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不自然的態度相比, 這位阿姨看起來有了點安慰, 等將幾人引到屋中坐好之後才問著:“梅梅, 你是知道輕輕出事的消息才回來的?”


    “不,不是。”


    梅梅搖著頭,一雙眼中滿是飄忽:“我和阿政認識,知道他要來青西市, 就來給他帶個路。”


    “輕輕怎麽了?我們畢業之後就沒聯係過了, 她出什麽事了?”


    中年女人剛剛好轉的神色隨著提起女兒又傷心下來, “梅梅, 你也是阿姨看著長大的, 阿姨也不瞞著你, 你應該還記得輕輕高中畢業就和陳虎辦酒的事?”


    高中畢業?


    秦政一愣,這也太早了, 現在又不是舊社會。


    梅梅點了點頭,麵色看著也緩了一點下來, 輕聲道:“我知道,但是那個時候我生病又搬家, 沒去參加婚禮。”


    一說起這個, 中年女人臉上的淚水就落了滿臉, 哽咽著聲音道:“那個時候我和她爸爸就一直在勸輕輕,陳虎輟學就算了,還是個混社會的, 一看性子就不好,輕輕從小就是被嬌慣著長大的,年輕輕輕就嫁人,以後可該怎麽辦。”


    “但是她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一直都是那麽懂事的孩子,就是在這件事上不聽話,問多了我們也哭她也哭,後來沒辦法,我們隻能點頭答應,給他們辦了婚禮,本來以為隻是辦婚禮,等到輕輕去上了大學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誰知道陳虎帶著她直接走了,根本沒讓輕輕上大學。”


    張慧聽的眉頭擰緊,打斷了她的話問道:“我記得,石輕輕的成績應該不錯?”


    “對,輕輕成績好,當時她高考成績也好,她跟著陳虎走,說是去旅遊的時候,班主任還給我們家打過電話,說輕輕不去上大學太可惜,我們也知道可惜啊,可是我們能有什麽辦法,輕輕每天都給我們打電話,可就是不說她在哪裏,找不到人,又怎麽讓她去上學。”


    石母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後來她就到了陳虎家裏生活,之後陳虎做生意,她就在一邊幫忙,陳虎初中就輟學,就算是懂也懂得不多,到了後來,就都變成了輕輕的活,從小生意一點點做大,最後又成立了一個公司,每年也能掙到不少錢。”


    她說到這裏,張慧將手中一直拿著的資料遞給了秦政,低聲道:“這上麵有,石輕輕是法人,這家公司做的不錯,雖然底子薄了一點,但每個月已經能有六位數往上的收益。”


    秦政接了過來認真翻開,據他所知,做生意絕對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各種方方麵麵都要打點到,他哥剛剛開始進公司的時候,簡直忙得連軸轉,一個高中畢業就輟學的女孩,能夠走到這一步真心不錯了。


    聽著秦政的稱讚,石母卻是滿臉的難過:“這掙錢還不如不掙錢,自從輕輕開始把公司做起來手裏有了錢之後,陳虎就一直從她手上拿錢在外麵吃喝玩樂,一開始我們也就以為他是愛玩,結果這次輕輕出事才知道,他拿著我們輕輕掙的錢在外麵包養了好幾個女人,輕輕本來好端端的在青西市,她暈車,不愛到處跑,平常就是公司和家裏,要不就是來看我們老兩口,要不是陳虎非要拉著她說去旅遊,怎麽可能出事!”


    張慧問:“您是懷疑您的女兒出事是人為嗎?”


    “肯定的!”


    石母斬釘截鐵:“當時就陳虎和輕輕兩個人去的,他說掉進水裏就掉進水裏了?他在外麵養著一群小的,誰知道是不是想害死我們輕輕謀財害命,輕輕一出事,他就立刻說輕輕已經死了,從水裏撈了衣服和一直隨身戴著的項鏈出來就要辦葬禮,這哪有這麽辦事的!”


    “就算是輕輕真的……至少也要打撈上來再說!”


