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樸厚這幾天右眼皮總跳個不停,給他做內窺鏡檢查帶來極大不便。“樸主任,”平常經常在他麵前獻殷勤的護士小照說,“樸主任,我教你個法子真當管用。右眼跳是禍,一定是你做了壞事、闖禍啦。我教你的法子既可驅邪、又可止跳。不過,不能白教你,你得請我吃頓飯。哈,看把你急得,麵孔煞白。算了算了,我就白送你吧,省得回家在夫人麵前不好交代。呶,我給你剪張黃紙條,你把它貼在右眼皮上,眼光盯牢它,口中默念‘南無阿彌陀佛’一百遍,肯定就好了。這是我有一年爸媽帶我回老家時,奶奶教我的,毛靈光的。” 中午下了班,樸厚胡亂扒拉了兩口午飯,嘴裏也不知是什麽味道。回到科裏,交代護士長蓮子,他感到有些累,中午想好好休息,沒有什麽特殊病人,不要打擾他。回到他的辦公室,將門反鎖,沏了杯濃茶,從白大褂口袋中掏出了一張黃紙條,就是上午小照剪的那張。 “你那是迷信。”樸厚一本正經地當著眾人的麵數落小照,“什麽右眼禍、左眼福,你年輕輕的還那麽封建,那些念經的都是假的,隻是給你個心理安慰。”小照卻也不惱,笑嘻嘻地說:“哎呀,真是好心變成驢肝肺。你自己不信倒算了,可不興咒菩薩,要遭報應的,樸主任。”乘大家在辯論小照的說法究竟有無道理的當口,樸厚飛快地抓起紙條,若無其事地塞入口袋。 樸厚將紙條往舌尖一抹,對著書櫥的玻璃粘在右眼皮上,兩腿擱於辦公桌麵,雙仁上翻、盯著紙條不敢轉動,心無旁騖、口中默默有詞。可是不管他如何集中精神,武文玨的影子總是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那副軀殼的背部咕嘟咕嘟往外冒著鮮紅的血,慘白的臉被湖水泡得發漲而變形,紛亂的頭髮隨湖水盪散,猛地,他睜開雙眼,毫無光澤的瞳仁直勾勾地射向他,似乎要紮進他的靈魂深處。樸厚“啊”地叫道,雙手本能地在眼前亂抓,企圖阻擋撲向他的厲鬼,十指被染成一片血紅。黃紙條也在慌亂中被打落,受了驚嚇的心砰砰狂跳,他索性閉了雙目,口中的“南無阿彌陀佛”隨著心動越念越快,幾乎就要喊出聲來。 不知過了多久,樸厚從半睡半醒的狀態中恢復。他將雙手舉到跟前,那是一雙保養得十分白皙的可操作複雜醫學儀器的機敏的手。他用靈巧的手指扯著衣領,脖子一圈很不舒服,一摸,汗涔涔的,胸前亦濕了一片。他抓起杯子將茶水一股腦灌盡,推開窗子,敞著領口倚在窗幃前喘氣。從十樓窗戶望下去,來回穿行的人影在今天的樸厚眼裏顯得格外渺小,他不明白,這些人都在折騰些啥,整天忙忙碌碌的,真有這個必要嗎?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門外響起了輕柔的音樂聲,午休要結束了。在整理領帶時,樸厚突然發現,右眼皮真的不跳了。不知道是不是個好兆頭,他心想。 武文玨出事後,頭兒找他問話,他當然矢口否認與此有關,隻是說,按照頭兒的意思交代給馬力去辦,至於馬力那邊怎麽處理的,他可以去問問。待公安局明確武文玨已於四月五日死亡,頭兒真急了,又不便直接去馬力那兒一探究竟,幾乎以哀求的口吻要樸厚一定把真實情況講清楚,若確是馬力幹的,得趕緊想對策,做好善後工作。樸厚還真把馬力叫至跟前質問他,馬力一副冤枉相,憋紅了臉辯解說,他按照姐夫的意思跟蹤武文玨好一陣,四月五日那天上午準備在他上班的必經之路截了他,好好教訓一頓,這事先不是都與你姐夫商量好的嗎?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苦主的人影,一直餓著肚子到快中午一點才拉倒。當晚樸厚就把馬力的辯解原原本本匯報給頭兒。頭兒將信將疑,於是樸厚乘機讒言道,他那舅子一貫愛說造話,他也吃不準這次是否對他有所隱瞞,不排除他一時下手過重,為掩蓋實情,幹脆把武文玨做了的可能。