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有放棄傷害戚戚,對吧?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隻要有我在,戚戚就容不得你傷害。”魏蒼始終沒放下對他的戒心,“現在離開這裏,回自己房間。”  “舉別走!”戚洲覺出魏蒼在轟他,急著掙動兩下。楊嶼也沒再多說,放下了手裏的東西轉身而去,回到自己的房間。這些年,房間裏的擺設都沒怎麽變過,自己從另外一個基地帶過來的包已經破舊不堪,可一直都在櫃子裏。  裏麵裝著最寶貴的東西,兩塊帶編號的金屬項鏈牌,一個有錄音的玩具熊。  玩具熊也舊了,可是還能用,保存的聲音仍舊完整,隻是楊嶼再也不願意去聽。小時候一想爸媽就聽,後來發現,聽了也沒用,他們不會回來。  幹脆看書吧……楊嶼從書包裏拿出那本硬皮書,厚得要命,這麽一本再加上書包的重量,打在狄武的後腦勺上一定不怎麽好受。可是一想到他對戚洲做過的一切,就恨不得這本書再沉些。  再一次翻開,楊嶼直接找回上一次沒看完的照片,江南,水鄉。隻是他的心思一直沒沉下去,總有一條皮革的襪帶在眼前晃悠。  把美麗的水鄉水都攪亂了。  楊嶼晃了晃頭,逼著自己往下看,可是畫麵裏的景致好像變了,再也沒有當著鮑小曼看的時候那麽吸引自己,就好像,有什麽更值得注意的事情在腦袋裏紮根,晃得他心煩意亂。楊嶼隻好百無聊賴地翻看,頁數越來越往後,一不小心就看到了最後,才發現整本書都快被自己看完了。  視線飄飄蕩蕩重新回到書本上,最後幾頁好像是折紙的圖案。  有非常詳細的教程,困難度也直線上升。不僅是花苞,連花莖和花葉都包含在內。可是一旦完成就是一整朵立體的花,隻不過照片裏作為示範的紙是白色的。  要是鮮紅色的,肯定也很美麗。  “哇,這是什麽啊?”戚洲穿著睡衣,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溜進了楊嶼的臥室,正在上他的床。  “誰讓你進來的!”楊嶼先看了一眼門口,“一會兒魏蒼又該說我拉你進來的。”  “不說,不說,是我自己想進。”戚洲還以為楊嶼會回去找自己,結果沒等來,幹脆過來找他,誰料他竟然在偷偷看書,“你看了書就不理我了……這是什麽?是花嗎?玫瑰?”  “沒什麽。”楊嶼剛要將書合上,誰料戚洲的手已經伸過來,直接被書頁給夾住了。  “嘶……”疼得戚洲倒吸一口涼氣,“我看看……不就是鮑小曼給你的書嘛,將來我也有。就是爸爸太忙了,沒時間幫我找所以我才找不到這些書……舉,你是不是喜歡鮑小曼啊?”  楊嶼剛準備下床,忽然被戚洲的話定在床上,全身上下有種發麻的幻覺。  喜歡……喜歡鮑小曼?楊嶼被“喜歡”這兩個字給擊中了。軍校裏從來沒有一門課程告訴他們如何喜歡一個人,為什麽要喜歡一個人,怎麽去喜歡一個人。  喜歡這兩個字,就成了一個秘而不談的魔窟,大家隱隱約約都聽說過,但是都不敢一探究竟,仿佛這比什麽武器都可怕,比金屬還難以突破。  “你……你胡說什麽呢。”他快速轉過去,不知道是躲避戚洲直白的發問,還是躲避那兩個字。  “沒有啊,你都不喜歡我,可是你喜歡鮑小曼,收了她的書。”戚洲是想要翻舊賬了,可是書確實是好書,他一邊生氣一邊看得津津有味,“要不是你隻顧得和她說話,我怎麽會碰上狄武……”  “你碰上狄武又不是我預料的,是你運氣差。”楊嶼的視線快速從書麵上滑過,發現戚洲也在看水鄉。  “可是狄武打我啊,他那麽厲害,所以還是怪你,怪你和鮑小曼說話了。”戚洲看著楊嶼說,好像楊嶼和鮑小曼關係好這件事比被狄武打了更為痛心,可是他又沒辦法去正確描述這種痛心,隻好再次強調,“我要是被打了,都怪你,怪你和她好,不理我。”  “他打你你再打回去不就好了!”楊嶼忽然間又煩躁起來,像一隻被扔進了迷宮裏的螞蟻,找不到正確的出口,四處亂轉。  這個巨大的沒走出來的迷宮就叫做喜歡,楊嶼確實是被這個詞給震撼到了,也被嚇到了。  “我也想打回去啊。”戚洲垂頭喪氣地看著水鄉裏的小船,聲音越來越小,“可是我打不過啊。”  “為什麽打不過?”楊嶼說,心裏的震撼開始變成一股衝動,要衝到哪裏去才好。  “因為我害怕啊。”戚洲實話實說,緊貼著楊嶼的身體,右肩膀靠在楊嶼的左肩上。  “有我你怕什麽。”楊嶼也看著水鄉裏的那隻小船,小船是彎的,但是在河道裏穿行自如,那麽的自由。說完之後他又翻了一頁,後麵就是小巷,河道旁邊的房屋都是濕漉漉的,石板的縫隙間長滿了青苔。  