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毅去衛生間洗臉的時候,包小娜特地把飯菜從廚房裏搶救出來,重新在餐桌上擺放整齊,又將剩下的蛋糕切出兩塊最完好的三角形,放在各自的座位前。她發現地板還沒有清理,剛準備蹲□,曹毅從後麵一下拉住她,“你坐著吧。”他示意包小娜隻用乖乖坐好,自己忙彎下腰拿紙巾擦去汙穢,然後又從洗手間拎出拖把將客廳清潔了一遍。包小娜平時很少做家務,今天還是曹毅來了廚房才能光亮如新。她右手撐在桌上腦袋也懶洋洋地靠過去,望著在客廳來來回回的曹毅,這幅勞作情景讓她興趣盎然。見曹毅拖到餐桌附近她忙縮起腿,看著拖把在座位下往返穿梭,她突然很想用腳踩住它,就像踩住壁虎的尾巴。


    “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像地主婆。”包小娜訕訕地笑。


    曹毅擰幹從桶裏拎出來的拖把,“今天你當女王我都沒話說。”


    “真的嗎?”包小娜左手隨意指點,使壞地笑:“喏,喏,這裏這裏,還有那邊也拖仔細了。唉,眼睛瞪大點,左邊還有灰塵呢!”曹毅溫馴地照著指示一一清潔,剛直起腰想透口氣,包小娜捏起筷子又開始發號施令:“反了,這才拖了多大功夫就想偷懶了?看著我幹什麽?繼續幹!”


    “我腰閃了。”曹毅非常無辜地申訴。汗珠也應景的從他額頭滑進頸項間,帶著那麽些許淫靡的味道。包小娜忽然覺得站立在麵前的是位穿著工人裝忙得渾身泥汙的花匠,她則是那常年深鎖春閨的少婦,電視劇裏這類女主人極容易被這類男人迷得神魂顛倒。她為自己的遐想偷偷發笑,卻也惹來曹毅怪異的打量。


    “我腰閃了你好像很開心?”曹毅不幹了。


    回過神的包小娜頭都快搖掉了,“沒有的事。別拖了,吃蛋糕吧。”她一瞥端正坐好的曹毅,又忍不住笑:“你幹嘛這麽正兒八經的?”


    “哦,你是要我不正經?”曹毅也笑。


    理虧的包小娜臉紅了一下,耍無賴地攤手,“生日禮物呢?蛋糕不算。”


    曹毅向她勾了勾食指,等她臉湊過來時用著曖昧地語氣悄悄說:“這個,要脫了衣服才知道。”


    包小娜臉都快紅得發紫了,一瞬間覺得四周都是□暗湧,整個人像享受著冰火兩重天的夾擊——一下讓她熱情如火一下讓她慌亂無措。事實上她想多了,曹毅的禮物不是所想的那麽回事,即便他脫了上身並不意味是某件事的前奏。他隻是想給包小娜看一份她獨享的權利。


    紫羅蘭代表著忠貞的愛情,沒有背叛,容不得欺瞞——如今他將承諾紋進了血肉中——那朵在胸口栩栩如生的紫羅蘭便是僅獻給包小娜的禮物。這可以說是包小娜一生中收到最情深意重的禮物,以至於她哽咽難言,激動得說不出任何想要回應的情話。她難以置信地搖晃著腦袋,直到觸摸到那朵活生生的紫羅蘭才確信不是在做夢。曹毅的眼眸一向清明,幹淨得如藏地的聖湖,哪怕現在他和包小娜□著胸膛互相貼合一起,也會讓人由衷的相信這是一項聖潔無垢的儀式。


    “看見了嗎?這才是真正的紫羅蘭。”曹毅抱緊包小娜,讓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兩個紋身正逐步靠近,漸漸融合一體。包小娜輕輕觸碰著彼此胸口緊密相聯的那半朵紫羅蘭,覺得一切都如此不可思議。如同兩個帶有同一印記的雙生兒,浩淼宇宙中唯一也是不可分割的另一個自己。這種超越血緣的羈絆,縱使分散數十年也能從人群中一眼認出對方。也隻有和曹毅在一起,這朵紫羅蘭才具有靈魂,才能鮮活存在。


    “這還是降頭嗎?”


    “還是。”


    “那你也給自己下了降?”


    “所以我今生今世都不會離開你。變成鬼也不會。”


    作者有話要說:吃了感冒藥。。準備呼呼去了。。。


    ☆、第三十一章 降頭師


    夜裏包小娜又見到了陸羽。他站在宿舍樓的頂層,削瘦的身子骨在獵獵風中已是搖搖晃晃,稍不留神就會被風一巴掌呼擼下去。但他不在乎,為了等待這個隨時可能到來的危及時刻而興奮得頻頻點頭。想必他也默許有誰為自己作一個見證,否則不會回頭沖正攏過來的包小娜輕輕笑。隻是陸羽的笑容看起來有些慘澹,以至於唇周肌肉牽拉的動作過於僵硬,襯得眼神也相當乏味,而讓人失去了最初一點好奇的興趣。有那麽幾秒包小娜還在考慮是否要走過去阻止他,還是目睹他的縱身一跳。她很清楚這不過是夢裏的一場相會,死去的人絕不會再死一次。


    包小娜頓住腳,不打算再多走一步。陸羽意識到什麽忽然開竅了,張開雙臂意圖學著盤旋半空的夜鷹禦風而行,他也確實這麽幹了——當著包小娜的麵,身子往前傾斜作出俯衝的動作,倏地一下飛進了樓下那團漆黑當中。夢裏是聽不到聲音的,無論包小娜如何發出驚嚇的嘶喊,夢依舊平靜如初,隻在最後傳來‘砰’的一聲。


    這是死亡的休止符。


    包小娜似乎受到夢的召喚,也站到陸羽曾站過的位置。沒有風,沒有大樓,她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外在的變化,甚至看不見自己以外的事物;仿佛在浩瀚的宇宙中迷失了方向,漂浮於未知的第三空間。然而一瞬間有隻冰涼的手把她又抓了回來,並且牢牢捏住她的腳踝——陸羽咧著嘴在笑,身體沿著樓層的牆壁慢慢向上攀爬,四肢就好比是依靠繩索控製的木偶,又像是折住腳的巨型蜘蛛,每前進一下都伴隨著如流浪漢在樹林中拖住死狗屍首,從一堆堆枯葉踩過所發出的聲音。陸羽笑得像失常的瘋漢,嘴巴張得能夠塞進一隻拳頭,都可以清楚看見口腔深處已經腫大的懸雍垂。包小娜猛地跺腳把他趕回他應該去的地方,哪知道陸羽整個人往下一沉,把她硬生生拽入了這片幽暗之中——凜凜風聲亦如傾瀉而至的潮水,從她的口腔鼻腔眼睛耳朵粗暴地灌進去,一瞬間五髒六腑全部擠壓到胸口的位置,像是有個人坐在她的身上陪著她一起往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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