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根君怎麽說?”


    “怎麽說呢?他喜歡標新立異,這當然好,可是太新了一般人不能接受,那也沒有意義,還是給顧客一種親切感好。”


    “說得對。”


    “是吧?我就是帶著這種想法進行設計的,可山根先生卻不滿意。我事先畫過幾張糙圖,而山根先生認為我感覺陳舊。”


    他的話同山根的口氣恰好吻合。


    一位身穿和服的女人進來了。鵝卵色的綢緞上染有茶色碎花,衣帶上有桔紅色暈圈式組錦。弓子看到道夫在同岡野交談,微笑著站在一邊。她是個漂亮的女人。


    “噢,我先到了一步。”道夫把岡野撇在一邊,站起身親熱地招呼弓子。


    “是嗎。”弓子對陌生的岡野懷有戒心,曖昧地答道。


    “上次同你一起玩到很晚,家裏沒關係嗎?”


    “晤,不。”弓子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今天想見見你,邊吃邊聊吧。”道無走到弓子麵前親呢地說。弓子無所適從,朝岡野源了一眼。


    岡野著慌了,連忙站起身。


    “哎,佐山先生,我就告辭了。”他一隻手摸著腦袋說。


    “哦,對了。”道夫轉過身來,“那件事你多費心啊廠“好,一定。


    岡野向弓子以目致意後,心神不定地走了。


    “嚇了我一跳。”岡野走後,弓於露出潔白的牙齒笑著對道夫說。


    “怎麽?”


    “怎麽!當人麵那樣說話,我都不知道怎麽回答。”


    “你不是很老練嗎?”


    “再老練也不能一下就想出打岔的話來呀,你當著人麵那樣說,合適嗎?”


    “為什麽不合適?我請他為我的店擔任設計,不必見外。”


    “可是你說的不明不白,誰聽了都會認為你同我有特殊關係。”


    “是嗎?應該再隱諱些?”


    “是啊,所以,他幾乎是逃走的。他會到處傳播的。”


    對別人說不說暫且不論,岡野正一肯定是要把這個女人的情況報告枝村幸子的。


    如果岡野在為幸子工作,他就不會的把最能引起幸子關心的這件事悶在心裏。


    道夫想,幸子嫉妒心強,肯定會說些什麽。她會追問,在中國菜館約會的女人家在哪兒? 叫什麽名字?同她是什麽關係?本來,幸於欺騙岡野,派他調查他6月10日的行蹤,那是出於她的異常心理。她的策略是在波多野雅子身上抓到他的把柄,從而控製他。排斥其他所有女人的強烈的獨占欲,來自貪得無厭的自私心。聽了岡野的報告,她怎麽也不會對“新交的女人”保持沉默的。


    同竹崎弓子的關係尚不為人知,當然,也沒有這方麵的流言蜚語。枝村幸子雖然連弓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可是如果她提起“蘭亭飯店”的女人那段事,幸子同岡野的關係則不言而喻。


    幸子會注意到這一點,因此,她可能隻字不提中國菜館的事,隻裝作聽到風聲似地追問他。即便那樣,也能說明他們倆的關係。


    “在這裏多待一會兒,好嗎?”竹崎弓子坐在餐桌旁,從菜譜上抬起眼睛問道夫。白天,她安上假睫毛,還塗著瞼黛。她本是個扁平臉,不那樣化妝就不好看。


    道夫也精心將她髮型做高一點,勸她盡量做得有立體感。


    “店裏是很忙,可是我的脾氣是說幹就幹。”


    “你幹得很好。”


    “別說這個了。剛才電話怎麽那樣長?我都等急了。”


    “對不起。”


    “這回是什麽時候?”


    他是指大阪的那一位何時來東京。


    “月底。”


    “噢,這麽說,這個星期是自由的。”


    弓子微笑著,含情脈脈的眼睛盯著他,發覺侍者站在身後,便指著菜譜點了幾道菜。


    為了對傳者說話,她扭著脖子,露出雪白的咽喉部,成無防備的姿勢。道夫感到那兒有一種誘惑。誘惑來自於經驗。


    (不論幸於派誰偵查,都沒有證據。光是形跡可疑,並不能把我怎麽樣。)道夫用手向來到身後的傳者點了點菜譜。……那雙手勒過女人的咽喉。


    人的想像是準確的。沒出道夫所料,岡野正一離開中國菜館後,便給技村幸子的公寓掛了電話。可是,當時幸於不在。


    沒能給幸於打通電話,岡野大失所望,又覺如釋重負。將道夫的事向幸子告密絕不是件好事,所以他覺得,她不在,或許是神靈在啟示,告誡他不要多管閑事。


    道夫一直對自己很好,兩人素來無冤無仇。


    岡野回到公寓,重又開始道夫把他叫出去之前的工作,可是怎麽都不順手。他的心還沒平靜下來。


    少時,室外一片昏暗,進入了悶又熱的夜晚了。囫圇地吃娶妻子做的晚飯,又開始畫板上的作業。


    從洞開的窗戶飛進屋來的羽定群集在檯燈周圍,蚊蟲叮咬著手腕、小腿和雙腳,電扇不慌不忙地吹來陣陣熱風。他已撕破了三張畫紙,一張是額上的汗珠掉到好容易畫好的線條上,將是對滲成一片。


    岡野在想著那套帶空調的公寓住宅。技村幸子已經回到家。空調料不重要,他想看到她那感激的臉孔,聽到她那文雅而親切的話語。她那兒的氣氛和她的談吐都是妻子所沒有的


    “實在畫不下去,我出去散散心。”


    洗臉的當兒,妻子拿出了從洗滌店剛取回來的翻領襯衫。


    “早點兒回來。”


    妻子是不懷疑地送到門口。


    此刻,神靈的啟示在岡野的心中也潛移不定。有句話說“壞事”要留到明天。


    明天推後天;盡量往後推,直到打消念頭,這是個聰明的辦法。路上,岡野如此反覆想了好多遍,可是,好像是在興頭上,行動仍在繼續。


    後來的情況也沒出道夫所料。枝村幸子在帶空調的奢華的房間裏,穿著艷麗的室內服飾(那是為道夫打扮的),在電話上聽岡野匯報了一下。


    “骷等等我嗎?我馬上就去。我想去見見你,現在你在哪兒?”


    她沒讓岡野進屋。今天夜裏說不定道夫要來。雖然沒有把握,卻不能大意。特別是同女人幽會,他有可能先來看看。


    特意洗過澡,換上室內服飾,這下還要更衣,到悶熱的室外去。


    岡野說的地點離公寓不遠,就在沒有燈光的大樓角上。他站在黑影星。


    “讓你久等了。”


    幸子前後窺視一下走到他麵前,在黑暗中親切地朝他微笑。仿佛是情侶幽會,他們漫步在行人稀少的住宅街上。岡野心中仍不平靜。


    “就這些。佐山同那女人究竟是什麽關係,我當然不清楚,這一點請你不要誤解,僅供你參考。”岡野在詳細敘述後又強調說。


    “不過,佐山那樣對那個女人說話,看來不會有錯。”幸子故意靠在岡野身上,悠然地邊走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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