    見石母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秦政與張慧對視一眼,也都有些懷疑石輕輕的丈夫。


    哪有人還沒找到就舉辦葬禮的,就算是真的要弄一個衣冠塚,也不至於這麽快啊。


    石母帶著他們去看石輕輕的房間,她雖然嫁出去了,但他們隻有這麽一個獨生女,平常也都為她留著房間,一進門,秦政就看到了牆上貼著的各種獎狀,他有些驚訝,偏頭去跟張慧悄聲道:“這還是個學霸啊。”


    張慧拿起桌上的相框看:“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把公司做到那種地步,她的能力肯定是有的。”


    “咦。”


    見她看著相框有些驚訝的樣子,秦政好奇的湊過去看,一看也驚了:“這姑娘,真特麽好看啊!”


    他這話絕對是發自內心的,秦政從小就是被家裏人寵著長大的,各種聚會宴會沒少參加,很多在普通人看來一輩子都見不到的大明星,他卻是經常能夠見到。


    不得不說,電視上的明星是很好看,但現實中他們可是比電視上好看了至少兩倍。


    照著秦政的眼光來看,鏡頭裏這姑娘就跟明星差不多好看了,那眼睛那鼻子那嘴,要是去娛樂圈一定一群人捧著喊女神。


    梅梅沉默的站在兩人身後,看著他們對著石輕輕的照片稱讚,唇微微抿了抿。


    張慧又注意到了房間內擺放著的畫板和小提琴,轉頭問石母:“這些都是她的?”


    “對。”


    石母連忙回答道:“輕輕小學就開始學畫畫了,小提琴是她初中的時候開始學的,她其實還學了芭蕾舞,還拿過獎,後來嫁給陳虎之後就沒有再跳了。”


    “芭蕾舞畫畫小提琴……”秦政問:“這三樣要是跟著老師學的話都挺要錢的,你們負擔不會很重嗎?”


    他自己雖然從小到大不缺錢,但因為之前當過義工的關係,也知道他一個月的零花錢很可能是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銷甚至還不夠。


    “我和她爸爸都是在單位裏麵上班的,平常買菜也花不了多少錢,而且我們在生輕輕之前就有積蓄,再加上不用還房貸,每個月的工資都能省的下來,再加上我們早就商量好隻要一個孩子,所以隻要家裏負擔的起,對輕輕都是能給最好的就給最好的,而且輕輕懂事,每次都是有了獎學金才會去學習這些。”


    說著說著,她紅腫的眼中又落下淚來。


    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夫妻兩個如珠如寶的捧著長大的,一直都是盡最好的能力去給,女兒也懂事孝順,雖然前幾年因為嫁給陳虎這件事一家人鬧的不愉快,但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這才好了沒多長時間,又出事了。


    張慧剛剛失去爺爺奶奶,現在最見不得別人為逝者哭,當下眼圈也有點發紅,澀聲對秦政說:“我陪阿姨在外麵坐一會,你繼續找找,看有沒有什麽有用的。”


    “好。”秦政看著兩人出去了才發現梅梅一直默不作聲的站在床邊,問了聲:“梅梅,你是石輕輕同學,最近有和她聯係過嗎?”


    一直都不出聲的女孩卻猛地後退一步,“沒有,我們高中畢業之後就沒有見過麵了,也沒聯係過。”


    她神情有些驚慌,連看都不敢看掛在牆上相框中的漂亮女孩一眼,倉促的轉身就走:“我,我想起來家裏有事,我先走了。”


    “啊?這都晚上了,你一個女孩不方便。”


    秦政一愣,見梅梅的模樣像是真的很急一樣,手中相框也顧不得放下就走了過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這大晚上的,太不安全了。”


    “不用了!”


    梅梅卻如同躲著洪水猛獸一般,臉上神情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驚悚的躲開:“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了,反正也不是很遠。”


    “誒?梅梅?梅梅?”


    秦政一直追到了門口,看著女孩倉促的穿著鞋往樓道底下跑,“你真的不要我送啊?梅梅!”


    坐在客廳的張慧與石母也被驚動,走過來疑惑地望著大開的門,“怎麽了?”