倆人商定,一方麵要牢牢控製住馬力,另一方麵一定要撬開馬力的嘴,把真相弄清楚,如此才能判斷這次事件是否對他們構成威脅。 這些當然都是樸厚應付頭兒的,他肚子裏早有個小九九。萬一有一天事情敗露,不管是頭兒還是警察,若追究起來,就把馬力這個擋箭牌拋出去,所有事情全部推給他,自己來個死不認帳。真正到走投無路的時候,還有個墊背的,就說是受了頭兒的脅迫和指使,他充其量隻是個被人利用的工具。然而,他不相信這一天真的會到來,或者說,不願意相信。他更相信自己的好運氣,這不,右眼皮也不跳了。他那天在釣魚現場的處理應該是幹淨的,整個過程完全被控製在周密的計劃中,警察不可能找上門來。 四月五日清明那天,他請假去閑林公墓上墳。在停車場倒車時,他故意與旁邊的車子來了個小小的碰撞,並毫不講理地大聲與車主爭吵,引來了一大幫看客和保安,在眾人和保安的勸解下,他顯得極不情願地賠了人家三百元。然後,拎著一大袋酒、食品和祭品,以明顯偏高的價格在沿途兜售的村姑那裏買了一大把山坡上采來的粉紅色的野杜鵑花,祭拜了先人的墓後,他很快搭乘一輛“黃魚車”,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公墓。以他當天的一身裝束,看上去就是一個欲趕回程的普通掃墓者,選擇非法運營的“黃魚車”,是因為那些乘機撈外快的司機不會無端惹事上身,本能地躲著警察和公眾,較之計程車安全係數更大。他選擇了一條人跡罕至的路線徒步進入西溪,一路上睜圓了眼四處張望,他事先給自己定下了規矩,隻要遇見足以引起注意的人,就取消計劃。不知是武文玨的不幸還是他樸厚的不幸,在當天的壞天氣裏一路行來,果然半個人影也沒有。釣具是他前一天踩點時就放置好的。他知道武文玨不喝白酒了,在後拿出的那瓶紅酒裏下了安眠藥。藥勁加上酒勁,那小子入水沒怎麽撲騰便沉入湖底。他帶走了一切能證明他到過此地的證據,在留下的白酒瓶和魚竿上仔細抹去了自己的指紋,並抓著武文玨的手摁下他的指紋,使得現場看上去象是釣魚人喝多了酒不慎跌入湖水溺毖。他仍打了輛“黃魚車”在墓地外便下來,開車時,他哈著酒氣引停車場保安前來勸阻,故意在保安麵前說酒喝多了,在山上躺了一上午。清明時節,不少人拖家帶口、大包小包的假掃墓的機會順便來踏青,在山上吃喝大半天是常有的事。 當樸厚將事發經過仔仔細細再回憶一遍時,每每定格在腦中的最後影象總是那張泡得腫脹而慘白的可怖的臉。他想逃離開,緊閉雙目,把頭搖得象撥浪鼓似的,可怎麽也不能擺脫,下意識裏還是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弄得他快要瘋了。樸厚猛地關上窗子,他的麵孔映襯在窗玻璃上,那雙眼睛死死盯牢自己,麵皮漸漸變形,慘白而腫脹……倒血黴的右眼皮又跳了。 樸厚無法再上班,他根本看不清內窺鏡裏的影象,他病了。醫院以上呼吸道感染將他收進五樓呼吸內科病房,可是所有進一步檢查均不支持感染症象,呼吸內科的六人大病房實在太吵,他太太堅持認為樸厚因工作太累、體力透支而病倒,要求轉至條件好一點的病房休息。徵得樸厚夫婦倆的同意,由院長潘誌強拍板,將他轉回本科的乙級病房調養,雙人間的病房暫時隻收他一人。這樣,樸厚神差鬼使般地住進了邱木槿生前曾住過的病房。 與此同時,聖大從黃靂那兒得到武文玨死亡一案的最新情況通報:法醫解剖證實,從屍體水中腐爛程度及胃內容物排空情況分析,該死者死亡時間應該在發現屍體之前四十八小時左右,最大可能是四月五日上午十時至下午二時。死者身上無任何人為傷痕及搏鬥痕跡,可以排除生前遭受身體侵害可能。死者呼吸道內有少量吸入性液體及水生植物殘末,經比照,與現場水係、植物同源;但奇怪的是,與通常的溺毖屍檢相比,非但吸入性液體量少,而且僅局限於大支氣管、氣管等上呼吸道,終末細支氣管及肺泡等肺功能單位內基本未見液體侵潤,從死者肺組織生理病理學角度來看,無急性或慢性肺功能障礙存在。