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斌一步步朝床邊走去,語氣陰森:“想走,我同意了嗎?”楊小蘭後背抵在牆上,退無可退,長期以來遭受的家暴讓她對這個男人產生了不可磨滅的,紮入骨髓的恐懼,她無法像麵對楊母那樣強硬,雙腿和膝蓋同時打顫,胸口被棉花堵住一樣窒息得令人難受。“回答我!”楊斌的吼聲震得就近的楊母險些耳鳴,她也有些怕兒子發瘋,知道接下來可能發生什麽事後立刻躲出去,還給拉上了門。楊小蘭別開臉,不敢看楊斌可怕的表情,抱著珍珍的胳膊緊了又緊,上麵的牙齒死死咬住下唇,無聲的抵抗著。楊斌掐住她的兩腮,將臉抬起來,散發著酒氣的嘴巴開合著,被酒色熏得渾濁的眼睛盯住珍珍不放:“自從你生下這個孩子,整 個家被鬧得雞犬不寧。隻有我看得清,他是個小怪物,是個孽種!”這些話就像一條引線,說得越多,楊斌就越發覺得珍珍不順眼,他覺得這個女兒天生就是來毀滅他的!楊斌突然感到恐慌,想起那些人對小怪物的追捧,再想起昨夜前來找楊小蘭的地產公司人員,他感受到了一種失控,這種失控將從楊小蘭身上延伸向整個楊家。“不能留,對,不能留……”楊斌喃喃幾句,突然兩手勒住了珍珍的脖子。楊小蘭反應過來後側身用後背去撞楊斌。男人的力氣比她大很多,加之心中不斷浮現的殺意,那雙手就如鋼鐵利爪一般死死摳著珍珍兩側的下頜骨,仿佛要把那顆腦袋生生扯下來。“你放手!放手!”楊小蘭哭喊著,張嘴咬向楊斌的手臂。楊斌滿心都是要讓這個女嬰去死,根本顧不上疼痛,抬起胳膊撞開楊小蘭,順勢將孩子從她懷中搶下來。他頭腦發熱,這種狀態和從前毆打楊小蘭時一模一樣,靈魂被暴力充斥著,想要掌控一切的欲|望那麽強烈,楊斌全然忘了這隻是個不足月的女嬰,揚起手將孩子摔向地麵。楊小蘭一口氣沒提上來,眼睛瞪大了極致,險些當場暈過去。卻不知道,一枚紙人從牆角躥出來,在楊斌沒注意到時從下方托住珍珍的繈褓。楊斌在孩子落到地麵的瞬間清醒過來,正想查看死沒死,就發現孩子竟然完好無損,正用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己。他再次認定這是個怪物,轉身朝廚房走去。楊母意識到兒子要幹什麽,撲上去搶下他手裏的菜刀扔出了窗外。“你要幹什麽!那是你女兒,電視上都說了她是天才,她是我們家的希望!”楊母管不了咒罵聲,滿心都是要如何護住珍珍。尤其是在看到兒子如此衝動暴戾之後,她更加要留住這個“希望”。“那是個怪物!”楊斌被恐懼左右,推開母親後沒再看到其他刀具,目光一轉,停在灶台上的鍋裏。楊家有個習慣,每次熬豬油都會熬一大鍋,裝在搪瓷盆裏慢慢吃。楊斌看到豬油上漂浮著的油渣好些許泡沫,知道這一定是剛熬好的。他端起鍋,踢開楊母奔向房間,揚手欲將豬油全潑到楊小蘭和珍珍身上。誰知道腳下會踩住剛剛施暴途中,無意間揮到地上的奶瓶,他腳下一滑,身體不受控製的往後仰,整鍋豬油如同瀑布一般澆到他的身上。那一瞬間,周圍的聲音、畫麵盡數退去,楊斌整個人都懵了,腦海一片空白。楊小蘭看著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迅速泛紅起泡,捂著嘴大喊一聲。隨後,楊斌便看見楊小蘭掏出了手機,不隻是想報警還是想叫救護車。在確定她是要報警後,楊斌忍著想要就地打滾嚎叫的疼痛,衝上前去奪下手機砸向地麵,轉身就跑。撕心裂肺的疼痛附著在皮膚上,楊斌穿過一條條巷子,來到城中村邊緣一棟廢棄的樓裏。沒有人知道他現在有多痛苦,豬油像蠟一樣封住他,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和脖子已經腫了起來。可是很快,警車聲自遠處傳來。楊斌縮在角落,顫抖著手揭開身上的衣服。肚子上燙傷很嚴重,新生的脆弱水泡隨著布料掀起被從肉上撕了下來,楊斌疼得一口咬住舌頭。他頭一次後悔自己的衝動,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對楊小蘭和那個小畜生舉起拳頭,如果進門後他能冷靜一點,他能多用腦子想一想,他就不會端起那鍋油,自然不會有接下來的意外。不,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奶瓶。