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裏幾乎全是他的氣息。


    “那你就喝嗎?”木蕭不講道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江近這麽一副難受的樣子,她也不怎麽舒服。


    雖然她恰是罪魁禍首。


    “嗯,”兩人這時候,剛好走到了客廳,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映著小花園裏的樹影,黑黢黢的,好像讓室內也融入了夜色,江近的聲音低沉而緩慢,“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你很像她。”


    木蕭心裏一驚,下意識地往邊上避了一步,結果她忘了手裏還扶著江近,這麽一避,江近整個人都失了平衡,幸好他用手撐了一下沙發的靠背。勉強站穩了。


    木蕭語無倫次:“江江江總,您喝醉了,要不就在這裏休息吧。”


    打死她她都不敢送江近回臥室了。


    江近低著頭,像要從那沙發上看出什麽花來,木蕭提心吊膽,末了聽見他說:“也好。”自己也真的繞過沙發,不聲不響地坐下了。


    他闔著眼皮,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大概剛才說的是醉話。


    木蕭鬆了一口氣,繼而又忍不住打了一下自己的頭。


    她簡直是造孽啊!


    心裏正亂糟糟的,又想到了江總隻穿毛衣躺在這裏,怕是要著涼。木蕭起身往臥室去,準備給他拿床被子。


    剛才江近說“你很像她”,聯係他之前說過的話,木蕭基本可以肯定這個“她”就是川都那個變戲法的女孩。


    這麽說來,江近招她做秘書,並不是因為他自己說的“小絨球喜歡”,而是因為她有那麽幾分像他惦記著的人?


    木蕭心想,我走的這是什麽狗屎運,隨便畫了張臉,就跟江近的心上人撞了。


    心情完全沒有押寶押中了的雀躍,反而有點低落。


    從頭到腳都是莫名其妙的負罪感。


    看得出江近並不是那種風流浪蕩的人,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他沒能和當初那個女孩在一起,之後便一直單身,來者一律拒之門外。


    最後好不容易遇到個眉眼甚至性格都相似的女孩,卻發現這女孩某天悄無聲息地就不見了。


    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她的身影。


    木蕭在腦袋裏幾乎把整個劇本都補全了,心想明天我該怎麽麵對江總?


    以眼淚,以沉默?


    她小小地哀嚎了一聲,走進江近的臥室。


    沒開燈,借著月光,她下意識地環顧一圈。


    房間以看起來很高級的灰藍色為主,中央一張大床,鋪著墨藍的床單,窗戶開了一半,涼風習習,掀起窗簾的一角。


    靠窗的牆角上,掛著一件黑色的風衣。


    起先木蕭沒怎麽注意,琢磨著既然被子太大不好搬過去,拿件大衣蓋蓋也是好的,便走到衣帽架邊上,伸手取下風衣。


    這風衣質感很好,材質卻太薄,木蕭搖搖頭,正想把它掛回去,目光觸及風衣的內襯,忽然覺得血都涼了。


    內襯上,繪的是繁複的花紋,各式符咒,絢爛又奪目。記得趙跟她說過,這樣的風衣,調查局的每個人都有一件。


    有那麽幾秒鍾,手好像失去知覺一樣,木蕭血液上湧,卻依然感覺腦袋空空。


    她就像個木偶似的怔在了原地。


    直到臥室的燈被誰打開,室內瞬間一派明亮。在燈光的刺激下,木蕭瞳孔微縮,看見方才醉倒的男人抱著雙臂,斜倚門框,眼裏一派清明。


    他看了木蕭幾秒,忽然挑起一絲笑意:“怎麽,不繼續撩了?”


    第35章 三十五樣


    那一瞬間, 木蕭腦海裏忽然閃過很多畫麵。


    大雨滂沱的黑夜,身穿黑衣的男人, 不緊不慢的步伐, 扭曲猙獰的怒臉,還有最後, 他無比冷漠的一句:“陰溝裏的臭蟲如果一輩子不爬上地麵, 就不會被車輪碾死了。”


    是趙。


    他回來找她了。


    為什麽?


    往事走馬燈一樣地刷刷飛過,最後定格在眼前大步走來的男人身上, 他的神情真奇怪,眉頭緊皺著, 似乎帶著焦急。


    趙從來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木蕭頭痛欲裂, 漸漸分辨不清來人的臉。


    朦朦朧朧中, 好像聽見他在叫她的名字。


    木蕭。


    那個男人已經走到了她麵前,木蕭呼吸驟然一緊,長久以來盤旋在頭頂的噩夢就這麽朝她砸了下來, 瞬時把她砸了個翻天覆地。


    她止不住地往後退。


    “木蕭,木蕭!”