    “不知道啊,說是家裏有事,她一個女孩這麽晚回去不安全,我說送她還不要我送。”


    張慧和梅梅不熟悉,聞言提議道:“要不然你先把她送回去,她怎麽說也是為了給我們幫忙才大老遠跑過來的。”


    秦政也是這麽想的,一邊放下手中的相框一邊去穿鞋,順便問著:“慧慧,要不今晚你先跟我一塊回桔青市算了。”


    “不用了,我一個表哥就在這附近,今晚上你要是趕不回來,我就去他家裏對付一下,怎麽也要把石輕輕的事查清楚再說。”


    那股怨氣不消,她爺爺奶奶就不能輪回,張慧現在是不肯放過一點線索。


    秦政道別之後就追了出去,結果到了樓下卻沒看到人影,打了電話過去才知道梅梅已經坐上了回桔青市的出租車。


    這姑娘,閃電俠啊跑這麽快。


    人家都坐上車了,秦政也不好說你下來坐我車我送你回去,隻好囑咐好到了家一定要給他打電話,路上要是遇見什麽事了也給他打電話,聽著那邊梅梅答應了,才轉身重新上樓。


    誰也不知道張慧的爺爺奶奶能夠撐多麽久,他們也隻能爭分奪秒了。


    回去再次和張慧一起了解了石輕輕的人生之後,秦政不得不感歎一句,這姑娘真的是,那句話怎麽說來著,人生贏家。


    首先,她長得好看這是毋庸置疑的,但人家絕對不是靠臉吃飯的。


    從小到大,石輕輕的學習成績都非常好,屬於每次都是第一的那種,十分完美的保持著年年獎學金,而且根據石母說的,石輕輕人緣也十分好,從小學到高中,她們家永遠都是最熱鬧的,總有朋友找來玩。


    秦政點頭,在石母的講述中,石輕輕一直都是一個十分努力的孩子,雖然從小父母都寵著,幾乎是想要什麽給什麽,但她卻一直都心疼爸媽掙錢辛苦,幾乎不會開口要東西,她努力學習,也是為了能夠掙獎學金來分擔家裏。


    他們看到了石輕輕畫的畫和她跳芭蕾舞拉小提琴的視頻,雖然兩人都是行外人,但也看得出來十分好。


    她並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性子,而是隻要製定好了一個目標,無論多麽苦多麽累,都會一一克服的往前走,就算是達成目標也不會懈怠,反而會以更加高的目標來要求自己。


    張慧找來的資料裏,石輕輕一直都有去大學中蹭課的習慣,基本是在金融係,根據她身邊朋友所說,她除了工作,其他空餘的時間都會用來看書學習,沒有上大學並沒有讓她自卑,會在和朋友見麵時很自然的說出希望能夠彌補這件事。


    而且,石輕輕還是一個非常體貼人的性格,基本上隻要和她認識的朋友,都沒有說她一句壞話的,這並不是說她心機深沉,而是因為大家都能感受到,她對朋友真的沒話說。


    因為相貌和家庭的原因,她從來不肯結交男性朋友,即使有人主動提出,石輕輕也會保持著比較遙遠的距離,張慧說這可能是因為在她剛剛做生意時因為較好麵貌差點被占便宜的原因。


    女性朋友就比較多了,小學初中高中,基本上都是從同學演化過來,石輕輕要和陳虎辦婚禮時,簡直是一群人在反對。


    “她的性格強勢嗎?”


    張慧問了一句,根據這些資料看來,她實在不理解這麽優秀,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經為人生做好打算的女孩為什麽會選擇陳虎這樣的人。


    無論是從哪個方麵,石輕輕都不太可能看得上陳虎才對。


    “輕輕脾氣很好的,其實你們別看她朋友很多,直到上高中,她真正要好的朋友隻有梅梅。”


    秦政一驚:“梅梅?梅梅和她的關係很要好嗎?”


