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笨拙地學著,這些動作對於金雕來說動靜太大,可能永遠都學不會。當它懊喪地減速時,燕鷗又掉回頭來安慰它,飛在猛禽的旁邊,用自己的翅膀給它遮擋日光。  隨後,七七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一猛子紮下來,衝向了在外麵偷懶的貓頭鷹。  貓頭鷹在夜間清醒,天亮了它開始犯困,忽然一隻足以將它撕碎的金雕朝它衝過來,它一邊變形一邊往電梯的方向飛。燕鷗緊緊跟隨七七的尾羽,時不時用翅膀碰碰它,提醒它開玩笑不要太過火。  楊嶼彎著腰,幫戚洲打好了領帶。  就算沒有醒來,也要漂漂亮亮。而後他又一次進入了戚洲的圖景,身處教堂的最前排。  再一次坐在這裏,楊嶼的雙手交握,觸著眉心。  手指上已經有了一枚戒指,戒指上有獨特的菱形花紋。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他想起了七七剛剛出生那天,它也是受到驚嚇,所以躲在圖景裏不能出來,那時候還沒有破殼呢,就在教堂的橫梁上。是自己將它拿下來的,小心翼翼孵化。  “楊……楊……”一個牙牙學語的聲音出現了,是戚洲圖景裏的記憶回放。  楊嶼閉著眼睛,聽著童聲。那個聲音非常含糊,像是嘴裏含了一口水,根本念不清楚。  “愛……愛你!許……愛,愛許。”還是戚洲的聲音,那年他們剛剛認識,戚洲朝他張開雙臂,大膽地說著這些話。  隨後響起轟炸聲,戰爭的記憶同樣深紮於此,他聽到了兩個人在炮火裏逃命,聽到了戚洲喘不過來的呼吸聲。  “救命你會不會喊啊!”楊嶼笑了,這是自己的聲音,那天穹頂打開,基地被線人出賣,新聯盟的導彈直接丟進校園裏,所有人都聽到了爆.炸聲,拚命逃竄,隻有戚洲聽不到。  “楊舉,楊舉!”戚洲的聲音開始變了,進入了低啞的變聲期。那時候戚洲很低落,生怕他失去發聲的能力,楊嶼隻好一次又一次地告訴他,沒事,每個人都有變聲期,隻要經曆了變聲期,他們就長大了。  “楊舉……你知道接吻嗎?”戚洲又問,那一天他們在沙漠裏偷看禁書,兩顆心相撞,從此有了一樣的心跳。  “開戰!開戰!”  楊嶼不自覺地皺起眉頭,這是他最不願意回憶的一天。戚斯年在高塔裏“死亡”,他和戚洲同時暴露在高層麵前。兩個人的情緒共振讓所有人見識到了他們的強大,但是再也沒有人保護他們了。戚洲的絕望被他全部吸收,他當時的意念隻剩下打仗,最好將新聯盟殺個幹幹淨淨。  “楊嶼。”  這是戚洲戴上金色助聽器之後吧,那一天也是他被改造脊椎的日子。好像就是從那次開始,戚洲就總是受傷,好多人想要殺死他,並且以殺死他作為終身目標。  “楊嶼。”  那聲音又在楊嶼麵前響起,聽起來非常近。它比剛才出現在意識裏的聲音片段實在,楊嶼狐疑地睜開眼睛,戚洲背向著玻璃窗,背後一片陽光,明媚而張揚地笑著。  楊嶼慢慢地站了起來,將戚洲從小到大的樣子都想了一遍,最後定格成麵前的這一個。他永遠那麽整齊漂亮,蘋果要是不甜,咬一口就不吃了。  “我喜歡你。”這一次,楊嶼毫不猶豫地開了口,搶在所有的聲音發生之前,搶在所有變故來臨之前,他們手上已經有了同樣的戒指,抗拒哨兵吸引向導的本能被彼此吸引。  戚洲終於親耳聽到了這句話,看著他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流了出來,又被楊嶼捧起了麵頰,每一顆淚珠都有了專屬的歸宿。  誰說向導不能和向導在一起?他們偏要。  --------------------  作者有話要說:  月底啦!求求營養液!謝謝大家!  王霸:夜夜遭受霸淩的第n天。第156章 正文完結章-愛會留下  =  終於聽見了啊, 戚洲的手和楊嶼的手牢牢攥在一起,指尖滑過的是他們的掌紋。  