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出攤兒,一個人來到我的攤子前測字,他告訴我他的母親病了。我讓他寫個字,他寫了個“唐”。我看著這個“唐”想了會兒,告訴他他母親的病會安然無恙。他滿心歡喜問我如何測得,我告訴他:“‘唐’字為‘康’字頭,‘居’字腳,‘康’即是‘健康’,‘居’即是‘居住’,合在一起便成‘健康居住’。”他聽完開心地走了。


    還有一位一個月前在我這測字的人順路向我說謝,他叫孟清。當時他尚未娶親,所以以一“女”字前來求測姻緣。我當時見他品貌端正,又看了看這個“女”字,便告訴他:“你寫的‘女’字若能得‘水’,便成了‘汝’字,而你名字中有‘水’,這樣看,婚姻必然可成;‘女’字若加一‘子’字便成‘好’字;如若加上一個‘立’字,便成‘妾’字;加一‘卑’字又了‘婢’字。由此來看,這女子若是妾也可成立,要是婢女也不卑下,而且她一定沉默少言,是個持家好手。”


    這次來,他告訴我他果然娶了妻子,他說:“王生,你測得太準了,我妻子原本是買來做婢女的,但家人都喜歡她的持重賢淑,就同意立她為妾了。不過我有個問題不太明白,你為什麽會知道她沉默少言呢?”


    “因為啊……”我自然不能說我是按照常理胡說的,“因為你以‘女’字測姻緣,‘女’字便是如同夫人的‘如’字,卻隱去了‘口’字,自然沉默少言了。”


    孟清聽了,很高興地離開了。


    我們這個時代,測字會興盛,完全因為其具有錦上添花的效果。即便把壞事說得再壞,前來測字的人也舒解了心中的鬱結,認為是天意使然。下午時候,我興致闌珊,舒展了下身子,忽然聽到街上有人吵架,聲音很大,先對罵,然後動起手來。大約是兩個小商販,相互影響到了生意,這樣的磕碰並不少見。兩個人廝打在一處,很多人在旁圍觀,也有人上前勸架,免不得也挨了幾下,很是熱鬧。這樣的情況,我實在難以認同,同樣都為生活操勞著,同樣不容易,為什麽不能互讓一點呢?就在我詫異間,徐凡來到我的攤子前,他一臉難色,上前拉住我的手。


    “頌平,快點兒跟我回家。”徐凡拉住我就跑。


    “出什麽事了?”我看著徐凡問。


    “回去就知道了。”徐凡說。


    “我攤子還沒收呢。”我說。


    “你娘被人殺了,你還收什麽攤子!”徐凡扭頭對我說。


    “啊……真的?”我聽了徐凡的話,心登時如同被打了一錘,渾身開始戰慄。跟著徐凡往家跑,我覺得自己的腿腳不聽使喚了。


    回到了我家,門大開著。大門外邊圍滿了人,人群見了我紛紛閃出一條路,徐凡和我走進院子裏。薑成順也在,還有兩名捕快,一個姓劉,一個姓曲,還有一名跟我娘關係要好的鄰居李大娘,我的心一沉。薑成順和那兩名捕快看著我,表情肅穆,李大娘也看著我。


    “你娘就在屋子裏,鄰居發現的。”徐凡說。


    我衝進屋子,徐凡和薑成順也跟了進來,兩名捕快隨後。我娘躺在地上,胸口有大片的血跡,血流了一地。我娘的麵容依舊憂鬱而慈祥,仿佛在睡覺一樣,隻是身體發冷。我奔上前去,抓住她的兩個肩膀搖晃,我跪在她的身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也許隻是在落淚,在喊。我娘不動,任由我搖晃她。我確實在哭了,即便我再不想承認,我娘也已經死了。我扭回頭看了看徐凡和薑成順,他們蹲下來,在我身旁一邊一個。他們在說安慰我的話,可是我一句沒聽到,隻看到他們的嘴在動,臉色難看。徐凡和薑成順把我拉起來,我的身上沾滿我娘的血跡,血在往下滴。


    “王生,你放心,我們會查出是誰幹的。”姓劉的捕快走上前來對我說。


    “是誰幹的?”我才緩過勁兒來,我娘是被殺的。


    “這個……看上去是有人來搶劫,然後殺了你娘。”姓曲的捕快走過來說。


    “可是……”我沒有再說下去,即便找到是誰殺了我娘,我娘也不會再活過來了。徐凡和薑成順把我硬拖到一旁。我渾身在顫抖,沒有什麽力氣,眼淚在流,鼻子在抽。


    “是鄰居李大娘發現的,她說過了中午見你家門大開著,走進來看就看到你娘躺在血泊中了。”徐凡說。


    “那你們……”我話無法說全了。


    “李大娘喊人報案,附近的兩名捕快就過來了。我和薑成順本來是去找你的,路過你家,看到有不少人圍在這,”徐凡說,“進來一看才知道你娘被人殺害了。”


    “我們不大敢去找你,怕你一時接受不了。”薑成順說,“不過徐凡說,你遲早都會看到。”


    “你家裏的箱子、櫃子都有被翻過的痕跡,估計是入室搶劫的人幹的。”姓劉的捕快說。


    “可是,大白天的,怎麽會有人搶劫?”我說,“而且怎麽會盯上我家?”


    “這個,我們還需要查。”姓劉的捕快說,“現在得把你娘的屍體抬到縣衙,交給仵作查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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