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人,張采萱愣了愣。


    直到此時,張采萱才明白胡徹跟她說話時的遲疑和糾結從何而來。


    按理說,上山的人一般都是陳舊的布衣,就算是她和秦肅凜,身上的衣衫也是特意換上的,更別提胡徹兩人身上補丁加補丁的舊衣了。當下的布料可不如上輩子的牢固,稍微使勁就拉壞了,更別提上山被荊棘劃拉了。


    楊璿兒一身粉色衣裙,外罩一件薄紗,看起來仙氣飄飄,頭上也簪了粉色的珠釵,從蕭條的林子裏走出,猛然看去如林中仙子,又仿佛在一片塗鴉裏突然出現一幅美人畫。


    好看是很好看了,就是可能有點冷。還有,這林子裏這樣的衣衫走起來就有點難,不是勾了這邊就勾了那邊,楊璿兒卻似乎已經習慣,走得極慢,耐心的將勾住的地方取下。


    臉上微微帶著笑意,眉眼間帶著些惱意,一舉一動間頗為動人。


    張采萱收起了臉上的驚愕,回憶了一下昨天那人的長相氣度,雖然狼狽,衣衫也破,但料子好。長相俊朗,氣度不凡,自有一股風流倜儻的不羈。


    張采萱有些胡思亂想,如果她真是為他而來,那麽……她喜歡那樣的人麽?


    就這麽一愣神,楊璿兒已經走到了近前,張采萱和秦肅並沒有刻意避開她,竹林茂密,行動間自然就有聲音。


    楊璿兒循聲看到兩人,微微笑道:“采萱,你怎的在這裏?”


    張采萱更加坦然,指了指一旁的竹筍,“我來采點東西。”


    楊璿兒似乎隻是隨意一問,有些輕愁,“我也是來采藥材,隻是今年天氣大變,本來應該能采的藥材現在都沒有長出來。”


    張采萱笑了笑,低下頭繼續采竹筍,似無意一般,道:“楊姑娘獨自一人在林子裏,膽子可真大。”


    楊璿兒捂嘴笑,有些羞澀模樣,“我這沒有人陪著,找不到人一起來。”


    這就是打趣的張采萱有秦肅凜陪著了。


    如果兩人還未成親或者剛剛成親,張采萱可能會羞澀,但是如今兩人已經算“老夫老妻,”熟得不能再熟了,她坦然道:“楊姑娘也會找到合適的人的。”


    楊璿兒慢慢往前走,“采萱,你慣會跟我玩笑。”


    天地良心,兩人開玩笑可就這一回,還算不上什麽玩笑話。哪裏來的“慣?”


    她慢慢的越過竹林中的小路,往那邊去了。


    張采萱不在意,繼續采竹筍,不管她來做什麽,跟她都沒關係。


    不過一會兒,楊璿兒去而複返,看到張采萱,歎息道:“實在是沒有藥材,我能和你們一起麽?”


    張采萱無所謂的點頭,“我們就要回去了。”


    秦肅凜始終沉默,不搭理楊璿兒,扛著裝好的竹筍走在前麵開路,張采萱緊緊跟著他,後頭跟了楊璿兒。


    竹筍不重 ,看起來一大袋,到了正道上,張采萱接了過來,秦肅凜去路旁的林子扛出先前兩人挖的土,楊璿兒看到張采萱身上的大麻袋,皺眉道:“采萱,有秦公子在,你別幹這些粗活,反正他也能照顧好你。”


    這倒是實話,秦肅凜不喜歡張采萱幹這些活,而且他完全可以照顧好她,都是她執意要做。


    張采萱拖著麻袋,一本正經道:“我又怎能坦然讓他照顧?”


    楊璿兒訝異,“你們是夫妻,他照顧你本就是應該的啊!”語氣理所當然。


    張采萱默了默。


    這就是社會風氣和從小受到的教養不同了,當下的女子確實能坦然讓夫君照顧,甚至男人養不起家還要被看不起。


    但是她自覺夫妻就是要互相扶持照顧,雖然體力上差些,但總要努力幹活,總不能不會幹或者不能幹就不用做了,坦然在家中被養起來?


    張采萱不說話了,楊璿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沉默下來。


    下山分別之時,楊璿兒笑了笑道:“最近天氣有回暖跡象,藥材可能真的會有,明天我能和你們一起去嗎?”