在沒有經曆戰爭之前,他們的手指隻用來握筆, 楊嶼還是軍校裏的尖子生, 如果不去打仗, 他可能會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去研究他喜歡的沙漠植物, 去養一些好看的荊棘花。可是子彈打到了家門口,每一個覺醒者都有義務保衛家園。  那一年,兩個人同時放開了筆, 義無反顧上了沙場。  他們錯過了很多事, 唯一慶幸的是沒有錯過彼此的人生。握筆的手變成了握槍, 聽不見的人喊出了開戰, 如果仔細摸,還能摸出他們的食指和虎口擁有相似的疤痕。這些都是他們長年拿槍的證據啊。  脫下軍校的高年級製服,轉眼, 換成了兩身一模一樣的黑色製服。他們在同一天戴上軍帽,別上了徽章。金色的肩章在炮火中發亮,掛在胸前的戰功赫赫, 精神絲鏈接上千上萬的哨兵,他們以一敵百。  可是現在這些印痕都從他們的身上退下了, 戚洲醒了過來,楊嶼說出了喜歡你。  淚珠不聽使喚地往下掉,戚洲摸向了耳朵, 盡管已經聽了很多年, 但是他還是認定楊嶼的聲音最好聽。  這可是他十幾歲就喜歡上的人啊。  起初,楊嶼隻是想擦戚洲的眼淚, 可是當他發現擦不完的時候便放棄了,放任戚洲將這一場眼淚哭完。  “你說得好晚啊,你沒良心,王八蛋。”戚洲撲進楊嶼的懷抱,楊嶼抬手將他摟住,不可避免要觸碰他的脊椎。  有些戰爭的印記可以褪掉,有些會永久留下來。  “對不起。”楊嶼拋開所有的負罪感,順應自己的內心。他不說那句話,還是因為以前放不下。他的仇恨太深了,和舅舅一樣深刻。有時楊嶼甚至覺得自己還活著就是一種背叛,每每想起父母他便湧起遏製失控的仇恨。這份仇恨讓他心如火燒,他不敢麵對事實,逃避自己和戚洲的感情。  “對不起。”現在楊嶼隻能將他再抱緊一點。  多年來他的雙手都緊抓仇恨不放,所以沒法拿起另外一份感情。現在他放下了,將另外一份拿了起來。  “說對不起幹嘛,我等了好久啊,你不就是仗著我喜歡你……”戚洲滿足極了,精神絲先於意誌衝出身體,快樂地漂浮在四周的空氣裏。他又抬頭看了看,被毀掉的一切已經重建,哪怕是細微之處都沒有落下。  “陳妙西帶人拆我的圖景。”戚洲抽抽噎噎地告狀,“疼死了……還有幾個向導。”  “她死了。”楊嶼再緊緊懷抱,皺緊眉頭。  “死了?”戚洲愣了一下。  “我殺的。”楊嶼回答。  戚洲更愣住了,緩過來之後立刻問:“她拿什麽威脅你的?你有沒有受傷?”  “你怎麽知道她威脅我?”楊嶼幫戚洲擦了擦臉蛋,好想親他。  “她說你給她一枚戒指,我才不信……”戚洲看向楊嶼的手指,果真,那枚戒指是同樣的款,是楊嶼給他自己準備的。  “為什麽這樣篤定?”楊嶼的心徹底落了下來,原先他最怕戚洲誤會自己,現在看來這是多餘的了,他們之間有一份獨特的默契和信任。  “因為你摳摳索索的啊,平時都不送我什麽,也不知道你攢著那麽多點數幹嘛用。”戚洲不假思索地說,“你都不舍得給我換戒指,怎麽可能給別人……”  楊嶼剛剛舒緩的眉頭再一次皺緊,默契和信任沒了,原來自己在戚洲心裏還有這麽一個特征。  “她是不是威脅了你?”戚洲在心裏梳理重點,“可是你殺了她,高層的人不會懲罰你嗎?”  楊嶼搖了搖頭,戚洲剛剛蘇醒,昏迷之前他什麽都不知道,隻知道自己被救走,所以現在戚洲根本不知道基地發生過什麽。  “我問你,如果高層因為陳妙西的死降罪於我,你會怎麽做?”可是他又這樣問,他想聽聽戚洲對自己的在乎。  戚洲冷靜了兩秒,大膽地說出了心裏話。“咱們反吧,把高層都殺了。”  聽到了想要的答案,楊嶼安心地搖了搖頭:“不,不用再殺人了,以後咱們都不用殺人了。”  “不用?不用打仗了?新聯盟的線人還沒找出來呢……”戚洲還想再說,可是嘴巴被楊嶼用力地吻住,便什麽都說不出來了。手臂擠壓著對方的胸腔,像是要把對方壓入體內。  通往沙麵的電梯再一次開啟,秦清扶著戚斯年出來曬曬太陽:“小心,你的腿還不能用力氣。”  “我沒有那麽柔弱。”戚斯年紅著臉說,他們剛剛在電梯裏結束了一個窒息的接吻,他確實使不上力氣,像寄生植物一樣依靠著哨兵的力量。