來了呢?怎麽換成你來代課了呢?


    梁涼用手扣了扣衣角,想問的話一圈接著一圈,還沒來得及說,大師兄又開口了:“師弟最近很忙。”


    梁涼的語氣裏帶了些自己都不知道的遺憾:“是嗎?”


    “嗯。”


    與此同時,梁涼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


    梁涼打開手機,是小紅椒的視頻邀請,猶豫一會兒,她才點了確定。


    小紅椒的聲音唰地從手機裏傳出來了,熱情又洋溢:“美人師父!???”


    大師兄的臉秒白。


    “熱熱,你把手機給一下美人師父呀!”


    梁涼還沒來得及遞過去,大師兄已經有拔腿就跑的趨勢了。


    小紅椒在這件事情上比梁涼還靈敏,指揮著梁涼把攝像頭轉過去,一把拽住大師兄,硬生生塞進手裏等一係列動作後,在視頻裏見到了她朝思暮想的美人師父,臉上笑開了花。


    梁涼知道兩個人還有些話要談,打了聲照顧,站在一邊的牆角。


    她隔得距離不是很遠,也不近,偶爾才能聽見幾句聲音,都是大師兄實在忍不住突然拔高的聲音。


    “椒緣主!”


    “您別…”


    “沒有。”


    “…...”


    像個受氣小媳婦。


    時隔良久,大師兄才從一側的走廊過來,麵紅耳赤地把手機遞給梁涼。


    他真不明白一個女孩為什麽會有那麽多流氓的詞匯,大師兄很努力的恢複冷靜,咳嗽一聲,可聲音還是出賣了他,還帶著微微的顫抖:“麻、麻煩梁緣主了。”


    梁涼擺擺手,倒不是覺得特別麻煩,隻是真的很好奇小紅椒跟大師兄說了什麽。


    大師兄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也呆不住了,隻想著飛速逃離現場,兩個人就此別過。


    還沒走幾步,大師兄又停住了。


    他剛剛被小紅椒的舉動攪擾過後,他差點都忘記原本應該做的事情,退了兩步,大師兄又把她叫住:“梁緣主。”


    梁涼回過頭,一臉迷茫,似乎不太懂大師兄是不是還能有什麽事。


    大師兄從懷裏摸著東西,掏出一本書籍,遞給她:“這個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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