臨床醫生出身的聖大當然明白這其中的潛台詞,那就是說,死者呼吸道水侵潤的特徵並不能用其肺組織本身病變來解釋,再明白點,如果死者生前就存在著嚴重呼吸功能衰竭,極淺而弱的呼吸是可能沒法把水吸入深部的肺組織。法醫認為,據此仍可以判定為溺水而亡。結合現場痕跡分析來看,沒有證據證明有第二者在場。現場遺留的兩根釣魚竿、酒瓶、馬紮、食物包裝和死者停留在附近的汽車上均留有其本人的指紋,引起警探們注意的是,酒瓶和其中的一根釣魚竿上僅提取到死者極少的指紋,難道是死者將兩根魚竿下到水裏而隻盯著一根用?細心的黃靂還發現,遺留在現場的食物骨架殘渣可以大致拚出一隻整雞的形狀,因死者胃內容物比較新鮮,基本未被消化(他的解釋是由於死者進食後立即死亡和大量酒精的防腐作用共同所致。此外,胃內尚存留早餐進食的部分未消化食物,警方正是根據死者家屬提供的早餐時間和內容來判斷其死亡時間的),即便算上可能被排空進腸道的部分,有關人員怎麽湊也不及半隻雞,剩下的半隻雞到哪兒去了?總之,經過初步屍檢、現場勘察及外圍調查,從目前掌握的情況看,死者死於酒後溺水而亡,發現死者處即為死亡的第一現場,雖無直接他殺證據,但有頗多疑點。特別是聯繫到聖大提供的情報,更增加了案件的複雜程度。警局已立案,要求展開全麵調查,希望聖大能提供最新情報。聖大提出兩點建議,是否把與武文玨有密切業務往來的人和單位列入重點排查對象?可否做進一步的屍檢,比方說,進行必要的毒理檢測?黃靂說,這兩個問題他們已有所考慮,有些已著手進行。 盡管聖大有不少想法,但他不可能什麽都對黃靂說。作為私家專業業務調查員,他知道,自己不能介入警方的偵查行動,從法理上說,他的調查與警方的偵查之間有一道人為的不可逾越的鴻溝,他可不願意去觸碰這條高壓線。他更願意以一名公民的身份協助警方調查,作為回報,他會及時從黃靂那兒得到他可以說是私人提供的不違規的與他又是急需的情況通報。這是警民協作的典範,他經常對黃靂這麽說。 聖大回想起當初真希望王學彬那兒能發現些什麽東西的心情,現在他同樣願意看到武文玨的死與他著手調查的案子有關,他強烈感到這不是他個人的主觀傾向,而是尚未揭示真相的事實。武文玨那條線讓警方去查,他大可以放手。邱木槿這邊仍要抓緊,那本天書樣的筆記本著實費盡了聖大的腦筋。死人不能開口說話,可她要說的應該都在這本天書上,聖大和羅波倆人琢磨了許久還是不得要領。看來有必要再與吳淼、花蓮子、楊醫生等人接觸一下,希望能找到突破口,如果能與醫院的高層人物接上關係,興許又是一番柳暗花明的情景。不過,這是一步險棋,弄不好,他所倚重的人恰是事件的主角,這不成了抱著孩子往狼窩裏鑽——自己送上門了。他在腦海中把醫院領導象過篩一樣理一遍,最後定格在副院長曲麗萍身上,從那天晚上雙方接觸的情況看,她應該是可以信賴的人選,吳淼、花蓮子也對她有不錯的評價。唯一讓聖大不放心的是曲麗萍分管藥械科副院長身份,盡管在醫院藥事委員會中,向來是院長潘誌強一人拍板的(曲麗萍對此頗有微詞,這在那晚的交談中,聖大感覺得到)。但曲麗萍與潘誌強的矛盾何尚不是聖大可以利用的機會?聖大要慎重斟酌一番。當然,武文玨還活著的話,事情就會好辦得多,他這一蹬腿,帶走了多少世人不知曉的秘密。聖大仿佛感覺到隱藏在事件深處的某人暗自得意的獰笑。 比起以上分析來,邱木槿的死因顯然是最重要的一環。隻要在邱木槿的死因上發現任何蛛絲馬跡的異常情況,聖大就可以對本案下定性的結論。王學彬那兒怎麽還沒消息? 心念甫動,電話鈴就響了。 “老同學,讓儂久等了。” “情況怎樣?”聖大顧不得客套。 “我交關遺憾地通知儂,檢查結果跟開始一樣,毋沒新的發現,並且我可以負責任地講,格個結果應該是最終結果。”