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個心甘情願的,比她這個傻的省心得多。相信以廖氏的身份,就隻在箐院扒拉,美貌乖巧的丫鬟比比皆是。


    ……比如剛才那個青荷。


    門關好後,屋子裏暗了些,一片沉默裏突然想起錢嬤嬤的聲音,柔和不在,冷淡裏帶著些警告的意味,“采萱,夫人可是提拔你,你可不能辜負。”


    提拔?


    張采萱的心直直往下沉去,這話幾乎是挑明了,“嬤嬤,奴婢從進了箐院開始,就一心一意想要伺候夫人,從來沒想過別的。”


    又補充道:“奴婢隻是舍不得離開夫人。”


    絲毫不提不想去秉院,要是讓廖氏知道張采萱對於去秉院避之不及,落在她眼中,大概會覺得她看不起那邊。到那時,隻怕她箐院出不去就被杖斃了。


    錢嬤嬤語氣冷淡, “就是知道你的忠心,夫人才特意找了你,你老實的等著夫人的吩咐,往後,有你的好日子過。”


    語氣不容拒絕,比起廖氏,錢嬤嬤的語氣嚴厲得多,裏麵滿滿的警告。


    張采萱知道不能再撩撥了,於是沉默,錢嬤嬤緩和了語氣,“你隻要聽話,日後榮華富貴,都會有的。”


    又意有所指看了看門口,“別人想要,主子還不願意呢。”


    既畫了個美好的前程,又暗捧了一下張采萱。


    如果是一般的小姑娘,哪怕就是不願意,此時應該也會這份另眼相待雀躍一番。


    張采萱卻沒有。


    就算是不會發生杖斃她的事情,但凡有一點辦法,她也不會願意為人妾室。


    錢嬤嬤走了,臨走前囑咐了她,往後去小廚房不需要她幹活,隻需要她每日將廖氏的飯菜送去正房就行。這在以前,是那幾個一等丫鬟的活計。


    張采萱還有些頭暈,也不知是病沒好還是因為別的,她回床上坐了一會兒,肚子餓,起身去小廚房找東西吃。


    箐院的小廚房,吃食不會少,還未走進就聞到了各式的香味,灶上的劉廚娘看到是她,諂媚的遞上一個白麵饅頭,“采萱啊,好點沒有啊。”


    張采萱伸手接過,笑了笑,“頭還有點暈。”


    “那你得好好歇著,往後……”


    未盡之意裏,滿滿都是豔羨。


    張采萱聽在耳中,隻覺得無奈,當下的丫鬟對於給主子做通房沒有鄙視,隻有羨慕。錢嬤嬤有句話說得對,多的是人想要,但是主子不願意。


    尤其是廖氏吩咐的丫鬟。


    楚霏霏雖然對膽敢爬床的丫鬟一律抽死,但是廖氏送的人不同,她再不喜,也不能打了婆婆的臉麵,還得捏著鼻子認了。


    小說中丫鬟沒看到周秉彥就被杖斃,不光是因為她是通房,還因為……楚霏霏回了娘家才發現,她爹又接回來一個外室女,隻比她小兩歲。氣急之下回來看到廖氏也給她添堵……


    張采萱對周圍投過來的好奇的目光視而不見,啃完了那個饅頭,錢嬤嬤從外麵進來,看到她在,道:“采萱,將這個湯給大少爺送去。”


    頓時,小廚房裏所有人的目光比剛才更加熱烈幾分。


    周府老夫人不管事情,廖氏身為長媳,出身桐安城廖氏,有名的書香世家,廖氏女從小教養極好,掌家理事不在話下,老夫人就更放得開了。


    張采萱也確實拒絕不了府上拿捏她生死之人的吩咐,隻好拎著食盒出了小廚房,將一眾或羨慕或嫉妒的眼神留在後頭。


    她倒是不怕這一去就回不來,首先有楚霏霏在就不可能。再有周秉彥現在雖然和她沒有夫妻情深到長相廝守的地步,卻也不是那麽不講究的人,逮住一個丫鬟就要留下之類的事情,絕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她走在周府的園子裏,周圍假山流水,花草修剪得頗具韻味,處處都是迷人的景色,她看著這些,有些熟悉,但是更多的還是陌生。