他深深的懷疑,楊小蘭是不是早算計到自己會對她大打出手,故意扔個奶瓶在地上。那個惡毒的女人,難怪會生出那麽個孽障。不一會兒,接到楊斌信息的小弟們趕來了,他們將帶來的碘伏、繃帶等應急物品擺在楊斌麵前,並帶來了一手消息。“斌哥,你家裏有好多警察,我媽在外麵聽見楊小蘭說,你想殺了她們母女倆。”楊斌不敢再貿然脫衣服,讓小弟用剪刀替他把衣服剪開,露出皮膚上大片的燙傷。晶亮的水泡,紅腫起來的皮膚,光是看著就很嚇人。幾個小弟心裏惡心,麵上不顯,關心道:“斌哥,那娘們都報警抓你了,你現在不能回家了吧?”“廢話,回去自投羅網嗎!”雖然家裏有母親能幫他一起撒謊,說是楊小蘭用油潑的自己,可還有珍珍那個孽障在,萬一她開口對警察說出實情呢?所以他不能回家。楊斌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心中的仇恨滿得溢了出來。他恨的不隻是楊小蘭,還有陸汀,他知道,楊小蘭膽敢這麽對自己,很大程度是因為有人撐腰。他深吸了口氣,疼痛得扭曲的麵部猙獰可怖。久違的,潛藏在身體中的暴虐因子正在蘇醒。第160章 小弟們給楊斌上好藥, 仍不放心。外部燙傷、燒傷稍不注意就很容易感染,繼而引發其他問題。其中一個瘦子勸說道:“斌哥,你還真想殺了楊小蘭啊?她怎麽說也給你生了個閨女, 對你應該不會趕盡殺絕, 實在不行,還是回家吧。說白了, 你和她屬於家庭內部矛盾,警察管不了那麽多。”“對對對, 以前周老二家打老婆他們都不管,這次肯定也不會多說什麽。”另一人衝楊斌擠擠眼睛, “實在不行, 咱們就使點票子。”楊斌沒那麽樂觀,警察以前不管, 很大程度是因為楊小蘭本人沒有站出來說話, 被揍得再厲害她也隻是忍氣吞聲。可是現在,楊小蘭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這一次楊斌沒有猜錯,楊小蘭第一次在警方麵前控訴楊斌的罪惡,饒是楊母如何在一旁蹩腳解釋也沒用。之前來過的女民警安撫的看了楊小蘭一眼,“那楊小姐打算搬出去嗎?”“今晚就搬。”房地產公司在簽完合約後就給了她鑰匙, 並告訴她今下午就會把贈送的軟裝家具搬進去, 可直接拎包入住。女民警有些高興,大多數女性因為依附丈夫,為了所謂的家庭美滿, 對這種事都是能忍則忍。甚至有人即便被逼得自殺也不願意反抗, 站出來為自己發聲, 反而還會怪外人多管閑事。她們有的單純是因為怕, 有的是因為心有希冀, 相信丈夫口中那句“我錯了,我一定改”。“楊小姐,你和珍珍一定會越來越好的。”女民警摸了摸珍珍的腦袋。被稱為小天才的珍珍沒有早慧孩童的聰明勁兒,大多數時候都呆呆地窩在母親懷裏,像個洋娃娃。楊小蘭送走了警察,想起楊斌離開前的眼神,不放心的給陸汀打了個電話。陸汀對楊家的一切了然於心,掛了電話後立刻扶乩,算出人就在城中村。於是他當了一回好公民,向警方舉報了楊斌。楊斌的小弟遍布整個城中村,收到風聲後他強忍著布料擦破水泡的疼痛,穿上一套小弟送來的幹淨衣服,趁著夜色鑽進一輛麵包車逃走了。警方趕到時,隻在地上發現帶血和皮膚組織液的衣褲。楊斌這次的行為極為惡劣,是惡意傷人,並且楊小蘭已經決定要告他,從夫妻糾紛上升為了刑事案件。考慮到楊斌激進跋扈的性格,警方方麵高度重視,很快從其他地方加派了人手,還把案子給報了上去。刑偵一隊自上次張漾父母的案子後,一直沒有經手什麽案件,接到新案子的大夥興奮地活動關節,迫不及待的想出去活動筋骨。二隊的趙隊一聽又和陸汀扯上關係,嗤笑:“這位陸先生是倒黴體質吧,怎麽什麽案子都能跟他扯上關係。”礙於麵子,他從未將那天夜裏遇到的怪異事件詳細說給旁人聽,但王家和怎麽也算半個參與者,聯係趙隊當時的言行舉止,很快就猜到些什麽。他將對方要的卷宗遞過去,皮笑肉不笑道:“趙隊,小心今晚又停電。”趙隊的臉成了豬肝色,瞪了他一眼,奪過檔案袋大步離開了。走到拐角,他側身閃進衛生間,確定裏麵沒人後抬手拍幾下自己的嘴巴。“你就嘴欠!”那夜的事成功在他心裏形成了陰影,而且越想越害怕,隻有他知道,每次回家上樓自己跑得有多快,就怕背後有東西跟著。會議室中,陳隊嗤笑一聲,讓邱實將楊斌的個人資料調出來,繼續說案子。楊斌就是個混混頭子,大的事情沒犯過,倒是經常帶人收保護費和偷雞摸狗。