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村長說的互幫互助,兩老人大概是還不上今天的情分的,要銀子銀子沒有,要勞力勞力沒有。這個世上真心幫忙不圖回報的人, 太少了。


    屋子溫暖, 又有熱水不停洗臉, 腳還泡在熱水中,張采萱一直守著他, 不時加點熱水, 還抽空絞熱帕子給他。秦肅凜暖和了些, 伸手就攬過她的腰, 歎息,“采萱, 還好有你。”


    在這樣困難的日子裏,還好有你陪著。


    張采萱一直沉默的聽著他說, 此時才低聲道:“我也多虧了有你陪著我。”


    秦肅凜頭靠在她腰間, 聲音悶悶的,“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張采萱笑了,“我可記住了。”


    白雪映襯下的屋子裏透出昏黃的光暈,溫馨美好。


    翌日,雪下得小了些,倒還是一樣冷, 有兩老人的前車之鑒,村裏好多人都打算翻修房子,更多的人搭了梯子上房頂去掃雪。


    這種日子上房頂,其實是很危險的。


    一個不小心要是滑下來,不死也去半條命,這種天氣,可去不了鎮上,更別提請大夫。


    不過,這些話可不能對正在爬房頂的人,就算是一片好心,落到聽的人耳中,就有點詛咒的意思了。


    昨日和秦肅凜一起回來的是顧棋,他是午後才去的。據說是顧公子的意思,看來顧月景看起來冷冰冰,倒是個熱心腸。當然,前提是——不要對顧月琳有什麽不好的想法。


    顧家今日也在掃房頂的雪,是秦肅凜趴在房頂上看到的,張采萱確實擔心,就算是在廚房煮飯,還時不時跑出來看看。


    好在很順利。


    還有件事,就是昨日眾人跑到楊璿兒家中抱磚之後,村裏和村西這邊,總算是被眾人踩出來了一條路。


    也就是說,村裏的人想要過來,會很方便。


    張采萱是偶然爬到梯子上看到有人往村西過來,好奇看了下,本來是打算看看是不是有人找他們家的,沒想到那人直接就去了楊璿兒的院子。


    不過張采萱再一轉眼,就看到他回去了。


    看身形是個男子。


    這些都不關她事。楊璿兒本就是應該說親的年紀,就算是現在傳出喜事都很正常。


    隻是,村裏的男子淳樸,也老實,最要緊是沒有多餘的銀子,就是不知道她會不會不甘心了。


    秦肅凜很仔細,好在安全的下來了,而村裏也沒傳出誰家摔下來的消息。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到了夜裏,天上又開始下雪,一夜之後,昨天才掃過的房頂又蓋了厚厚一層。


    而那條集全村人踩出來的路又看不到了。隻隱隱看得出原先腳印的痕跡。鋪天蓋地一片白,再沒了別的顏色。


    秦肅凜又爬上了房頂掃雪,昨天掃了大半天,積了幾天的厚厚一層,很不好掃。這樣有點就掃開不費勁些。


    隔壁的顧家也有人在房頂上掃。


    而再過去一點,楊璿兒的屋頂從未掃過,她和丫頭都是年輕姑娘,爬上爬下很危險,而且姑娘家不能太受凍,對身體不好。


    家中的雞雖然沒凍死,卻是好多天都沒下過雞蛋了。好在她以前存下的還有。


    有時候她會想想,都城中的人是怎麽過日子的。這麽大的雪,外頭的菜農應該是不會進城賣菜的,畢竟一個不小心踩空摔一跤可不是玩兒的,這種天氣路過的人都沒,要命都是可能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張采萱種的菜,無論是荒地的還是後院的,全部都凍熟了。


    菜熟了勉強可以吃,但是實在不好看,拿去賣應該是不行的。


    這一回路封上,就再沒有人那麽多人過來了,張采萱偶爾去看秦肅凜掃雪的時候,發現楊璿兒的房頂也有人趴在上麵,隔得太遠,看不出是誰。


    其實張采萱很能理解,這種天氣,如果房頂上的雪不掃,說不準睡到半夜房頂塌了都是可能的。


    就這麽天天掃雪,一直到了臘月。


    往年的冬月尾這個時候,大家都在準備著過年了,今年去鎮上的路都沒有,更別提過年了。好在進了臘月中之後,天上的雪小了下來,隻是路上又凍又濕滑,踩上去滑溜溜的,很容易摔跤。