    轉過假山,就看到了前麵一襲淺黃色的裙擺。


    張采萱頓住腳步,微微一福,“表小姐安。”


    周秉彥身為男主,自然是有女配糾纏不清的。麵前這位表小姐,在小說中,也算得上是個讓女主恨得牙癢癢的人物了。


    表小姐秦舒弦,是廖氏娘家妹妹留下的孤女,秦府多年前被賊人一夜之間屠戮殆盡,隻留下三四歲大的秦舒弦,廖氏將她接來,費心教養。


    她和周秉彥算是青梅竹馬長大,兩人之間有沒有情不知道,不過關係不錯是真的,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


    若不是周府和秦將軍府的婚事定在秦府出事之前,現在的大少夫人可不一定是楚霏霏。


    別人不知道,張采萱卻是知道的,秦舒弦一顆芳心早就落在了周秉彥身上。


    想到自己的身份,張采萱突然有些擔憂,麵前這位表小姐會不會刻意為難她?


    秦舒弦一身淺黃,容貌嬌俏,“你去哪裏?”


    張采萱低著頭答,“夫人吩咐奴婢去給大少爺送湯。”


    她低著頭,看不到秦舒弦的神情,隻聽她道:“我也好幾日沒去看表哥了,你跟我一起去。”


    語氣毫不客氣。


    張采萱又一福,應了下來。


    卻在此時,卻有一個婆子小跑過來,看到秦舒弦後眼睛一亮,行了禮道:“表小姐,後門那邊,有位秦公子找你。”


    張采萱明顯察覺到秦舒弦不高興了,隻聽她身後的丫鬟不滿道:“怎麽又來了?”


    婆子似乎這才發現自己殷勤錯了,立刻道:“奴婢立刻趕他走。”


    秦舒弦皺皺眉,很快收斂,眼神掃了身後的丫鬟和張采萱一眼,最後落到了張采萱身上,道:“你去,幫我把這個荷包送給他,讓他以後不要隨便來找我。”


    一個褐色的荷包遞到她麵前,除了料子,無論是做工還是繡活都是粗糙的。


    她手邊的食盒,瞬間被秦舒弦身後的丫鬟強勢的接了過去。


    張采萱手中一空,心下很懷疑她是不是故意攔著不讓她去秉院。廖氏這個時辰突然讓她送湯,她很懷疑周秉彥現在一定是在府中的。


    無論在不在,她都不想去秉院,有了秦舒弦的吩咐,廖氏那邊她也好交代。這麽一想,幹脆接過荷包,福身道:“表小姐放心,奴婢一定送到。”


    秦舒弦已經帶著拎著食盒的丫鬟頭也不回往秉院的方向去了。


    張采萱隨著婆子往偏僻的後門走,有些疑惑,無論是她記憶中還是原主記憶中,都沒有這位秦公子的消息,聽著這個姓氏,倒像是秦舒弦的兄弟,不是說秦氏族人全部死了嗎?


    周府富貴,就算是後門,也比一般人家的大門大氣。


    張采萱遠遠的就看到了門站著位身著短打布衣的年輕人,大概十七八歲,皮膚是健康的銅色,身形筆直,看得出他衣衫下的肌肉結實。邊上還蹲著一條黑狗,此時正吐著舌頭。


    邊上的婆子一路上有意無意和張采萱說話,看到門口的人時,道:“他自稱是表小姐的哥哥,方才還好我反應快,隻說是秦公子,要不然……”


    她搖搖頭,“我一看他就和表小姐長得不像,表小姐尊貴。就他那個五大三粗的模樣,說是地裏刨食的人差不多。”


    聽到婆子語氣裏的不屑,張采萱微搖搖頭,以後,活得最好的,就隻有地裏刨食的人了。


    ☆、第3章 第三章 不妙


    “民以食為天,地裏刨食雖然辛苦,但若是沒有這些人,隻怕我們都要餓肚子了。”