他看得很仔細,可是戚洲卻沒有看書,反而看他。  有我你怕什麽,有我你怕什麽……明明自己是個聾子,可是戚洲剛才卻有某種幻覺,仿佛自己聽見了。真的像是聽見了,聲音好大好大,像是一陣風吹進了耳朵裏,將自己從未有過反應的耳朵吹醒了一瞬。  那陣風還在,它繼續吹著,就在耳朵邊上,像是從水鄉的濕潤河麵吹過來的,吹破了沙漠和基地裏的幹燥和炙熱。  “怎麽了?”楊嶼忽然發現戚洲不動了,轉過臉時,兩個人的臉正對上,視線像是被水鄉滋潤,一起變得隱秘又潮濕。  直到這時,戚洲耳邊的風聲才開始減弱,世界重新回歸一片寂靜,他快速地搖了搖頭,翻到書的最後麵,趕緊指了指。“這個是玫瑰花的折紙,舉,我想要這個,我還想要你的手表和小熊。”  “不給,小熊是我的,你不可以碰,手表你去找你爸爸要,玫瑰花你自己折。”楊嶼的眼神慢慢往偏移,移過來之後又回去,貼著戚洲的喉結看了看。剛才還是紅色的指印已經變青了,烙在戚洲脆弱的喉結凸上,隨著那個凸起的滑動變成鮮紅,等到人去觸碰。  “我不會嘛,我想要舉給我折,折完了隻給我,不給鮑小曼。”戚洲有點失落,一想起這本書是別人給的就心裏不舒服,但馬上又笑起來給楊嶼看,“舉,我拿了新的,你要不要看?”  “新的什麽?”楊嶼看著照片當中的濛濛細雨問,不敢看戚洲。  “你等著。”戚洲說完就跑了,腳步輕快,應該是跑回他的臥室拿東西,但馬上又回來了。回來之後他立刻關上門,然後開始脫睡褲。隨著絲綢睡褲落到腳踝,兩條腿再依次邁出來。  “你要幹什麽!”楊嶼站了起來,瞬間離開了這張床。  “我換襪子給你看啊。”戚洲隻是想給楊嶼看看,既然自己沒有書,那就拿些別的,反正不能輸給鮑小曼。吊帶襪和平時穿的不同,是白色蕾絲,漂亮得不像這個基地裏的東西,是偷偷翻爸爸的抽屜找到的。  從腳尖勾起到腳背繃直,再到轉動腳踝,蕾絲被撐開,敷在戚洲勁窄的腳踝上。  “好像有些長……”兩隻都穿好了,搭扣還是白色的蝴蝶結,戚洲站起來看看,不對,爸爸穿上應該是膝蓋下,自己穿上就到膝蓋上了。  但是這也沒辦法啊,自己現在才1米72,比爸爸整整矮了10厘米。可是比小時候好多了,戚洲還記得自己五六歲時偷穿爸爸的襪子,一下子就拉成高筒襪了。  秦清叔叔當時看到了還笑話自己是小蘿卜短腿。  “舉,好不好看啊?”戚洲用腳後跟沾地,腳尖翹起在地毯上走路,“好看嗎?”  “不……不好看,這有什麽好看的!”楊嶼退了幾步,像是終於摸到迷宮的出口,逃似的離開了房間。  這有什麽好看的,這一點都不好看……楊嶼快步往前走,卻不知道去哪裏,反正隻要離戚洲遠一些就好。但是走到戚斯年的臥室門前他又停下了。  門沒關,透過門縫,可以看到裏麵睡覺的人。  他睡著了,魏蒼又不在。楊嶼摸了摸袖管裏的匕首,鬼使神差地推開了那扇門。他盡量輕地走路,床上的人受了傷肯定醒不過來,應該有可乘之機。  就這樣,他慢慢走到了戚斯年的床前,但是看著他熟睡的臉,怎麽都和那雙白色蕾絲襪子對不上號。  “想殺我?”忽然,戚斯年的眼睛睜開了,盡管還很虛弱。  “你知道我進來了?”楊嶼問。  “知道。”戚斯年連換姿勢的力氣都沒有,“我還知道你身上有武器。”  “你不怕我殺了你?”楊嶼又問。  “怕?”戚斯年笑了笑,強撐著力氣掀開被子,露出裏麵對準楊嶼的槍口,“你盡管試試。”  楊嶼愣了一下,看來自己還是錯誤估計了戚斯年的精明和危險。“這次我殺不了你,總有一天我能辦到。”  “很好,希望你永遠保持你的憤怒和仇恨,但是要學會隱藏得更好些。”戚斯年眼尾帶嘲笑地瞥了他一眼,“你應該感到幸運。”  “幸運?”楊嶼不明白。  “是,幸運。”戚斯年躺平了一些,“如果以前的護衛隊隊長在,在你踏進這個房間的第一秒,你已經被他打成了篩子。”  “可是他已經不在了。”楊嶼猜他說的是秦清。  戚斯年沒有接他這個話,反而將語氣變得舒緩些。“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有一件事要你辦。”  “我憑什麽幫你辦?”楊嶼的右手又動了一下。  “不要試圖和槍比速度,你又不是哨兵,你的刀不可能比我開槍快。”戚斯年笑了一下,“你馬上就要進行沙漠課程了,我要你帶戚戚一起去。”  帶上戚洲?楊嶼瞬間又不懂他了,當初戚斯年可是向學校下達命令,不允許戚洲離開基地。  “帶他去,教會他,告訴他這個世界有多危險,但是要保證他的安全。”戚斯年說完這句話就沒了力氣,等著楊嶼回答。  