    路旁積雪化開的小水坑中,看到的透明的冰浮在上麵。現在是幹冷,風吹在臉上,刀割似的,張采萱繼披風之後,又用棉布做了圍巾,將臉全部包進去,隻留一雙眼睛在外頭。


    不過,總算是可以試著去鎮上了。


    張采萱打算好了,秦肅凜沒異議,外頭還蒙蒙亮的時候就起床了,套上馬車出門。


    路過村裏時,家家戶戶都還很安靜,馬兒都瘦了許多,好在現在也不需要它跑得快,出村之後,秦肅凜控著它慢慢走著。


    走得很驚險,馬兒也會踩滑,看得張采萱的心一直提著,就連秦肅凜讓她進馬車去避風都沒去。


    一個時辰後,他們總算到了歡喜鎮上,比起以前集市的熱鬧,現在看起來就冷清了。


    鎮上人氣多,街道上馬兒走起來倒是不會滑了,隻是有許多泥水。來往的馬車和牛車挺多,真正在路上走的行人幾乎沒有。


    張采萱和秦肅凜本就是打探外頭的消息來的,他們不缺糧食,也不缺肉,不打算買,但打算問問價錢,自己心裏得有數。


    一直到了以前最熱鬧的街上,才看到了有人擺攤,這邊以前是鎮上的富戶逛的,街道寬敞,周圍房子最低都是兩層小樓。不過現在早沒了當初的清雅精致和井井有條,街道上到處都是亂擺的攤子,上頭更是什麽都有,布料毛皮,被子褥子,各種肉,甚至還有狗肉。還有雞蛋,但也不多。凍熟的菜居然也有,看樣子還真能賣掉。攤位上更有銀釵和銀鐲,現在熱鬧的不是兩旁精致的鋪子裏,而是中間亂糟糟的各種攤位。


    兩人慢悠悠看了一圈,居然還看到了攤子上還有金戒指。


    大概是注意到了張采萱的眼神,擺攤子的年輕婦人忙道:“姑娘,你可喜歡?價錢可以商量的。”


    張采萱來了興致,問道:“怎麽賣?”


    年輕婦人眼睛一亮,眼神在張采萱身上灰色的披風上掃過,“我想要白米,你有麽?”


    有倒是有,但她今天沒帶,她根本就沒打算換東西,隻是來打探下價錢,而且青山村到鎮上的路不好走,馬車當然是拉得越少越安全。


    張采萱看到她期待的眼神,也不故意吊她胃口,坦言道:“沒有。”


    婦人再問,“你家裏有麽?我可以等。我婆婆病了,想要喝白粥,我今天要是換不到,大概會被趕出家門。”


    邊上又有人問,“多少米可以換?”


    年輕婦人這回不再搭理張采萱了,轉身和那人討價還價。


    張采萱隨便問了問,雞蛋兩隻就要換一斤粗糧,更別提肉,一塊不甚新鮮看起來還在往外溢水的肉,要一百文一斤,就這,還很快就被搶完了。


    方才路過錢莊,早已大門緊閉,所以,銀票是買不到東西的,到了這種時候,還不如銅板管用。當然,最管用的還是糧食。


    糧鋪早已關門,據說每天早上街角那間會開,但都隻限一百人,且每人不能買超過五斤。當然有人鬧事,但糧鋪和鎮長不知是什麽關係,裏麵居然有兩個帶刀的衙差,


    在砍了個不信邪非要糾纏的男人後,眾人再不敢挑釁,乖乖的半夜爬起來排隊了。


    一天五百斤糧食,光是歡喜鎮上的眾人每天就不夠吃,這幾個月來,大部分人都是吃的存糧。


    不難想象等鎮上眾人家中的存糧吃完,糧鋪會不會還安然無恙。哪怕是有衙差。


    逛了一圈,基本上沒看到有糧食賣,秦肅凜越發沉默,低低道:“采萱,好在我們有糧食。”要不然,想買都沒地方買,而且糧價奇高,可能好多人要買不起了。


    兩人去了鋪子裏,布料也漲價了,不過沒有糧食那麽不靠譜。


    秦肅凜用眼神詢問張采萱要不要買。


    張采萱微微搖頭,家中什麽都有,還買什麽?她隻是想要好好活下去,可沒想過囤貨。


    畢竟自從開始下大雨之後,可能都城那邊就再沒有東西運過來,現在路上還凍著,中間沒有人走的那段可能雪還沒化。也就是說,暫時歡喜鎮上的眾人隻有各人手中的東西用,用一點就少一點。糧食也是,過一天就少一些。