    張采萱忍了忍,到底沒忍住。


    她可是打定主意贖身成功之後,要回家去種地的,婆子這番話雖然說的是門外的那年輕人,落在她耳中,卻覺得把她也鄙視進去了。


    婆子低聲應是,麵上笑容不變,隻是卻不敢再說話了。


    張采萱走近那人,才發現他正低著頭和蹲在地上的狗輕聲說話。


    他抬眼看到婆子,再看到婆子身後的張采萱,眼神黯了黯。


    張采萱上前,將荷包遞到他麵前,直截了當,“表小姐說,讓我將荷包給你,日後也盡量少來。”


    說完,似乎覺得這番話過於生硬,不過張采萱卻是不想幫著打圓場。要說起來,秦舒弦的原話和語氣更加難聽,就跟打發一個很討厭的人一般。她這個已經是很緩和的語氣了。


    麵前那人久久未動,張采萱抬眼看他,才發現他眼眶通紅,眼周還有青色,顯然是沒睡好。


    半晌之後,他才伸出手,拿起那枚荷包,問道:“她還有別的話麽?”


    張采萱想了想,搖頭。


    他默了下,手一下下撫摸黑狗的頭,眼神暗沉,似壓抑著某些東西,聲音也有些啞,“你是她的丫鬟嗎?”


    “不是。”張采萱直接道。


    他似乎在沉思,張采萱也不著急,耽誤點時間,她回廖氏那邊越好交代。


    半晌之後,他才又道:“我姓秦,名肅凜,我想要拜托你幫我個忙。”


    張采萱訝異,還是道:“什麽忙?”


    秦肅凜正色道:“我想要你幫我給她帶句話,就說十一年前,抱著她雨夜奔走的那人,沒了……”


    說著,他似乎說不下去了,眼眶越紅,似乎要落下淚來。


    張采萱走近了才看到,這人雖不白皙,但眉眼英挺,看起來最多十七,到底是年輕。


    秦肅凜麵色越發認真,“你隻告訴她,慶叔明日下葬。”


    說完,他捏緊手中的荷包,轉身打算離開


    時,留下一句話,很輕,“謝謝。”


    看著一人一狗慢慢走遠,轉出後門的巷子,張采萱才回頭,那婆子含笑送她進門。


    張采萱想起方才秦舒弦聽到婆子的稟告時不耐煩的神情。又想起方才秦肅凜眉眼間的哀痛,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去告知秦舒弦一聲的。


    既然特意過來告知,還有他悲痛的神情,看來是他們兩人很重要的人了。


    她不緊不慢往回走,這個時辰,秦舒弦一定還在秉院,她不想去那邊,想了想,幹脆去知弦院等。


    知弦院離廖氏的箐院不遠,她沒打算進去,隻站在門口。本以為要等許久,沒成想剛到不久就看到相攜著過來的兩人,一月白一淺黃,微風吹拂,兩人飄逸的衣衫互相交纏。


    張采萱遠遠的看著,女子柔美嬌俏淺笑,男子溫潤俊秀,麵上寵溺,看起來……很相配!


    兩人還時不時對視一眼,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兩人關係匪淺。


    張采萱突然明白了楚霏霏對於秦舒弦的敵意從何處得來,無論哪個女子看到自己的夫君對別的女子如此溫柔,隻怕也是忍不住的。


    關鍵是,這還不是親妹妹,這隻是個表妹,在南越國,親上加親的不要太多。


    這些念頭隻在她心底一閃,張采萱按捺住,上前福身,“表小姐,奴婢將您的話和荷包都帶到了。”


    周秉彥淡笑,“舒弦,什麽荷包?”


    秦舒弦渾然不在意,隨口道:“沒什麽。”


    又換上擔憂的神情,“表哥今日也累,不要送我了,畢竟男女有別。”


    周秉彥的聲音如他人一般溫潤,“我們本就是兄妹,男女有別是對別人,若是有人想歪,定然是個心思齷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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