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薄的純白色被褥從他的肩頭滑落,赤裸蒼白的上半身上遍布殷紅的痕跡,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昨晚發生了什麽。  一雙手從身後伸出,環住嶽沉舟的細瘦的腰。  嶽寒眷戀地把臉貼在嶽沉舟的凸出的蝴蝶骨上,灼熱的鼻息噴在嶽沉舟的後頸,燙得這人一個哆嗦。  嶽寒知道,再有兩個小時,江楚山就會上門探病。自然不會是單純的探病,隨之而來的,一定還有許多繁雜的消息。  這些人與事就像是暴風雨前低飛的蜻蜓,不斷盤旋,逐漸打破他執著守護著的,短暫而脆弱的美夢。  “我不願意師兄總是有那麽多在意的人和事。”嶽寒在他的肩胛骨印上溫柔的吻,“紫垣、靈境、九曜星君、蓮鶴、春意、腓腓、白暨、陳建國……師兄,你心裏裝得東西太多了。”  “連腓腓的醋你都要吃麽?”嶽沉舟被他氣笑了,“別人就算了,陳建國又算怎麽回事啊……”  他伸手拍了拍嶽寒的腦袋,指尖插進他幹燥溫熱的發間,動作親昵而緩慢,就像是情人之間的如水溫柔。  “好了,別鬧脾氣了,起來吧。”  --------------------  因為不過審,所以稍微改動了一些用詞和情節,大體不影響意思。第87章 時針之歌(一)  江楚山來的時候,嶽沉舟正從樓上下來,身後還跟著一隻模樣毛絨蓬鬆的小型犬。  那狗大老遠看到有外人,警惕駐足,等了會兒,約莫是看嶽沉舟沒有什麽反應,才放鬆下來,甩著屁股躲去了樓梯下邊,一晃眼,竟然消失不見了。  江楚山看著那狗就這麽消失在牆角,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他今日穿著依然正式,手裏提著禮物。明明他才是這裏的主人,這會兒看起來倒像是上門作客似的。  看得出,在如今玄能圈的這些人物裏,嶽沉舟唯獨對江楚山有幾分另眼相待——他甚至換了件衣服,示意嶽寒為江楚山上茶。  江楚山今日來,自然是為了二十四渚的事。  經過異管委特別小組的深入調查,事情的原委已經浮出了水麵。按照記載,靈修與魔修自古便是正邪不兩立的關係。當年的靈修個個以鏟除魔道為己任,甚至爆發了慘烈的靈魔大戰,乃至最後失了傳承。  在場這麽多人裏,恰恰有兩位靈修。  “考生們損耗了靈力,還有的受了輕傷。特管委如今還沒有發布最後的方案,但是大約是會延期幾個月再重新擇場地考試。”江楚山放下茶杯,眼神落在了嶽寒的身上。  這個年輕人在考試時失蹤了,在那種情況下本以為凶多吉少,沒想到再回來的時候竟然毫發無損。  據他的說法,當日自己不知怎麽迷了路,進了魔煞之氣的正中,狀況危急之時,是他的師兄拚著元神俱滅的風險,將他強行救了回去。  言辭天衣無縫,還恰到好處地點出了特管委的失職,倒是叫人不好再多說什麽。  “下次可記得要挑個真、天時地利人和的好地兒……”嶽沉舟笑了一聲,想到麵前這人還是cpt的金主爸爸,自然地收了聲,“孩子的事情就讓他自己決定吧。”  嶽寒正好在他的旁邊坐下來,沙發凹陷進去一塊,聞言皺了皺眉。  嶽沉舟的身體受到這種慣性的牽引,向一側一歪,瞬間牽動某些不可明說的部位,臉上表情頃刻一言難盡,瞥了眼始作俑者,恨得牙癢癢。  好在江楚山並未在意他們之間的眉來眼去。他此時正盯著茶幾上散發著熱氣的茶水發愣。  片刻之後,他猶豫著說出心中疑問——當日的那第四道靈力。  “……那道靈力來得蹊蹺。當時的二十四渚,內有鄭處的保密結界,外受魔修煞氣衝擊。我們的人應該都在岸邊,能在那種煞氣反噬之下保持清醒者本就不多,怎會多出一道靈力相助呢?”江楚山試探著看向嶽沉舟一貫不露聲色的眉眼,試探著問道,“特別小組沒有查出任何痕跡,我在想,或許嶽師知道這道靈力的出處。”  哪知這話一出,嶽沉舟的呼吸不由一頓。他的眼裏顯出了明顯的錯愕:“你是說那道靈力……”  “渾厚綿長,善意十足,甚至遠遠超過我與莫老的修為。隻可惜當時戰況混亂,我實在分身乏術,並沒有發現更多有用的信息。”江楚山說,“鄭處長在關鍵時刻捏碎了本命靈寶,身體虛弱,莫老年事已高不方便打擾。在場所有人中,隻有犬子說他看到了那道靈力的源頭——竟是來自於s市。”  