可是楊嶼直接搖了搖頭。“我拒絕,沙漠課程很危險,戚洲會拖我後腿。”  說完,楊嶼快步離開了戚斯年的臥室,下了樓。  樓上是沒法待了,無論是戚洲的怪異裝扮還是戚斯年的請求,都讓楊嶼一團亂。於是他幹脆和護衛隊說要去點數交易所,畢竟自己馬上要去沙漠,準備一定要充足。  帶他去點數交易所的人還是副隊長,現在楊嶼已經和他很熟了,這個人叫作任飛塵。他開車沒有湛彤或者魏蒼那麽快,但是更穩,抵達交易所的時候剛好是下午5點。  “你去換你的東西,我去換向導素。”任飛塵這幾年也穩重多了,比楊嶼高出不少。  楊嶼點了點頭,進入大廳後先登記,然後就去排隊。隊伍裏男男女女全部都是哨兵,普遍身高都在1米85以上,一旦覺醒為哨兵就意味著身體強大,無論性別。  那些女哨兵的肌肉可一點都不比男哨兵差,性別不再是分水嶺。  “換什麽?”終於到了楊嶼。  “換一個指南羅盤。”楊嶼把爸爸的軍牌遞進去。  羅盤是非常常見的東西,十幾秒後就遞出來了,同時遞出來的還有那條項鏈。可是楊嶼卻沒走,直到他身後的哨兵開始催促他,他才開口:“你們……有沒有便宜一些的手表?”  “表沒有了,以後有貨再說吧。”裏麵的人冷冰冰。  沒有了……楊嶼隻好轉身離隊,朝著門的方向走,忽然有人拽了一把他的胳膊,力氣也是大的驚人,直接把他拽到了角落。  楊嶼第一反應是偷襲,正準備抽出匕首,沒想到眼前的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舅舅?”楊嶼辨認了一下,沒錯,沒認錯人,“你怎麽來了!”  --------------------  作者有話要說:  77:鮑小曼有書,我有腿。  感謝在2021-11-24 16:58:17~2021-11-25 17:01: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江予奪迷妹七號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釣一隻鱉、姬叔、米渣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看不懂啊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37章 送你玫瑰花  羅勝穿著一身哨兵最常見的衣服, 帽簷壓得非常低。可是當帽簷抬起來之後就露出一張和楊嶼有些相似的上半臉。  “真的是你啊?”楊嶼又問了一遍,明明已經將人抱住,“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了呢!”  “怎麽會見不到?舅舅費了不少功夫才來到這個基地裏, 終於找到你了。”羅勝拍了拍楊嶼的肩, 親生妹妹的兒子, 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就這樣輕輕拍了幾下,楊嶼就有了想哭的衝動, 離開舅舅那年自己才10歲,一轉眼,6年就過去了。“找我?你是專門來找我的……你……舅舅你過得好麽?你這些年有沒有受傷?”  “沒有受傷, 放心吧。”羅勝也抱住了他, “你長高了不少, 越來越像你媽媽了, 真好,看到你好好長大我就放心了。”  “真的沒受傷麽?”楊嶼卻不信,在舅舅的肩膀上不停摸索, “舅舅你這些年過得怎麽樣?我……”  “我很好,你放心,b級哨兵的任務比較簡單, 現在還輪不到我們上戰場。”羅勝的時間不多,拍完了外甥的肩膀又拍了拍他的手背, “剛剛我差點兒沒認出你來,要不是得到情報說戚斯年家的養子一直戴著金屬的麵罩,我真……”  “我不是他的養子, 這個是我自己要戴的。”楊嶼認真地看著舅舅的臉, 像是要把這些年的分離都彌補回來,“隻要我戴著它, 我的仇恨就還在,我一天都沒有忘!”  “很好,這才是我的好外甥,你要記住是誰害死了你爸媽!”羅勝非常欣慰,雖然還沒搞明白外甥為什麽戴了個麵罩,但是聽到他這番話就放心許多,“你現在馬上就成人了,小時候不能做的事現在都可以做了,咱們的機會來了!”  “機會?”楊嶼說完回頭看看,好在副隊長任飛塵還沒有回來,“什麽機會?要殺掉戚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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