這些被他欺負的人幾乎都是楊家的租客,寄人籬下不得不忍氣吞聲。“城中村內幾乎沒有監控……”田芳想起什麽:“老大,他兄弟那麽多,會不會是躲到誰家裏去了?”陳隊用記號筆在白板上的楊斌照片外圍畫了一個圈,筆尖輕輕一點,“根據派出所的同事對報警人聲音的描述,我試探性的給陸先生打了電話,確定是他報的警。可是陸先生第二次扶乩,沒能算出楊斌的具體位置。”“還記得之前的常華飛嗎?”陳隊道,“無法算出精準位置,要麽是那附近本身就很幹淨,沒有冤魂,要麽是因為有東西鎮著,冤魂不敢靠近。”田芳低頭捂住嘴巴嘻嘻笑了一聲。王家和睨她,“你笑什麽 。”想起成天端著保溫杯,杯裏泡著枸杞,將核心價值觀掛在嘴裏的老領導,陳隊無奈的搖了搖頭,隔空點點田芳,“認真點。”田芳急忙低下頭,假裝做記錄。王家和道:“說是和陸先生有關係,其實關係不大,他隻是在危機關頭幫了楊小蘭一把而已。”“楊斌可不是善茬。”張平安從外麵走進來,手裏拿著技術部剛從網絡上找到與楊斌有關的信息。他指著一條網絡留言道:“楊斌很危險,除了性格,還有心理。”資料上,是一則威脅意味很濃的警告,大致是傷害徐音音的人都得死。張平安道:“他是徐音音的狂熱粉絲,另外,我剛剛查到,楊斌之前的一個小弟誣告敲詐過陸汀的父親寧偉成先生,那個小弟一直說自己受人指使,隻是沒有確鑿證。換句話說,楊斌對陸汀敵意很強,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沒有人知道他會做什麽。”“這都是些什麽。”田芳蹙眉盯著那張紙,除了那句威脅之外,楊斌還曾在發表過許多恐怕言論。【我一直在看著你,跟著你,想撫摸你的每片肌膚,想親吻你的嘴唇】【徐音音,你隻能是我的。】【陸汀算個什麽東西,他敢傷害你我一定更讓他百倍償還】諸如此類的留言有十幾條,忍不住噴他的網友也很多。【沒有霸道總裁的命,卻有霸道總裁的病,兄弟,該吃藥了】【音音是我們大家的女神,你算個屁】【媽媽,這個人一定是個私生飯,還是很變態那種,惡心】這些評論楊斌一句也沒回複過。邱實接過來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冷著臉道:“可是根據我們得到的信息,他在麵對陸汀時並沒有太過激的表現。”“要麽是對徐音音的熱情下去了,要麽是他把情緒藏起來了。”田芳看到那種充滿占有欲和攻擊性的言語很不舒服。從某種角度來說,楊斌對徐音音的感情與對楊小蘭的很相似。一樣的極端,一樣的具有控製欲。不同的是,一個他棄之如敝履,一個是他心頭的白月光。陳隊拍拍桌子,“行了,會就開到這裏,我和王家和去陸汀家一趟,邱實和張平安去城中村走訪,張平安你帶其餘人調查楊斌那群小弟。”大家分開行動,陳隊很快就驅車抵達恒華小區。進小區大門時,看到一個身著風衣,戴著墨鏡的女人。女人杵著拐杖,正趴在保安亭處說什麽。他沒放在心上,亮明身份後保安就抬了杆。今天周末,陸汀不上班,陳隊沒有提前打電話直接上樓敲門。黃娜剛睡了午覺起來,臉上敷著綠色麵膜泥,把門外的人嚇了一跳。陳隊按下情緒,禮貌道:“陸汀在嗎?”“陸汀在隔壁。”黃娜走出去,按響隔壁的門鈴。開門的是女羅刹,她今天新學了一種發辮,正蹲在沙發上搗鼓自己的腦袋。見到黃娜,她直接略過陳隊把人拉進去,“黃娜姐,你快幫我看看這樣好不好看。”黃娜不好意思說“妹妹你是不是手殘”,委婉道:“編得不太整齊,毛毛躁躁的,還要多練練。”女羅刹喪氣地晃蕩回沙發上,撐著下巴長長歎氣。難道她要一輩子披頭散發嗎,她已經好幾次半夜出門被人當成女鬼了!陳隊這才走進去,看見林一後對他點點了頭說明來意。林一去到書房,聽到應答聲後推門進去,發現先生居然在和陸少爺玩遊戲,兩個成年人盤腿坐在地上,陸少爺大概剛贏了一局,高興地靠在先生身上。這麽好的機會就該伸手把人抱住的,先生倒好,像個木頭一樣僵坐在原地。平時挺沉穩威嚴的男人,一遇到陸少爺就成了傻大個,隻敢做些偷偷摸摸又騷包的事。林一嘴角抽了下,急忙調整表情匯報:“陸少爺,刑偵一隊的陳隊找你。”陸汀的腦袋自林歸肩頭抬起來,瞥了眼小叔叔繃緊的臉,明明很高興卻非要裝出鎮定的表情。別有深意的笑了下,看來還得加把火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