現在他的臉色微紅,分離後的情感仿佛比年輕時候更充沛,兩個人活到現在這個歲數都沒有綁定,他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拚命想要康複是為了那個……  “真是發愁啊……”戚斯年看了一眼秦清,“你藍顏禍水,還會寫詩。”  秦清的臉也漲紅,禁不起一丁點的挑逗。“慢點走……對了,我剛剛看到楊嶼帶著戚戚出來曬太陽了,他們應該也在……”  兩個人同時抬起頭尋找另外兩個,才發現十幾米之外的他們已經擁吻成一團。  “咳!”秦清立刻咳嗽了兩聲,“戚戚醒了為什麽不通知我們?”  戚洲和楊嶼正親得帶勁兒,忽然被嚇得鬆開對方。被父親和秦清叔叔逮了個正著,戚洲飛快地躲到了楊嶼身後。“我剛醒……”  戚斯年歎氣一聲,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啊。  好在自己的衣櫃沒有被他翻過。  戚洲自己也沒想到昏迷這樣久,更沒料到昏迷期間世界已經顛覆,回到臥室後恍如隔世。“高層真的沒了?”  “沒了。”戚樺幫他測量血壓。  “不打仗了?”戚洲又看任飛塵。  “不打了。”任飛塵點頭。  戚洲坐在床上,枕頭邊上放著楊嶼的錄音小熊,明明是好事,可是他根本接受不了。他的生命早就被調節到殺戮模式,他是向導,他的精神絲是用來殺人的。忽然,說不打就不打了。  “真的嗎?”他又看向戚斯年。  戚斯年將半個蘋果遞給他:“真的。”  “那……孩子是誰的啊?”戚洲的大腦飛快地處理信息,當久了戰爭機器,他終於可以變回活生生的人了。可是床上那個小家夥又讓他滿頭問號,好端端的……自己多了個孩子?  自己才多大啊!  “現在還不能確定他是誰的,隻能等他長大些,看看和你像不像。”楊嶼將嬰兒抱過來,“你要不要看看?”  “不要。”戚洲第一反應是拒絕,他根本沒做好準備,可是想了想,小孩兒也是挺無辜的,九成九隻是陳妙西用來蒙騙楊嶼的工具。  “看一眼吧,沒見過這麽小的人啊。”戚洲伸手出去,接住了楊嶼遞給他的繈褓。  繈褓裏一個剛剛睡醒的嬰兒睜開眼睛,打量著麵前的陌生人。  “你怎麽這麽小?”戚洲匪夷所思,原來嬰兒比衝鋒槍還要小。  嬰兒癟了癟嘴,哇一聲哭了出來。  戚洲無措地抱著他,忽然說:“救命!救命啊!他……為什麽尿尿了?”  “我來吧。”秦清從他手裏接過孩子,拿到旁邊熟練地換起尿布。  086號移動基地同樣陽光普照。  曾經不能隨意打開的穹頂現在緩緩分開,讓自然的陽光降下它的恩賜,為金屬城市帶來太陽的熱度。  遲澍站在會議室的鏡子前麵,係好了白色的領帶。  尹生作為他的護衛隊隊長,正式將一頂軍帽遞給了他。“長官,時間快要到了。”  “呼,好的,我能行,我可以。”遲澍深呼吸了好幾次,轉向他,“我今天看起來怎麽樣?”  尹生將他從頭到腳打量,烏黑的長發紮了一個低馬尾,還是那身雪白的製服。但是軍帽上的徽章從雄鷹換成了和平鴿。身上象征卓越戰功的勳章拿掉了,肩章上的等級標誌也消失了。  “您看起來非常好。”尹生不善言辭,笑著說,“您看起來非常……漂亮。”  “除了漂亮呢?”遲澍接過那頂軍帽,鄭重地戴在頭頂。  “看起來非常……”尹生的手放在門把手上,已經做好了準備,陪他麵臨接下來幾十年的辛苦,“像一位領導者。”  這扇門打開,門外就是軍校的大禮堂,隻不過這一天禮堂的穹頂也不再緊閉,光線灑在每一個人的臉上。遲澍將披風整了整,抬起頭,走了出去,那一年自己在這裏接受優等生的鮮花,渾渾噩噩之後,他選擇重新再戰,隻不過要為了新的基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向導不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曬豆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曬豆醬並收藏向導不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