江楚山抬頭看向窗外,向著某個方向指了指。那大約是一片正在整頓的經濟開發區,範圍不大。  嶽沉舟與嶽寒對視了一眼,神色都有些怪異:“在那種情況下分辨來源……若我沒記錯,令公子隻有十歲?”  “虛歲十一了。”說到這裏,江楚山向來沒有什麽情緒的眼睛裏露出了一絲驕傲,“犬子天賦極好,尤其是在靈感這方麵。若嶽師信得過我,可以相信他的判斷。”  嶽沉舟表情的變動隻持續了很短的時間。  他沉吟片刻,狀似隨意地伸出手,親自為江楚山把茶水斟滿,竟就這麽強行換了個話題:“聽說此番動蕩江家出了不少力。”  江楚山的思維還停留在那道靈力之上,聞言忍不住一愣,看向嶽沉舟。  雖說身處高位,但江楚山往日並不愛咄咄逼人,便順著嶽沉舟的意思答道:“既然遇上了,應該的。”  “這婁子是魔修捅出來的,也算是我與嶽寒牽連了眾位。”  嶽沉舟的眼尾斜斜一飛,身邊的嶽寒便站起身來,接過嶽沉舟手中的紫砂壺,俯下身子往江楚山的被子裏斟茶,停下的時候,杯中茶水堪堪八分滿,一點不多,一點也不少。  “我敬佩江先生的為人與治家之術。”嶽沉舟垂下目光微微一笑,“我欠你一個人情。”  嶽沉舟隨手在空中一抓,指尖便繞動絲絲流螢之光。  片刻之後,他收回手來,掌心已然出現了一枚青色的琉璃珠,顏色極淡,在日光下熠熠生光。  “聽說令公子前些日子生辰,手上也沒什麽好東西,一點小心意。”他用手捏起這珠子,輕輕放到江楚山麵前。  珠玉落地之時,江楚山竟一陣恍惚,眼前閃過微渺日光刺破雲層,閃過遠山朦朧,平原廣闊,嫋嫋白霧繚繞;耳邊清音傳來,如仙樂環繞,響徹九霄。  “清神明靜,應當極為適合令公子這樣勤學修煉的孩子。”  ……  送走江楚山,嶽寒回到客廳,就看到先前在客人麵前裝逼裝到家的人,此時此刻正趴在沙發裏戳著手機,全無方才的半點氣勢。  他走過去,將嶽沉舟撈起來抱進懷裏:“師兄真是好大的手筆。”  這話真是直戳嶽沉舟的肺管子,把他氣了個半死。  “你當我願意嗎?”嶽沉舟的臉黑了一半,“不給點好的能堵住他們的嘴?真是可惜,本來還想著要送給未來的徒弟,如今就這麽便宜了不知道哪裏來的臭小鬼。”  “你想收徒?”嶽寒敏感地抓住了話裏的關鍵詞,眉眼間的一點溫情驟然褪去,“為什麽沒與我說過?”  嶽沉舟推開他的手坐起來,淡淡道:“我收徒又不是你收徒,你這麽大反應做什麽。”  “我不同意。”嶽寒卻不願意,換了個姿勢從側邊死死抱住嶽沉舟,低頭在他頸間蹭著,像是在撒嬌,又像隻懷裏抱著獵物,正尋思著從哪兒下口的獸類,半天不肯放手,“我絕不會同意的。師兄有我不就夠了嗎?”  嶽沉舟被他抱得喘不過氣來,不過沒有做出半點推拒的動作。他伸手摸了摸嶽寒的臉,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嶽寒掰過了腦袋,帶著點強迫性質地,接了個綿長而溫柔的吻。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兩人已經纏在了沙發上,鼻間碰著鼻尖,眼睛對著眼睛。  嶽沉舟躲開愈演愈烈的親昵,在它又一次發展得不可收拾之前翻身坐起來,回眸道:“你自己說說,你有半點徒弟的模樣嗎?”  嶽寒一眨不眨地看著嶽沉舟的臉。  嶽沉舟自己大約是不知道的。此時的他,眸底蕩漾著一片瀲灩水光,眼角透著微微的粉色,整個人似乎被春要由內而外浸透了,從骨子裏散發出一種叫人發狂的勾人味道。  一向傲人的自製力仿佛宕了機,嶽寒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反應。  “誰家徒弟像你這麽……大逆不道?”嶽沉舟站起身來,眼神順著嶽寒的臉向下掃了眼,隨後又不自在地僵硬了一下,“我要出門。你要是能自己解決,就跟我出去。要是不能……”  他伸手抹了抹自己濕潤的唇瓣,向門口走去,連頭都沒回。  “那就剁了吧。”  --------------------  可能是我沒寫清楚,到目前為止,嶽寒還沒有恢複記憶哦,他隻是拿回了原本的力量,還沒到他需要糾結前世or今生的那一步hhh第88章 時針之歌(二)  s市的經濟開發區。  說起來這裏離市區幾個cbd並不遠,原先也該是個不錯的市口,然而不知為什麽,這一小塊地方竟就這麽荒廢下來,一路過來,高聳的爛尾樓見到了不少,甚至還有幾個雜草叢生的別墅區,陰氣森森,跟鬼屋似的。  