    她眼神落到了張采萱拖著的麻袋上,“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張采萱無所謂,反正她沒什麽見不得人的,而且張采萱懷疑,她知道的比自己還多些。她要是不怕苦願意跟著就跟著唄,“沒什麽不方便的。”


    卻也沒有主動邀請她一起。


    翌日,張采萱和秦肅凜上山時,看到楊璿兒拎著籃子等在路旁。


    看樣子真的打算跟著他們了。


    張采萱看到她身上淺綠的衣衫,笑道:“楊姑娘,你這樣上山,不覺得不方便嗎?”


    楊璿兒笑容有點僵硬,“我習慣穿紗裙了,穿布衣我身上會長疹子。”


    張采萱隨意問,“我記得上一次看到你,就是一身布衣啊。 ”


    楊璿兒笑容僵了僵,她總覺得今天的張采萱有點硬邦邦的,不似以往的軟和,“就是那回就長了疹子,很久才痊愈,還差點留疤。”


    接下來幾天,楊璿兒都跟著他們上山,兩人采竹筍,她就在不遠處轉悠,然後又跟兩人一起回來。


    從五月上旬開始,天氣真的回暖了,竹筍漸漸地抽條拔高,要老了。村裏人最近幾天都在收拾地,還是打算下種,賭一把收成,萬一有了呢?


    到了五月中,不過短短十來天,草木複蘇,看得到到處都在發芽。還有了陽光灑下,漸漸地還有了花開,春日一般暖和起來。


    看到這樣的情形,村裏人仿佛看到了希望,今年的春天來得這麽晚,可能冬天也會晚來呢?


    興許是以後每年都改到五月開春,現在下種就剛剛好了。


    張采萱正盤算著是不是隨大流收拾後頭的荒地出來灑些種子,就算沒有收成,拔苗回來曬成幹草喂馬也好。那馬兒去年到現在可就靠著幹草喂的。


    天氣回暖之後,秦肅凜從鎮上回來會帶它出去栓在外頭吃些新鮮的嫩草。


    這日一大早,兩人從鎮上回來,元圓今天說了,青菜不稀奇了,都城那邊就有得賣,他們府上覺得到這麽遠來采買不合算,讓他們明天別送了。


    青菜這東西長得最快,天氣合適的話,從下種到能吃隻需要半個月,而且對溫度也不是很強求,都城那邊現在就有一點都不稀奇。


    而且,秦肅凜送的菜很貴,兩籃子收二十兩,現在可賣不到這麽高的價格了。


    送了這麽久,其實也不簡單,就算是天氣冷也要按時送到,一天都沒得休息,如今不用送正好。


    青菜不用送了,他們也不用早起了。


    夜裏,張采萱從水房回屋,滿身濕氣,秦肅凜看到了,抓了帕子幫她擦頭發,忍不住念叨,“現在雖然暖和,也要小心著涼,我怕你痛。”


    身體上的疼痛,確實沒有人可以代替。他語氣裏滿是擔憂,張采萱的嘴角已經微微勾起,不覺得嘮叨,隻覺得溫暖。


    屋子裏安靜下來,氣氛靜謐溫馨,等兩人躺在床上,張采萱半睡半醒,想著明天不要起早,可以多睡一會兒。迷迷糊糊道:“明天我們不要上山了,把地收拾了……”


    秦肅凜攬著她的腰,聞言摟得更緊,輕輕嗯了一聲,將被子往上拉了些,“睡。”


    翌日早上兩人都沒起,陽光透過窗紙灑下,隻覺得溫暖。


    張采萱睜開眼睛,就察覺到了腰上的手臂,身子一動,就聽秦肅凜道:“再睡會兒。”


    兩人又磨蹭一會兒才起身,外頭陽光明媚,一點看不出前些日子霧沉沉的模樣,再遠一點的西山上,看得到樹上發出了嫩綠的新芽。


    張采萱去了廚房做飯,秦肅凜去後院喂馬,雖然忙碌,卻不覺得厭煩枯燥。


    飯後,兩人去了後麵的地裏收拾雜草,其實一個漫長的冬天過去,地裏的雜草已經枯死,砍起來一點不費勁,隻是翻地可能有點難。


    村裏那邊炊煙嫋嫋,看不到有人在外頭閑逛,就算是大點的孩子,也沒有閑著的。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12點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氣急


