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無奈之下,立刻去稟告秦瓊。秦瓊覺得奇怪,不過既然人家拿著聖人的令牌,隻是索要一隻貓,應該沒什麽緊要,秦瓊就同意了。


    ……


    次日,秦瓊將涇州和燕郡王府的事情基本安排妥當之後,就要押長孫無忌回長安。因為擔心長孫無忌有武藝在身,避免半路出現逃跑的狀況,秦瓊令長孫無忌帶上腳鐐枷鎖。


    “你可以不必坐囚車,但這些東西必須帶。”秦瓊公事公辦道。


    秦瓊本以為自己這番話說出口後,免不得又會激怒長孫無忌一通,搞不好來人還會爭辯打起來。可是現在長孫無忌的反應令他很意外,非常平淡冷靜地看著他。


    “秦將軍抓錯人了,長孫公無辜。”


    秦遠小聲對秦瓊道,隨即請秦瓊給他們一個解釋的機會。但有一個要求,讓秦瓊自己在屋裏,其他人在外守衛,並關上門。


    秦瓊不解地看著他們,猶豫要不要答應。


    “咱們認識這麽多年了,就當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長孫無忌難得說軟話求一次人,“難不成你堂堂秦大將軍,還怕被我們三個赤手空拳的人殺了?”


    秦瓊和長孫無忌四目相對,片刻後,他吩咐屬下們暫且退下,但若屋子裏傳來打鬥聲或者他出現什麽意外,就立刻把他們幾個正法。


    門關上了,屋子裏寂靜至極。


    秦瓊回看他們三個,讓他們有話就說。


    秦遠伸手示意秦瓊,然後他和溫彥、長孫無忌就圍在桌子邊坐下。


    秦瓊走了過來,發現桌子上蓋著一塊布,布下麵似乎蒙著什麽東西,看凸凹的形狀有點像糕點。


    秦瓊忍不住失笑了一聲,“這是怕點心太幹,所以蒙布?”


    黑白花貓在窗台上打盹兒,窩成一團大毛球。


    秦遠掀開了桌上的布。


    五隻灰色灰蓬蓬圓溜溜的死老鼠,穩穩地躺在桌子中央。


    秦瓊沒料到會是這玩意兒,嚇了一跳,立刻站起身。他身後的凳子就被撞倒了。


    門外的侍衛立刻詢問情況,想要衝進來。


    秦瓊喊道:“我沒事,繼續待命。”


    秦瓊看了看長孫無忌、秦遠和溫彥博,三人都很乖得坐在原地,同時望著自己。秦瓊感覺自己的膽量似乎收到了嘲諷,他扶正了凳子,重新坐下來。


    “這是什麽意思?”秦瓊嫌棄地看眼老鼠後,很無語地掃向他們三個,“為了嚇我?你們三個竟還玩小孩子的把戲?”


    “卻成功嚇著了大將軍。”長孫無忌忍不住譏諷一句。


    秦瓊被噎得沒話講,起身就要走。


    “請問秦將軍是否已經定好押送我們回去的路線?”秦遠忽然問。


    秦瓊不解地回頭:“這與你們何幹。”


    “長孫公被人陷害了。如果秦將軍按照已經定好的路線押送長孫公,恐怕路上會出意外。”秦遠斯斯文文地解釋道,“請秦將軍試想一下,如果長孫公在將軍護的送下出事,而聖人在之後卻查明長孫公係無辜,秦將軍的下場會如何?”


    秦瓊臉色沉下來,看著秦遠,問他到底想說什麽。


    “這五隻鼠是昨天黑白花給咬死的,”秦遠接著道,隨即他告訴秦瓊,他們在燕郡王居住的時候,發現他們屋裏和房子周圍有很多老鼠出沒。


    秦瓊雖然覺得王府裏的老鼠這麽多有些奇怪,“但這件事與你們的案子有何關係?”


    秦遠讓秦瓊看了窗下牆角處的食物殘渣,跟秦瓊解釋,這些殘渣都是被用來吸引老鼠的。


    秦遠順便抱起窗台上的黑白花貓,回到桌邊的座位上,繼續用較低的音調跟秦瓊說話。


    “我們被鼠監視了,現在屋子裏的鼠都被黑白花咬死了,但屋外麵還有。請秦將軍跟我們說話的時候,盡量小點聲,隔牆有鼠耳。”


    秦瓊用滿眼奇的眼神看著秦遠,忍不住笑了兩聲。他感覺秦遠可能是瘋了或者還沒睡醒,做傻夢。轉即瞧長孫無忌和溫彥博倆人,這倆人竟然沒有覺得驚訝,反而用很讚同認真的表情看自己。