王學彬的口吻異常肯定。 “你肯定把你們所有能做的項目都掃了一遍,一個也沒拉下?”聖大的嗓門超過了對方。 “肯定!” ………… 我說老同學,”見聖大一時無語,王學彬安慰道,“儂也不要介急,既然儂一口咬定格隻樣本有問題,我同儂介紹一個人,省微生物研究所微生物資源研究中心的主任王智華,我的同事,是副研究員,可以講,伊是阿拉同行中的一隻鼎。伊拉單位可能有阿拉毋沒開展的項目。我負責同儂聯繫哪能?” 聖大千謝萬謝,向王學彬要來了王智華的聯繫方式。一周後,聖大意外接到王智華主動打來的電話。 “結果出來了。”王智華在電話中說,“不過,請你先把樣本的來源情況告訴我。” 聖大很是激動,他一聽就知道有門了,用幾乎顫抖的聲音把樣本的基本情況說了。 “原來是這樣。”電話那頭停頓了片刻,似乎在考慮怎樣敘述,“結果是這樣的:經我所有關實驗室檢驗,接種於特殊培養基中的血標本培養出念珠狀鏈桿菌,樣本的梅毒血清反應及螢光抗體和補結抗體的檢測均左證了血培養結果。很明顯,你的病人生前曾罹患過鼠咬熱病。” “什麽什麽?”聖大當時就愣了。“檢出了念珠狀鏈桿菌,鼠咬熱病?!怎麽可能呢?”他更象是在自言自語。 電話那頭又補充道:“隻要你確認你的樣本沒有被汙染,這是確定無疑的。” 聖大立刻就做出了決定,他顧不得禮貌,聲言要馬上見到王主任。撂下電話,便嚷著要羅波出車,待推開套間的房門,接待間無人,這才想起羅波已被他安排出去了。他急出辦公樓,招了輛計程車直奔了去。 王智華在自己的辦公室接待了這位不速之客。與聖大的老同學王學彬不同,這位學者身材魁偉、理著小平頭,膚色坳黑,讓人覺得象個運動教練員。 智華從王學彬處已得知聖大的情況,對於同行他不擔心介紹情況時有什麽專業上的阻礙。他簡明扼要地說,鼠咬熱乃鼠類咬傷所致的急性傳染病,念珠狀鏈桿菌是兩種致病菌其中之一。其臨床表現及診斷治療想必臨床醫生出身的聖大更清楚。從流行病學角度說,野地鼠為主要傳染源,實驗鼠及貓狗等偶可成為傳染源。不論何種傳染源,都要經齧咬宿主而感染,消化道傳染少見。病原菌侵入人體淋巴係統及血循環,最後引起全身中毒症狀,病人起病急驟、可出現特有的間歇型高熱、關節腫痛、皮疹等毒血症狀,乃至心內膜炎、呼吸道炎,未經治療可能死亡。目前臨床抗菌素使用廣泛,且一般檢查難以發現病源體,因此有些臨床感染即便治癒也未被發現而漏診。一旦病變罹及心內膜或中樞神經係統等其它重要藏器,即使使用抗菌素,亦往往預後不佳。 聖大聽聞後豁然開朗,長久縈繞在他心頭的一個疑竇迎刃而解,那不明原因的高熱竟源於此!他將邱木槿發病前後的情況仔細敘述一遍,倆人分析後仍找不到邱木槿染病的傳播途徑。王智華說,他已與市疾控中心聯繫過,他們近年未接到罹患此病的報告,以邱木槿的生活工作環境來看,應該沒有感染該病的機會。 “還有沒有其它特殊的感染途徑?”聖大急於想弄清這個問題。 “一般沒有。除非……”王智華欲言又止。 “什麽?” “嗯,這個嘛,”王智華支吾其詞,“當然,發生這種情況是非常少見的。例如,你所在的實驗室,可通過實驗動物散播,或者實驗室工作人員不慎感染……” 聖大立刻明白了:“貴所有這種菌株嗎?” “有是有的,而且就在我所工作的部門。”王智華認為聖大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不過,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們的菌株是決不會散播到社會上去的。我們菌種保藏管理實驗室是微生物資源研究中心下屬的一個研究組,主要工作包括微生物菌種的收集、保藏及其技術研究、菌種的係統分類、提供和安全管理等等。我們的安全管理係統是十分嚴格有序的,從來沒有發生過你想像的那種情況……” “等等,”聖大插話道,“你是說,貴所有念珠狀連桿菌、並且還向外提供?” 