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個“嘖嘖”一言難盡的感覺,滿是嘲諷。


    張采萱不高興了,好心幫忙,她卻揪住不放,跳下馬車一把扯過藥材,道:“大嬸,您自己去買,我們這藥太貴,是我們不會砍價。要是給你的話……虧心。”


    孫氏頓時理直氣壯,“哎呦,承認了!你們這藥就是貴。大家鄉裏鄉親的,我家的情形你們不說幫襯些,還趁火打劫呀。”


    你窮你有理,大家都該照顧你,張采萱脾氣上來可不願意慣她這毛病。


    張采萱拿著藥材爬上馬車,“對,我就是個趁火打劫的,您還是離我遠遠的,往後可別再拜托我,托了我也不帶。”


    還拍了一把秦肅凜,道:“回家,什麽人呐?”


    馬車又開始走,剩下的那家帶藥材的其實就在孫氏隔壁。他們根本不停,又走一會兒,路過一戶人家門口,張采萱掀開簾子,笑道:“大嫂,麻煩你告訴進有嫂子,他家的藥材我買來了,二十文一副,如果要就過來拿。”


    婦人有點茫然,不過還是應了下來。


    張采萱回到家中,其實已經不生氣了,村裏人大多數淳樸,但也難講免有那不道理的。比如方才那婦人,嫁過來兩年,虎妞大伯就在幫人給新房子蓋瓦時掉了下來,以前也有人摔過,傷重的輕的都有,但是到他可真運氣不好,那一摔就摔斷了腿,再也站不起來了,從此,村裏許多人都有意無意讓著她。


    她有個女兒,比虎妞大很多,現在已經嫁了人,對了,好像就是嫁到了落水村。


    因為虎妞娘以前常來的緣故,張采萱關於他們家的這些事情都聽了個七七八八。


    婦人雖可憐,但是也不是她得寸進尺的理由。


    比如今日,那藥錢她未必就不明白,一再糾纏不過是看秦肅凜是個年輕男子,大概不會與她爭辯,而且誰家也不缺那幾十文錢目的大概是想要他們少收一點,或者幹脆不收。


    到家不久,那想要帶藥材的另一戶人家就到了,來的人就是張采萱口中的進有媳婦。


    “她脾氣也太急了。”進有媳婦笑道,將一把銅板遞給張采萱,道:“多謝你們,這樣的天氣可不好去鎮上,我娘前幾日就著涼了,雨勢再不減,可能我們就要冒雨去鎮上請大夫了。”


    張采萱順手就接了銅板,也不數,笑了笑道:“不用謝,大家鄉裏鄉親的,隻是今日她可真傷了我的心了,你說我再缺銀子,也不能昧良心誆她啊。”


    進有媳婦讚同的點點頭,靠近她低聲道:“別說誆了,她就喜歡占這些小便宜,大家都讓著她而已。還有,今日你們也算是被我連累,當時是我攔下你們的。早知道這樣,當時我就該去村口等著。”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下午2點左右。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一開始確實是進有媳婦攔住馬車想要他們幫忙帶藥, 大家都是一個村的,以後還要繼續相處,沒道理這點要求都不答應。


    誰知剛剛應下,孫氏就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冒出來了,同樣拜托秦肅凜帶藥。


    因為虎妞娘以前常來的關係, 張采萱也知道了些她那個大嫂的性子, 秦肅凜偶爾也聽張采萱說起過幾回, 知道她不妥當。


    當時的情形是,已經答應了進有媳婦, 如果不答應她, 隻怕她當時就要鬧起來。再說她也不是每次都不講道理, 秦肅凜也就答應了下來。


    張采萱則無所謂, 就像是現在她的想法還是一樣,要是不講道理的糾纏, 不給她就是,讓她自己買去。眼看著就入冬了, 天氣隻會越來越冷, 她本就打算備幾副藥材放在家中。


    青山村去鎮上的路人不好走,牛車馬車還是可以的,村裏的馬車稀奇,牛車可不稀奇,還是能找得到的。


    孫氏托他們帶治風寒的藥材,顯然病得不重,真要病重, 她完全可以去村裏找牛車。


    送走了進有媳婦,秦肅凜拉她進屋,皺眉道:“趕緊換了鞋子,小心真的著涼。”


    原來是今日在鎮上那樣的路上走,當下的鞋都是布鞋,鞋子濕了大半。


    張采萱聽話的換了,嘀咕道:“我上了馬車就脫了濕的鞋的。”


    她又不傻,上了馬車之後她就脫了,後麵進村才重新穿上的。


    秦肅凜聽到了,倒沒生氣,商量道: “這麽冷,我們點個火盆好不好?”