每個城市都有這樣的地方,或是貧民聚集,或是開發商跑路,但這個所謂的經濟開發區,卻連店鋪都屈指可數,在s市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也不知是怎麽存活下來的。  “確實不對勁。”嶽寒抬頭望向麵前高聳入雲的建築。  它看起來有些年份了,卻還是水泥的灰色,光禿禿地裸露在外,受風雨的侵蝕,有些地方已經包裹上了深綠色的青苔。  這樣的建築,單個看並不影響什麽,一旦組成了灰色的森林,便透著說不清的蕭條與絕望。仿佛走在這之中就讓人覺得全身發冷,活像是要被城市吞食了一般。  ——這種地方,呆久了人容易心緒不佳、暴躁、生病,也會影響家宅和睦不,甚至帶來運勢的流失,都是陰氣過重造成的。  嶽沉舟隨著他的視線看去,不知想到了什麽,蹙眉摸了摸下巴,道:“s市臨著天朝東境靈脈,本該是天然的好風水。要不然上頭當年也不會將這裏定為經濟發展中心。”  追溯到千年以前,帝星派辰星降婁與靈獸金烏駐守此境,百年後,辰星戰死,金烏不知所蹤。降婁作為九曜星君中少見的女性,出生在此處,也在此處長眠,對東境感情之深難以言喻。  她死前以自身元神重創魔尊,隨後便用血肉靈體回歸了這片土地。  自此,東境土壤肥沃,天災不至,繁榮了千年之久。  s市曆經千年沉澱,發展為天朝經濟中心,與降婁當年的犧牲不無關係。她的血肉緩緩改變原先東境的地貌,引來了地底龍脈,將這裏變為著名的有福之地。  兩人兜兜轉轉走了許久,除了肉眼可見的蕭條,四處掛著出售或轉租的門麵,隻看到幾棟寫字樓裏還有些公司正常運轉。  時值深秋,涼意愈盛。隻是南方金色暖陽裏的風絲毫不像a市那麽不解風情,反而裹著些水汽與溫熱,曖昧地撫摸著每一縷發絲。  這樣的天氣,這樣無人的街道,本就適合兩人牽著手慢慢走下去,說幾句藏在風裏的情話。然而兩人討論著的卻盡是些地勢堪輿、陰陽此消彼長的煞風景的東西。  嶽寒將嶽沉舟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之中。嶽沉舟的手冰涼而纖細,簡直像一塊融化著的冰。  嶽寒為他披上了一件寬大的毛衣,皺了皺眉,道:“不過是走了幾百米,陰氣又重了些。”  現在的嶽沉舟確實跟之前不同,他虛弱且畏寒,於是毫不客氣地往嶽寒身邊擠,試圖在陽火旺盛的年輕人身上汲取足夠的熱度。  “這就怪了。”嶽沉舟喃喃道,“不含半點魔煞,也沒有什麽陣法神通——如此單純的陰氣,理論上並不會掠奪生機,頂多也就至周遭商圈人氣不旺便罷了。然而現在的這種氣場……這是怎麽做到的?”  “生氣外漏得厲害,久而久之,此消彼長,反倒催生了新的陰氣。”嶽寒隨手一比劃,山勢風水就在眼前清晰起來,“隻不過……s市本就是乾山乾向水朝乾的好風水,如今看這片的地貌,更添卯山卯向的卯源水,兩兩相對,理應是極旺之地。這說不通。”  說完這些,他收回手來,連自己都愣住了。  嶽沉舟笑了一下,並不覺得奇怪。  這笑容其實是有些落寞的,卻因為短暫,並沒有讓嶽寒發現。  “你已經拿回了屬於你的真龍修為,從今往後,我就沒有什麽能夠教你的了。”  嶽寒猛得握住他的手,指腹輕輕摩擦嶽沉舟的虎口,開口道:“所以我也不希望師兄再把我當個孩子看待。我是個男人,而且是你的男人。可以永遠跟你站在一起——就像我們從前一樣。”  “如果我真的把你當孩子,在你第一次大逆不道的時候,我就該動手清理門戶了。”嶽沉舟哭笑不得,卻並未拒絕他十指相扣的幼稚執念。  橫豎這裏也沒有幾個路人。  “我們以前是怎麽相處的?我比你大……是不是?你會與我撒嬌嗎?會叫我哥哥嗎?”嶽寒非要用一種別扭的姿勢,與嶽沉舟手牽手走路,為了看清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幹脆倒退著走在空無一人的人行道上。  從旁人的角度看起來,倒真的像一對熱戀期的傻瓜情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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