    “你們三個該不會都這麽以為?被鼠監視……”秦瓊笑得拍腿,感慨長孫無忌那麽聰明的人,現在竟然能相處這麽蠢的說法為自己脫罪,當真是黔驢技窮了。


    “早晚你會意識到,你剛才那番話顯得你多無知淺薄愚蠢。”長孫無忌忍不住回嘴一句。


    秦瓊回瞪長孫無忌,警告他記住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囚犯,再囂張他便不客氣。


    秦遠請秦瓊耐心聽他講述經過。


    “世上真有這種詭異的事?”秦瓊聽了秦遠的說法之後,覺得秦遠說得太玄乎,鼠可以監視人?根本不像是真的。


    長孫無忌:“如果我不是親眼見到,我也不會相信。”


    長孫無忌其實也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事情,而秦遠又是如何注意到這點。剛好這時候,秦瓊帶他提問了。


    溫彥博率先代秦遠回答:“一定又是他看的雜書上所寫,或者遊曆的時候聽到的奇聞怪事。”


    “其實嚴謹點說,並非是鼠監視人,而是鼠吃東西的時候順便見聞一些事後,有位懂鼠語的人就會把鼠的所見所聞納為己有。”秦遠解釋道。


    “鼠語?”長孫無忌和秦瓊同時發出驚詫聲。


    長孫無忌雖然知道這些鼠出沒的不正常,但具體怎麽不正常,秦遠當時並有跟他細說。長孫無忌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居然就選擇相信了。他那時候是不是什麽蠱惑?居然沒細問理由,就無條件先信任其秦遠了。


    “其實在春秋時期,就有過記載,有人懂動物的語言,但他懂得不是鼠語,是鳥語。此人是孔子的弟子,名叫公冶長。《論釋》裏就講過,公治長因為懂鳥語,險些被官府誤認為是殺人凶手 ,後來他得以證明自己懂得鳥語,才被釋放。”


    “《論釋》我看過!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就是這麽回事。你總算說了一本我看過的書了。”溫彥博略點小激動地感慨道。


    “有人故意拿食物引誘鼠圍繞在我們周圍,這樣他就可以通過鼠,知道我們說什麽做什麽了。”秦遠再次看向牆角的那些食物殘渣。


    秦瓊也意識到秦遠說的話有幾分道理,不然好端端的王府,因何屋子的角落裏會被撒上食物殘渣。還有這桌上五隻死老鼠,也在側麵證實秦遠話。並且秦遠所言也有依據,那個什麽孔子的弟子就是個例子。


    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能因為自己沒見識過,就否認一切。


    “那這個人,利用鼠監視你們目的是什麽?”秦瓊問。


    “原因就是我一開始跟秦將軍所講的那樣,我懷疑他想故意陷害秦將軍和長孫公,最後就會令聖人同時失去兩名肱骨重臣。朝廷若沒了二位,以後不知會有多少事情發生改變。”秦遠感慨道。


    “我倒覺得這些鼠,是之前羅藝所弄。正好他人已經死了,麻煩就沒了。”秦瓊道。


    “這隻貓很乖,很粘人,認主。羅藝之所以養它,是有原因的。”秦遠低頭摸了摸黑白花貓的後背,“鼠怕貓,羅藝不想有鼠近身於他,所以他養了貓。鼠跟羅藝沒關係,但是他知情,這說明有人在跟他合作。”


    秦遠繼續道:“我之前以為這個懂鼠語的能人是羅藝在王府裏的手下,他隻是利用鼠監視我們的言行。後來我意識到不對,因為我隱約察覺到有鼠從長安城就跟著我,一路跟到了這裏。”


    “之前你說,鼠隻是因為食物順便監視你們,那個人隻是懂鼠語。那鼠怎麽會跟人一樣,曉得跟著你們?”秦瓊提出的問題很犀利。


    “這就是破綻。鼠始終是鼠,它不像人那般服從命令。這一路之所以它們會跟在我們周圍,是因為我們中有人習慣偷偷放食物吸引老鼠。現在是春天,經曆了寒冬之後,四野可剩下的食物不多。連百姓們,能吃一口胡餅都算是好生活了。若有人拿好吃食物這麽吸引老鼠,自然一放出來,四周饑餓老鼠就會齊聚過來。


    我之前還以為是隻有‘一隻’老鼠跟著我,其實是‘一直’有老鼠跟著,但未必是同一隻。因為鼠無處不在,不管到哪裏幾乎都能找到他們身影,用食物召之即可來。”


    秦瓊聽秦遠解釋完這些,覺得有些道理的同時,還是覺得很玄乎。大概是沒有親眼見證的緣故,他始終難以剔除心中的懷疑。


    “現在擺在我麵前的實證,隻有這桌上的五隻死老鼠,還有窗下的那點肉渣,憑這些就讓我相信你們的說法,不太可能。”秦瓊提醒秦遠要講證據,“還有你懷疑有人連環謀害我和長孫公的事,都隻是你的個人推測罷了,並沒證據。”


    “秦將軍可否如實回答我幾個問題?”秦遠問道。


    秦瓊點了一下頭,讓秦遠盡管說。


    秦遠:“秦將軍所得到的聖人密令是什麽樣子?上麵可有聖人加蓋的印章?”