王智華對聖大一味懷疑頗感不快:“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再次明確告知,你懷疑的情況純粹是子虛烏有!” “啊,是我無禮了。”聖大這才發覺自己急於求成,給對方造成了傷害。“我對您領導的部門決沒有懷疑和輕視的意思,是我沒有表達清楚,給您帶來的誤解我表示非常抱歉。由於事實上發生了鼠熱病的感染,我隻是想弄清它的感染源和傳播途徑。” 聖大誠懇的道歉化解了王智華的怨氣,他說的對,對於傳染病的發生,專攻此項的研究員有著本能的敏銳的嗅覺:“好了。對於你那個病例,雖然是散在的病例,由於不能明確它的傳播途徑,還是應該引起我們的足夠重視。說實話,我對此也比較感興趣,也許對我的研究有幫助。我的意思是,雖然全省乃至整個長三角地區研究性念珠狀鏈桿菌的保存提供隻此我們一家,在我們這兒沒有問題,但我不能保證菌種出所後的安全管理沒有漏洞。” 聖大聽後眼睛一亮:“你們最近向外提供過該菌種嗎?” “你等等。”王智華蹦向角落裏的電腦。 出於禮貌和規則,聖大知趣地坐在椅子上沒有挪動。 “有的。”王智華回到聖大身邊隻說了一句。 “是省立益康醫院嗎?”聖大小心問道。 “不是。”依然是一句。 聖大不知該不該再提出問題。 王智華察覺了聖大此時內心的思慮,麵露愧意地說:“對不起,我隻能告訴你,訂購菌種的單位不是那家醫院,其它的情況我是愛莫能助,我們有安全和業務上的保密要求。我知道你是幹哪行的,我想你沒有上級和公安的正式證明吧?” 聖大覺得從側麵迂迴應該是上策:“那我換個問題。你們的菌種對外訂購和發貨過程應該沒有問題吧?” “訂購單位的資質認定有一套嚴格的審查程序,必須經有關部門特批。目前我們通常採用網上訂購的方式,訂購單位必須提供相關密碼及有關資金帳號,經我們核對確認後方可發貨,市內我們通常派專人送貨上門,路程遠的省內外客戶通過專門途徑郵寄。” “你們的電腦係統有黑客闖入嗎?”聖大問。 王智華答道:“故障總是難免的,但尚未發生黑客侵入的情況。盡管我們有良好的安全防禦係統,可你知道,現如今是網絡信息科學技術高度發達和泛濫的時代,連美國國防部對黑客都束手無策,難保我們有一天不會中招。我家中的個人電腦就多次被黑過,結果還是我兒子搞定的。有什麽辦法,網絡陷阱無處不在。” 聖大再問:“有沒有客戶的訂購不進入電腦?我是說,比如,有的客戶上門來而不是通過網絡採購?” 王智華搖著頭說:“沒有。沒有哪家客戶會專門跑到我們這兒下單。網際網路沒建立時通過電話,現在通過網上多方便,何必多此一舉?即便打電話,也要報出密碼,也要將採購記錄登入電腦存檔。不過,客戶上門的情況是有的,是我們請來的。” “請來的?”聖大揚起眉毛。 “是的。為加強與有關單位的技術協作和橫向學術交流,同時也能更好地宣傳我們,經上級主管部門批準,我們不定期地會邀請一些學術單位和醫療機構的同行們前來參觀指導,其中也包括長期供貨關係的客戶,他們也願意親眼看看我們的研究成果和技術實力。還經常有國外的同行們來我們這做學術交流。” “那麽……” “最近的一次是今年三月一日上午。”王智華這時起身看著表對聖大說,“對不起,我還有個業務要處理,起碼要半小時,你若還有事,麻煩你在這等我,或者你可以直接離開。”說完對聖大一欠身便帶上房門離開。 聖大以感激的目光送走研究員。少頃,他來到電腦桌前,看著還在閃爍的電腦屏幕,嘴角露出會意的微笑。 約十五分鍾後,一個人影立在二樓的窗台前,他的目光追蹤著走遠的聖大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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