    木蕭一個激靈, 終於清醒過來。視線模糊了一陣,冷風不知道從哪個方向灌進來,鑽進袖口和脖子裏。渾身都發冷。


    回神之後她大口喘氣, 如釋重負。


    麵前的人是江近。


    江近收起了剛才在門口調侃的笑容,不言不語地看著她,神色有點凝重。


    木蕭勉強鎮定下來:“你是……”


    這裏是江近的房間,調查局的製服掛在他的衣帽架上, 一切都那麽一目了然。


    “是。”江近顯然知道她在說什麽,承認得很幹脆,“你沒問過,所以沒跟你說。”


    木蕭堅決不背這個鍋:“這能怪我嗎?分明是衛燦……”話說到這裏,戛然而止,麵對著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木蕭瞪大了眼睛,“你們是一夥的對不對?”


    江近笑了,那意思是:嗯,還不算笨。


    木蕭:“……現在調查局都這麽抓人嗎?甕中捉鱉?”


    江近:“不要這樣罵自己。”


    木蕭:“……”


    也對,怎麽能自己罵自己是王八呢,木蕭改口:“請君入甕?”


    呃……貌似意思也差不多。


    木蕭歎了口氣,望天。


    “你好像不緊張了,”江近對她的胡言亂語沒搭沒理,緩步靠近,卻不容人後退,“剛才為什麽害怕?”


    木蕭被他逼到了牆角,大氣也不敢出,生怕他下一秒做出什麽來。


    好不容易活躍起來的空氣又緊繃起來。


    她握了握拳,察覺到自己掌心一片冰涼,麵上扯出一絲笑意:“怕,怕什麽?我不怕的,我是良民呀……”


    “哦,良民,”江近後退半步,點了點頭,“有證不?”木蕭傻眼了:“你們調查局還真的發良民證啊?”


    “不發。我逗你的。”


    木蕭:“……”


    對方好整以暇地站著,一副等著她再狡辯的姿態,木蕭無奈,隻得硬著頭皮努力解釋:“我真的很安分守己的,你看。”她舉起手,亮出掌心,翻來覆去給他展示:“我這雙手上,都是勤勞的繭子啊,還有開水不小心燙的疤。”


    她剛才還一臉失神害他擔心,轉眼間就這麽一副能說會笑還貧嘴的樣子,江近不僅沒有放心,疑慮反而更重了。


    要說這幅蹦躂蹦躂的樣子是演出來的,那她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你是來抓我的嗎?”木蕭忽然問他。


    江近下意識地說:“不是。”


    木蕭“哦”了一聲,飛快地問:“那我能走了嗎?”


    她的手心已經開始出汗,腳下也有點輕微發顫。


    江近說的沒錯,她是很緊張。


    盡管眼前的男人沒有散發出絲毫危險的氣息,她還是止不住地害怕。


    想逃離。越快越好。


    調查局。這是個跟趙有牽連的地方,眼前這個男人,說不定認識趙……這一切都讓她覺得非常不安,難以忍受。


    回想起趙佩佩來“算了”找她的那個夜晚,木蕭總算明白了什麽叫做“g是不能亂立的”。


    那時候她覺得趙是她唯一的威脅,壓根沒認真考慮過調查局的其他人——畢竟在她眼裏,調查局的人其實挺講道理的,當初趙不敢讓調查局的人發現她的存在,也可以側麵印證這一點。


    她當時甚至覺得,那個傳言中心狠手辣的局長也沒什麽可怕的。但口中說說跟現實麵對總是不一樣的,別說是跟局長麵對麵,就是麵前這種情況下,木蕭也沒法坦然麵對。


    她不能抑製自己內心深處湧來的恐懼。


    隻有靠著不斷給自己打氣鼓勁,告訴自己說什麽也得把麵前的事兒應付過去,她才不至於當場癱倒在地。


    等了半晌,沒等來對方的鬆口,木蕭心裏一沉,知道這回怕是走不了了。


    誰知,江近卻同意了:“一會兒送你。”


    還要送……木蕭膝蓋一軟,險些給他跪下。


    “為什麽呀?”


    “深夜送女士回家,難道不是男人該盡的義務?”江近反問。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問題是我不是普通女人,你也不是普通男人啊!


    腹誹的力量之下,木蕭奇跡般地站穩了。她咽了口口水:“這怎麽好意思……”


    這句話她假惺惺地說過好多次,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真心——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讓調查局的人知道住址的。


    “不要客氣,”江近說,繼而給她扔了個重磅炸/彈,“難道你最初的目的,不是搞定我?”


    木蕭想反駁,但她發現自己絲毫沒有底氣:“呃,那時候,我見錢眼開,年少無知,我知錯了,回去就金盆洗手……”


    跟江近說話的空檔,她把調查局能抓她的所有理由都想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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