    回去的馬車上,兩人隻買了幾個雞蛋,當然是用銅板買的,不過貴了好多,以前可以買十個的,現在隻能買一個了。


    張采萱照舊沒進馬車,坐著外麵慢悠悠的吹寒風。


    就這麽吹到了村裏,村裏卻罕見的很熱鬧,全部都在中間的一戶人家門口,張采萱他們的馬車路過,眾人剛好看到,都圍了上來。


    一個和張采萱認識的婦人湊上前,眼神掃向馬車,隨口問道:“你們去鎮上了?買什麽了?”


    張采萱歎口氣,“就買了幾個雞蛋。”


    婦人雖沒有明說,但眼神明顯不相信,張采萱笑著掀開馬車簾子,“你們要是不信,自己看。”


    馬車裏空空如也,隻剩下門口的籃子裏,幾個雞蛋攤在幹草上。


    眾人都有些驚訝,有嘴快性子利落的婦人忍不住就問,“好不容易跑一趟,怎麽就隻買雞蛋?你們……”


    她聲音壓低,“好像是要買糧食?”


    張采萱苦笑,“糧食買不到,別的……買不起。”


    不知道村裏人知道鎮上東西行情後,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兩點。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眾人詫異, 麵麵相覷過後,問道:“怎會?”


    說實話,青山村眾人在這麽難過的幾個月裏,並沒有覺得很難受。除了房子漏雨,大雪差點兒把房子壓塌, 還不好出門之外, 其他的都還好。


    就連少數幾戶賣掉糧食的人家, 都從鄰居或者親戚處買到了糧食,虎妞娘知道臘肉的做法後, 也有好多人去鎮上買了肉回來醃上。雖然不能夠夠的吃, 但是偶爾打打牙祭還是可以的, 至於青菜, 地裏的青菜,雖然凍熟了, 卻還可以吃。困守在青山村中,眾人是萬萬想不到外麵的情形是惡劣到了何種地步。


    秦肅凜麵色沉重, 撿些皮毛, 雞蛋和肉類的價格說了,眾人越聽越詫異。甚至有婦人連連驚呼。


    “不如去搶……”


    村長不知何時也站到了他們馬車邊,他能做村長多年,自然不是傻子,當即對著眾人揚聲道:“你們各家的糧食可不能為了目前的短見,拿去賣掉。無論外頭開多高的價格,以後花銀子怕也買不到糧食了。”


    見眾人若有所思, 村長再次囑咐,“真要是有人非要賺銀子,日後家中沒糧,可不要怪村裏人不幫你。就算是餓死了也不能怪村裏人。”


    最後這句話就是警告了。


    “誰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一個婦人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抬眼去看時,又不知道是誰。


    此聲音一出,質疑聲此起彼伏。


    似乎覺得反駁了秦肅凜就真的沒這麽難一般。


    張采萱知道他們也不是說秦肅凜不對,隻是突然聽到這樣的消息難以置信而已。


    秦肅凜不欲多說,點點頭後,架著馬車打算回家。無論方才他們圍在這裏做什麽,單看他們還有閑心在這邊議論,就知道事情不大。


    主要是他們到現在還沒吃飯呢,鎮上的酒樓中,飯菜價格高得離譜,菜色也不多。想到這裏,秦肅凜留下一句話,“你們要是不信,自己看看去。”


    說完就走。


    也不再問他們圍在那裏的原因。


    兩人到了家,張采萱拎著雞蛋去了廚房,秦肅凜去後院拆馬車。


    從早上到現在,兩人連口水都沒喝,張采萱隨便做了些飯菜吃了,心情都不太好。


    外頭卻有敲門聲響起,路上雪化了大半之後,村裏到村西頭的路,雖然滑溜,但還是勉強可以走的,剛才秦肅凜說了那些,有人上門再正常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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