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點,勇作不懂——那是項什麽性質的研究?


    為何非永遠保密不可呢?


    與其永遠保密,何不幹脆將其毀掉?


    須貝正清為何想得到那個東西?瓜生家又為何絕不能將它交給須貝?


    勇作隱約想像出了須貝正清的目的。他今天針對正清接觸過的大學教授,進行了初步調查。


    正清剛和三位教授接觸,因此他們都不知道他的目的。然而,共通之處在於,他積極地提出共同研究的計劃。


    梓大學的相馬教授正在進行以分子層次解析人類神經係統的研究,修學大學的前田教授是腦神經外科的權威,而北要大學的末永教授則是長期研究人工器官的學者。將三位教授的資料排在一起,好像能看出共通之處,但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勇作在黑暗中搔頭。案情看似有重大進展,實則還在原地踏步,進退維穀。


    上原雅成究竟在瓜生工業的醫護站裏從事什麽研究?該怎麽做才能調查清楚當時的事情呢?隻要得到那本資料夾……


    隻好將希望寄托在美佐子身上了。隻要她設法從晃彥手中取得資料夾,所有謎團應該都能解開。


    勇作很擔心,不知她進展得順不順利。當她聽到或許能因此弄清命運之繩的真相時,眼神突然起了變化。


    勇作想起美佐子的父親。突然,美佐子說過的一件事浮現於他腦中。她說她父親是上原的舊識,也曾住在紅磚醫院,而且她父親不是一受傷就住進那裏,而是先在別的醫院接受檢查,後來那家醫院才指示他們轉到上原腦神經外科醫院。


    美佐子說,從那之後,她就感覺到了命運之繩的存在。


    到底是怎麽回事?


    勇作感覺全身逐漸熱起來,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腦中膨脹。


    “難道……”勇作從棉被裏起身,腦中靈光一閃。


    第六章破案


    1


    密函送抵島津警局,已經過了三天。雖然可以從郵戳等處得知密函寄白哪裏,卻沒有證據鎖定寄信人。信紙和信封上也全無線索。


    一直拘留弘昌也不是辦法,當專案組人員快要沉不住氣時,一名刑警找到了重要證人。


    案發當天,有兩名女初中生去過墓地。兩人就讀的學校在真仙寺以東兩百米處。那天她們趁自習課溜出學校,在外麵鬼混了一陣,在回學校的路上被老師撞見。不管老師怎麽問,她們就是不肯老實回答為何無故離校。焦躁的老師檢查了她們隨身攜帶的物品,發現了煙盒,進一步追問,她們才承認是在墓地裏抽菸。兩人都是品行不良的學生。


    她們知道須貝正清是在同一個墓地遇害,卻沒有出麵作證,是因為父母不想讓世人知道女兒的不良行為。校方也不想公開這種不光彩的事。


    “更何況,我女兒說她什麽也沒看到。既然如此,我想就算出麵當證人也幫不上忙。”兩名學生之一的母親這樣說。


    刑警們很清楚,有許多案子的證據和證人就這樣消失了。


    警方得知她們的事,是因為在當地一帶打聽線索的刑警偶然耳聞。關於她們的傳言甚囂塵上,而且主要在初中生間流傳,從這點來看,消息來源說不定就是她們自己。


    如同那位母親所說,兩名女初中生堅稱她們什麽都沒看到。據說她們去了墓地,確定沒人在場才點燃香菸。她們似乎很不高興,表示自己並非常常這樣。


    然而經過詳細追問,發現她們其實目擊了極重要的事情。當她們經過墓地的圍牆外抄近路回學校時,看到了那個關鍵的黑色塑膠袋。兩人記得當時還說:“居然有人到這種地方來扔垃圾。”由此可以確定密函的內客屬實。


    “你們在墓地裏從幾點待到幾點?”刑警問。


    “我們到墓地大概是十一點四十分左右吧,我想應該沒待多久,大概五到十分鍾。”


    其中一名女生回答,另一人也同意。


    “我再問你們一次,當時現場真的沒人?”


    “是的,一個人也沒有。”


    兩人的眼神很認真。


    “如果這是事實,我們的推論將被徹底推翻。”西方鼓起胸膛,聲如洪鍾。勇作覺得,隻要案情有所進展,他就會現出這種態度。


    “如果相信她們的證言,在十一點四十分到五十分這段時間內,沒有任何人接近墓地,那麽兇手又是在何時將裝在黑色塑膠袋裏的十字弓藏進了墓地?如果是在兩名女生出現之前,就必須在十一點四十分之前藏好。這樣,考慮到瓜生家離真仙寺的距離,最晚得在上午十一點二十五分左右離開那裏。但是,”他又提高了音量,“那天造訪瓜生家的客人中,沒人符合這一點。據了解,一早去的女眷們直到下午都待在屋裏,而她們的丈夫也是在十一點半後才出現。這如何解釋?”