    張采萱先前還備下了些木炭,就是平時燒了些大柴的時候,將還燃得正旺的木炭夾到壇子裏密封,隔絕了外麵之後火就會滅,保持炭的模樣。這個是她小時後聽說過的,沒想到試試還真的可以。


    這種留下來的炭,當然比不上都城富貴人家一的銀絲炭什麽的,不過燃起來當炭一樣用還是可以。


    張采萱看到他微有些蒼白的唇,顯然是冷的,道:“好。”


    她坐在馬車裏,車廂隔絕了外麵的冷風,但是秦肅凜可是結結實實被冷了一路。


    火盆點起,屋子暖和起來,驅散了身上的寒意,兩人青白的麵色漸漸地好了起來。


    孫氏當日果然沒有來,張采萱也不奇怪,她確實難,她一輩子隻生了一個女兒,虎妞大伯又不能走路,家中裏裏外外都是她一個人操持,銀子對她來說,確實不好賺。二十文一副的藥材對她來說雖然能負擔,但沒必要多花銀子,能省則省。


    翌日,現在外頭雖然沒下大雨,但有小雨一直不停,起床也無事,兩人就起得有點晚,等飯做好,已經是往日快要吃午飯的時辰,剛剛吃完飯,收拾完了碗筷,院子裏的大門被敲響。


    張采萱去開門,門口站著披著蓑衣的虎妞娘,忙側身讓她進來,“大嬸,你怎麽來了?”


    虎妞娘進門,歎口氣道:“我來代我那大嫂道歉,她做事有時候就是不講理,你們別放在心上。”


    張采萱當然不會遷怒到虎妞娘身上,這個婦人還是很靠譜的,性子爽朗,跟她大嫂根本不一樣。


    “沒事。我們難得去一次鎮上,藥材我本來也打算備著,她不要正好。”


    虎妞娘鬆了口氣,“今日麥生去鎮上了,在村口那裏讓人告知了村裏人,想要讓他幫忙帶東西的都可以去告訴他。”


    張采萱聽到這個名字囧了下,聽明白之後驚訝道:“這種天氣去鎮上可不好走,他可真是個好人。”


    最後一句滿是感歎,她是真的佩服。


    尤其現在好不容易眾人可以出門,鎮上擠得滿滿當當,賣東西夥計根本忙不過來。想她昨日幫村裏眾人帶東西的時候隻想著不好拒絕,後來在街上擠著排隊買的時候都覺得有點煩躁。


    和人家麥生一比,她的思想覺悟實在太差,看看人家,村裏都告知的話,可能他那牛車都拉不完。


    光是買這些東西排隊就得大半天。


    她語氣太過誠摯,虎妞娘麵色一言難盡的看著她,半晌才道:“他收銅板的,你以為白跑麽?”


    張采萱頓了頓,想想自己方才心底閃過的念頭,有點崩潰。這個世上哪裏有那麽多好人?


    半晌才問,“怎麽收?收多少?”


    說到這個,虎妞娘眼神裏有些怒氣,“買十文的東西就收一文錢,可真是心黑。”


    張采萱啞然,暗暗盤算了下昨日幫眾人帶東西的價錢,確實有點黑。


    虎妞娘繼續道:“他還保證不亂報價,我反正是不相信的。”


    越說越生氣,“還有,他這話分明就是說你們昨天的事情,我那個大嫂,半天時間就將這件事鬧得好多人都知道了。”


    張采萱笑了笑,“大嬸,別生氣,等他去過就知道了。我反正是沒有賺村裏人的銀子的,問心無愧。”


    虎妞娘點點頭,“那我就回去了,我那大嫂,剛才巴巴的跑去讓麥生幫忙帶藥材了。”


    張采萱心裏有點快意。


    虎妞娘走後,她轉身進屋,霎時一股熱氣撲麵,屋子裏暖和得多,想了想道:“我們還是滅了火盆?”