    如果不是現在季節不對,春耕時忙成這樣很正常。


    天氣好了, 串門的人就多了, 不過也隻是有空閑的人而已,張采萱自覺很忙, 而且她平時和別人來往不多,也忙著收拾地根本沒空。


    今天他們沒再去鎮上送菜,也不打算去西山上,吃過飯後拿了刀就去了房子後麵的荒地。


    枯草很好弄, 用刀勾著就卷到了一起,一會兒一把火燒了還能肥地。正做得認真, 突然看到遠遠的有人過來,不是從房子那邊過來,而是直接從去西山的小路那邊地裏直接走過來的。


    楊璿兒今天一身鵝黃衣衫,模樣嬌俏, 大概是暖和了穿薄了的緣故, 看起來更加飄逸。


    她走過來時眉心緊鎖,“采萱,今天你們不去了嗎?我等了你們好久,才看到你們在這邊收拾地。”


    張采萱本來彎腰幹活,好久沒彎腰, 此時她腰酸得不行, 聞言直起身子,撐著腰道:“村裏人人都在收拾地,我們家這雖然是荒地, 撒了種子多少是個收成,農家人嘛,種地要緊。”


    聞言,楊璿兒有些不解,“現在都五月中了,種什麽都不會有收成的。”


    她語氣篤定,理直氣壯。


    那種篤定不像是知曉農事,倒像是知道結果一般。


    張采萱再次彎腰割草,掩飾住眼神裏的異樣。嘴上執著道:“總得試試,萬一就有了呢。”


    楊璿兒也不再執意說這個,勸道:“昨天我見你竹筍還沒拔完,反正你幹活也不行,留給秦公子做,你還是去拔筍,順便陪陪我。”


    張采萱臉一紅,“我……我想要陪著他,而且我們兩個弱女子上山,如今天氣回暖,說不準會遇上蛇,我跟你誰也打不過它啊!”


    說完,低下頭幹活,無論楊璿兒怎麽勸說都不答話了。


    楊璿兒勸說半天,張采萱就跟沒聽到似的,氣得跺跺腳,沉思半晌,突然問道:“采萱,西山上有幾處拔竹筍的地方?”


    不待張采萱回答,她又道:“是我想要采竹蓀,別的地方也沒有啊。你放心,我不要你的竹筍,也不會告訴別人。”


    張采萱終於開口,“隻有你看到的那處,別的地方我也不知道。”


    楊璿兒轉身走了,張采萱重新低下頭幹活,偶爾抬起頭看看她,她真的挎著個籃子上山去了。


    搖搖頭,不再多想,專心幹活。


    枯草割起來快,半天時間就割了大半,隻是很累,腰很酸,秦肅凜倒是還好,一直沒見他直起腰歇歇,張采萱忍不住道:“肅凜,你歇會兒。”


    秦肅凜停下來看著她,“你要是累就回去歇,我留在這裏幹活。”


    看他表情,張采萱就知道他的想法,大概是覺得他多做一些,她這邊就能少做一點了。忍不住道:“我們倆就這麽多地,還是荒地,有沒有收成都不一定,不用這麽費心的。”


    秦肅凜點點頭,重新低下頭幹活了。


    張采萱無奈,看了看天色,跟秦肅凜說了一聲。拎著刀回家去燒點熱水過來喝。


    剛剛從後門進了院子就聽到大門處有敲門聲,張采萱上前打開,原來是吳氏。


    張采萱如今和張全富一家疏遠 ,認真說起來還不如虎妞娘親近,吳氏會上門她還是有點好奇的,“三嫂,你可有事?”


    吳氏好奇的往院子裏張望,“我能進來麽?”


    她懷著還抱著小孩子,張采萱側身讓她進門,道:“我們今天在收拾地。”


    潛意思就是很忙,有話快說。


    也不知吳氏聽沒聽懂,進了院子,看到屋簷下的椅子,抱著孩子坐了。那孩子才幾個月,看起來胖胖的,笑眯眯的看著張采萱。


    張采萱也不生氣,抱著孩子走這麽遠確實是很累,想坐下也正常。而且,吳氏上門就沒有閑聊的,一般都是有事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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