    室內鴉雀無聲。人們並非懾於警部的氣勢,而是都陷入思索,設法合理地解釋這不可思議的事實。


    勇作也一樣百思不解。美佐子是在更晚的時候,才看見晃彥從後門離去。這麽說來,拿走十字弓的人並不是晃彥。


    不可能,他不可能和這起命案毫不相幹。


    勇作覺得,無論怎麽勉強地想去否定晃彥和命案有關,他也找不到一個適當的解釋。


    “除非,”不久,渡邊委婉地說,“有共犯。也就是待在屋裏的某個人,將十字弓交給了在屋外等候的同夥。”


    他的口吻說不上充滿自信,但這一推論的確說得通,幾名刑警宛如同意般點頭。


    “總之,是這麽回事吧。那個人待在瓜生家屋內,中途假裝要去上廁所而離席,到書房偷走十字弓和箭,再偷偷離開屋子,交給在外麵等候的同夥,此後再若無其事地回到屋內,對吧?這一連串的動作需要多少時間?”


    “大概……十分鍾。”渡邊好像在腦中計算時間,閉上眼睛回答。


    “十分鍾啊,有點久。如果離席那麽久,我總覺得會有人有印象。”


    但客人中沒有傳出有人離席很久的說法。


    “再說,我覺得要不被任何人發現,進行這一連串動作相當困難。就算能夠順利進入書房,拿著一個大袋子進出宅邸還不被發現?這種思考本身邏輯就有問題。”


    西方的意見也算合情合理。沒人反駁,室內再度籠罩在一片令人喘不過氣的沉默中。


    “這麽一來,會不會不是客人,而是瓜生家的人呢?”渡邊又針對這點發表意見。


    “瓜生家有人曾做出可疑的舉動嗎?”西方問。


    “我們來整理一下吧。”


    渡邊站起身來,將瓜生家每個人當天的一舉一動寫在黑板上。乍看之下,沒有人能拿走十字弓。然而,渡邊最後寫下的內容卻令在場的人呆若木雞。勇作也想,不會吧?!


    “這不是出現了一個嗎?”西方也發出感嘆的聲音。


    “因為時間太早,這個人在案發時又有不在場證明,才至今一直沒有讓我們注意到。”渡邊用一種分析的口吻說,“何況這一舉動應該並非出自本人的意願。”


    “表麵看來,確實不是出於本人的意願,但要裝成是這麽回事倒也簡單。有沒有什麽殺人動機?”


    渡邊詢問在場的人,卻沒人回答。


    “好。那麽,讓我們重新整理一遍這個人的行動,或許會找出什麽蛛絲馬跡,然後再調查這個人和須貝正清的關係。”


    “這個人的共犯……或者就是直接下手的人,可能有誰呢?”一名刑警發問。


    “既然是殺人的共犯,應該不是交情不熟的人。我們先列出沒有不在場證明的關係人,再一一找出他們之間的關係。”西方口齒清晰地下令。


    “可以打斷一下嗎?”


    西方話音未落,從稍遠處發出一個異常洪亮的聲音。眾人循聲望去,舉手的人是織田,勇作感到莫名的不安。


    “什麽事?”西方問。


    織田環顧室內,然後說:“關於鎖定嫌疑人一事,我有個非常有趣的發現……”


    2


    這天晚上,勇作難得地較早回家,因為再不洗衣服就沒得換了,他也想花點時間慢慢思考整件事。


    他將髒衣服丟進洗衣機,打開水龍頭,按下開關,確定自來水嘩啦嘩啦地打在白襯衫上,便轉身離開。


    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多。


    勇作打開回家路上買的罐裝啤酒,盤坐在被子旁,灌下一大口,感覺頭腦頓時一陣清醒。


    他回想起剛才織田說的話。那的確是個非常有趣的著眼點,雖然站在相同的立場,勇作卻從沒那樣想過。織田基於那個著眼點,提出了一名嫌疑人。西方和其他刑警似乎也很感興趣。


    但是,瓜生晃彥不可能和命案毫無關係。


    勇作想,算了。


    他不知已確認過幾次內心的想法,最後還是決定繼續按自己的方式調查。


    勇作今天上午去了上原醫院一趟,和上原伸一見麵。主要是為了談最近發生的事,而不是不久前兩人談過的年代久遠的事。


    勇作拜託他從紅磚醫院時代的資料中找出一份病歷。若不能讓外人看,勇作希望他至少能調查,那份病歷是否還保存著。


    上原伸一當時不安地問:“你想做什麽呢?”他曾經出過幾次紕漏,似乎害怕被追究責任。


    “我絕對不會給您添麻煩。”勇作堅定地說,“反而希望您別告訴任何人,我提出這種請求。”


    上原伸一對勇作的請求考慮了一下,最後還是答應了。“可是我沒法馬上去查。晚上之前應該可以查到。”


    “好。那麽,我晚上再和您聯絡。”說完,勇作就離開了醫院。


    他從警局回家的路上,在電話亭打電話到上原家,因為他等不及回到公寓。但上原回答,沒有勇作說的那份病歷。


    “當時的資料保存得很完整,但就是沒有找到那份病歷。我這麽說你不要見怪,但會不會是你記錯了呢?”


    “記錯……不,不可能。”


    “是嗎?可是,不管我怎麽查,就是找不到那份病歷表,甚至連那個人住院的記錄都沒有留下。”


    勇作聽到這句話,霎時無法做聲。上原發出“喂喂”的聲音時,他才回過神來。


    “是不是有什麽麻煩事呢?”上原再度不安地問。


    “不,沒那回事。如果真的沒有,說不定是我記錯了,我會重新調查一次。”勇作道完謝,便掛上了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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