    “對。”


    石母接過張慧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眼角,低聲道:“梅梅和輕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她爸爸媽媽那時候很忙,又要送她哥哥,又要送她實在送不過來,看我家輕輕和梅梅是一所學校,就和我們家商量了一下,輕輕她爸爸送她的時候把梅梅也一起捎帶上。”


    “因為輕輕從小皮膚就嫩,吹一點冷風臉上就難受,我和他爸當時手裏有閑錢,一咬牙就買了輛二手車,專門用來送輕輕上下學,價格倒還好,就是油錢,所以平常就是接送輕輕的時候用一下,本來接一個孩子也是接,接兩個孩子也是接,油錢不還都是原來的價格,梅梅她媽媽過意不去,還非要給我們家送東西,我和她爸又不是個占便宜的性子,所以每次買了什麽吃的喝的,就在接送梅梅的時候同樣給她一份。”


    “後來梅梅爸媽越來越忙,她哥去了寄宿學校,她爸媽和我們商量了一下,索性讓梅梅在我們家住一段時間,他們非要塞錢我們也不好意思收,然後就總是送些東西來,梅梅在我們家住的時間長,輕輕從小就是獨生女沒什麽小姐妹,和她的關係就越來越好,後來梅梅高中畢業一家人搬走,當時正好是她和陳虎出去旅遊,沒有趕得上送梅梅,我和她爸也忙著著急上火,誰也沒要到梅梅家新家的地址,後來輕輕回來知道了這個事還偷偷躲在被子裏麵哭了一晚上,之後一直都在跟她們高中同學打聽梅梅的聯係方式,但就是一直都打聽不到……”


    出租車上,梅梅坐在後座位,望著窗外星星點點的燈光和一個個快速過去的建築物。


    這些東西她太熟悉了,小時候,她和石輕輕一起坐在車上時,也是這樣,扒在窗邊看著外麵的建築物。


    那時候的她,真的很羨慕石輕輕。


    獨生女,長得好看,家裏爸爸媽媽如珠如寶,她三年級之前,都是和爸爸一起走路去學校,即使走的小腿酸痛,也隻不過是被抱著一會就又要下來自己走。


    可石輕輕卻能坐著漂亮的小車,像是小公主一樣,在所有同學羨慕的視線下從車上下來。


    爸媽告訴她,以後她就要和石輕輕一起坐小車去學校時,梅梅多麽高興啊,她興奮了一晚上,以為隻要自己也和石輕輕一樣從漂亮的小車上下來,那些喜歡石輕輕的同學們就會也喜歡她。


    可是沒有。


    他們知道那是石輕輕家裏的車,隻會圍著那個長相漂亮與她完全不一樣的女孩,滿是羨慕的問著話。


    ——“輕輕,是你讓梅梅坐你家的車的嗎?”


    ——“可不可以讓我也坐一次啊,我把我的新文具盒拿來給你用。”


    ——“輕輕你又換了新裙子呀,真好看,是在哪裏買的?我讓我媽媽也給我買一件一模一樣的。”


    大家的注意力立刻從“梅梅居然和輕輕一起坐小車到學校來”轉移到了“輕輕的新裙子好漂亮”上麵,女孩子們都圍在她身邊問這個新裙子是在哪裏買的,她們也想要買一樣的。


    那個時候,學校還沒有強製要穿校服,總是能夠穿著新衣服的石輕輕就成為了所有女孩子們羨慕的對象。


    她長相好看,無論穿什麽都能惹得一群人羨慕的想要買同款。


    梅梅沒有去問,因為她知道,她家裏沒有那麽有錢,石輕輕的裙子一看就要不少錢,就算是知道在哪裏買的,爸媽也不會給她買。


    坐了小車上學的喜悅漸漸淡了下來,梅梅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難受又委屈。


    她不想要現在的爸媽,如果石輕輕的爸爸媽媽是她的爸爸媽媽該多好。


    後來,父母越來越忙,梅梅被送到了石輕輕家。


    她和石輕輕吃著一樣的飯,睡著同一張床,每天一起坐小車去上學。


    石父石母都是性格很好的人,他們買了什麽,一般隻要不是太貴的,都會原樣給借助在自己家的梅梅也買一套。


    穿上和石輕輕一樣裙子的那一天,梅梅多麽高興啊,她興奮的看著鏡子裏的那個自己,覺得就跟公主一樣耀眼。


    然後,同樣穿著漂亮裙子的石輕輕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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