    秦瓊沉吟了一下,搖頭道:“倒是沒有,但是我認得聖人的筆跡,絕對沒有錯。”


    “那是什麽人傳信給秦將軍,一共有幾個人?”秦遠繼續問道。


    “隻有一個人,騎馬而來。”秦瓊道。


    秦遠:“將軍可否描述一下這個人的長相,他當時說了什麽話,現在人又在哪裏。”


    秦瓊讓秦遠稍等,並非是他見到的傳話人。秦瓊招來屬下來描述。


    “方臉,二十上下,寬頭鼻子,細長的眼睛。將信和賬本交給屬下後,隻說了一句有重要消息給將軍,緊急切記,便騎馬離開了。”秦瓊的屬下如實回答道。


    秦瓊把屬下打發走之後,跟秦遠和長孫無忌道:“他知道我的軍營駐紮在何處,這是機密,隻有聖人和長孫公知曉。加之這傳信的筆跡屬於聖人,我便不疑有他,派人簡單調查之後,就直接來安定縣緝拿你們。”


    秦瓊還表示自己昨夜奇襲了安定縣城門的那些守衛,悄無聲息,所以羅藝到今早都沒有發覺他的人馬已經將城門的侍衛全部替換了。


    “秦將軍作戰,英勇有謀,眾所周知。但是請恕我直言,自古以來許多武將都有一個共同的毛病,就是容易衝動武斷。”秦遠說道,“秦將軍收了信之後,看到字體肖像聖人的筆跡,便以為是聖人所書。一定是麽?如果有人模仿了聖人的筆跡呢?還有,知道秦將軍駐紮地點的,未必隻有長孫公和聖人。請將軍別忘了,還有鼠,鼠無處不在。”


    秦瓊怔住,他不敢相信秦遠的這個推測,未免太大膽了。但同時他又覺得秦遠的說法有一些道理。


    秦瓊立刻將聖人的那封密信拿了出來,準備再確認一下這是否是屬於聖人的筆記。


    因為這一次秦瓊仔細看了他,雖然字體的形狀類似於聖人的筆記,但寫字的力道似乎很均勻,仿佛每個字都是小心翼翼寫下來的,每個字收尾的時候微微有一些抖,當然要仔細看才能看出來。字型很像,但字並沒有透出遒勁灑脫的味道。


    秦瓊突然預料不妙。


    長孫無忌這個時候將信拿過來查看,立刻認出:“這根本就不是聖人的筆跡。”


    秦瓊恍惚地點了點頭,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他有些後怕地看向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這個時候狠狠地瞪著秦瓊,罵他是不是才幡然醒悟。


    秦瓊忙愧疚地點了點頭,連忙跟長孫無忌行禮道歉。他然後看向秦遠:“我現在開始相信秦主簿所言都是真的了。”


    “能破除誤會就好。”秦遠淡淡笑了笑,“好在我們沒有在最後一步才發現,現在一切都來得及。”


    “難道真的有人會害我和長孫公?”秦瓊問。


    “是不是真的有,我們試一下就知道了。”


    長孫無忌讓秦瓊按照原來的路線走,他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敢殺他。


    ……


    三個時辰後,秦瓊帶著人馬在押送長孫無忌的半路上,路過一處山嶺,山上突然滾下來巨石。


    大家紛紛四處躲避,押送長孫無忌的馬車,被砸了個正著。


    還好趕車的侍衛及時控製住了馬車,令馬車隻是部分受損。


    接著忽然有一群人從山上放箭,所有的箭都奔著長孫無忌所乘坐的馬車而去。


    秦瓊立刻命人從山的兩翼包抄,將山上的這些賊匪全部緝拿。


    長孫無忌的隨從們看到自家郎君的馬車被箭紮成了刺蝟,料子裏麵的人肯定不會活了,連連驚呼。


    秦瓊帶著人馬,將山上三十餘名賊匪壓下之後,命所有人在原地休息。


    長孫無忌的馬車依舊是那個樣子,沒人敢靠近。大家都知道這件事有多大,都靜默無聲,誰都不敢在這個時候冒頭惹秦瓊不快。


    大約過了兩炷香的時間,道路的後方傳來馬蹄聲。


    大家扭過頭去看,發現長孫無忌、秦遠和溫彥博騎馬過來,他們身後還跟了二十多名侍衛。


    秦瓊笑著跟他們三人打招呼,感慨事情果然如秦遠預料的那般,有人襲擊他們。


    長孫無忌看著本來應該自己乘坐的那輛馬車,眼底的黑氣更濃。


    在場的其他人看到長孫無忌後都覺得驚訝,秦瓊的親信侍衛們都在心中暗暗驚喜。剛才那一幕發生的時候,可是把他們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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