    秦肅凜疑惑。


    張采萱看著燒得旺旺的火盆,“要是我們屋子太暖和,猛的出門大概就真的會著涼。”


    秦肅凜沉吟了下,道:“不要燒這麽旺就行了。”


    說完起身,很快就帶了些炭灰進來,蓋了上去。


    兩人在屋子裏做針線,張采萱最近在照著記憶的繡樣開始學著繡花,自覺不錯。


    農家就是這樣,外麵下雨就隻能歇著了,想要幹活都不行。


    午後,雨勢越小,兩人去了後院的地裏打算種些青菜。張采萱邊灑種,心裏暗暗慶幸,好在青菜一年到頭都可以種。


    兩人身上都難免有些濕,剛剛回到前院,還在院子裏換鞋,就聽到村裏隱隱傳來喧嘩聲和婦人的吵鬧聲,還有兩人對視一眼,張采萱道:“我們還是看看去。”


    他們住在村西,有些消息如果沒有人特意過來告知他們,他們是不會知道的。


    比如此時,聲音都傳到他們這邊,可見鬧得很大,而且應該是靠近村西這邊的地方鬧才能聽到。


    鞋子也不換了,反正一會兒也要濕,兩人往村裏去,走到路上發現楊璿兒帶著丫頭也往那邊趕,看到兩人隻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步子雖小,卻走得飛快。


    幾人沿著聲音來處去,漸漸地到了孫氏的家中,周圍圍了一大圈人,好多張采萱都認識。


    “昧了良心的,欺負我一個婦人,這黑心的銅板拿去吃了不怕生蛆嗎?”


    聲音高亢尖利,張采萱走近往裏看一眼,隻見孫氏不顧地上的泥水,坐在那裏,看得到褲子都沾上了泥水,正涕淚橫流的咒罵。


    虎妞娘正蹲在她麵前勸,孫氏手中緊緊拽著個年輕人的袖子,對虎妞娘的話充耳不聞,周圍的指指點點對她也起不了絲毫作用。


    那年輕人應該就是麥生了。


    看到這裏張采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顯然就是孫氏覺得麥生賺她銀子了。


    麥生麵色沉沉,語氣也衝, “你撒潑沒用,我可不怕你,你讓我買來了這藥材又嫌貴,今天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把銀子給我,我家中有老有小等著吃飯,可墊不了這一百多文。要不然……”


    語氣裏滿滿都是威脅。


    孫氏瑟縮了下,虎妞娘聞言,忙伸手去拉她拽著麥生不放的手,“大嫂,你別這樣,人好心好意幫你買藥,趕緊把銀子付了得了。”


    孫氏聞言就炸了,轉眼看著虎妞娘怒斥,“你說得輕巧,本來五十文的東西,就算是多付他五文,也五十五文就行,他可倒好,要收我一百一十文。”


    越說越生氣,看向圍觀眾人,“你們說,他這是不是黑了良心?我不求他看在我一個女人當家的份上幫我,但也別欺負我啊!”


    周圍眾人議論紛紛,麥生眼看著情形不對,一把抽出袖子,可惜他衣衫本就是舊的,這一扯之下,眾人隻聽到一聲布料撕開的聲音,然後……


    麥生的衣裳,從肩膀處生生撕去了衣袖。


    眾人都愣住了。


    虎妞娘呆了呆,不由得就鬆開了抓著布料的孫氏的手。


    孫氏也怔了下,隨即放聲大哭起來,邊嚎啕,“你們欺負我一個女人啊,活不下去了,光天化日的耍流氓……”


    其實這話也是誇張,這種天氣肯定不止穿一件衣衫,麥生裏麵還穿得嚴嚴實實的,還不是內衫,是和外頭一樣的外衫。


    麥生氣得胸口起伏,一把扯回自己的袖子,“算了,你不要那藥材,我自己留著行不行,別撒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八點。


    ☆、第40章 第四十章


    張采萱來了半天, 早已從周圍人的口中聽到了原委。


    原是張麥生將藥材帶回來,孫氏和昨日一樣嫌棄貴,言語之間頗有故意誆她,賺她銅板的意思。


    張麥生為了這藥去醫館擠了半天,本就是為了那一成謝銀去的, 他也年輕, 受不住孫氏的夾槍帶棒, 而且他確實是實在花這麽多銅板,受不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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