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修複天梯。”他的眼神肆無忌憚地凝在嶽寒的臉上,眸中清晰倒映出嶽寒此時的模樣——金瞳、雪膚、蒼白到沒有一絲顏色的臉上覆滿符咒般的紋路。  怎麽看都不可能是個正常的人類。  白暨心裏的狂喜就要滲透到麵上來,多年期盼的東西就在眼前,這種唾手可得的快感叫他大意,叫他飄飄然,叫他想要放聲大笑。  “隻有修複了天梯,才能拯救這個日漸枯竭的世界。靈氣歸於大世界,又源於大世界,生生不息,這天底下所有的生魂……哦,那詞兒怎麽說來著?異常生命體,才有出路。不管是自救,還是救這天下,嶽沉舟作為這世上最後一個靈修,必然都要修複天梯。”白暨挑了挑眉,幾乎是帶著欣賞的表情看著嶽寒的神色,接著,揚起下巴,在他的耳邊輕聲道,“何況,當年靈境之中人人都知,歲星時頃自幼一心傾慕帝師,必然是要追隨帝師而去的。”  他沒有給嶽寒任何反應的時間,繼續說:“而修複天梯最最需要的東西,是龍骨。寒嶽,你的,龍骨。”  白暨察覺到壓製自己的力量瞬間產生了鬆懈,他一笑,輕鬆從霜白弓下掙脫開來,向著尺木的方向走了幾步。  那原本的參天巨木此時此刻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從最上頭的枝丫開始,化成一片片潰散的雪花。  ——在傳說中,麟龍由昆侖天之胎孕育誕生。昆侖寒境萬裏冰封,不見土木,非人力可以去得。為平衡天之胎極寒之氣,地脈之中化出地之胎,百年長一寸,名曰尺木。麟龍取得尺木之後,才算獲得了全部的力量,成為真龍,得以飛升上界。  就在現在,他即將親眼見證一條真龍的誕生。  “你說我想傷害他?我傷害他做什麽。我之所求,與他向來都是一致的。”白暨閉了閉眼,微笑地看向已經失去意識倒在地上的嶽寒,眼中沒有半點憐憫,隻餘下一種純粹的惡意,仿佛一朵緩慢盛開在雪地之中的罌粟。  隻是這一個表情,就讓那副清俊到高高在上的皮囊瞬間灰飛煙滅了。但凡是見過嶽沉舟的人,一定能感覺到兩人之間的區別。  “當年你為時頃生生受了魔尊的修羅真火,焚盡肉身而死。可如今,為了修複天梯,拯救天下生魂,再次見到紫垣……他一樣還是會選擇犧牲你。靈修……他們就是這麽沒有心的東西。”  白暨蹲下身來,手中魔氣化成一柄純黑的腕骨刀,握在掌中。刀鋒沿著嶽寒的太陽穴,順著鋒利的輪廓與下顎線,劃過修長的脖頸,最後停在了心口處。  “這麽多年了……他並沒有刻意地去尋找你的轉世。大約也是怕極了這一天……真是叫人羨慕……到牙癢癢。”白暨的刀尖戳開嶽寒的黑色t恤,麵無表情地向裏轉動寸許,殷紅的血液立刻順著刀鋒流出,滴落在晶瑩的冰雪之上,“你我也曾至交一場,如今就由我來動手,也好過被你放在心尖上的人親手了結不是?”  白暨的刀在手中挽了個花,直視著嶽寒直到此時都無比平靜而冷漠的雙眼,橫刀向他的咽喉處割下去,然而就在此刻,身後傳來一陣暴喝:“白暨!你敢動一下給老子試試!”  白暨瞳孔微縮,在這一個瞬間,他看到了嶽寒唇邊浮起的極淡笑意。  他猝然轉身,赫然看見石屏之後走出了一個身影——那竟然是嶽沉舟!  嶽沉舟的臉色前所未有地冷淡淩厲,肩上披著件長袍在風中翻飛。他的神情如同千年前靈魔大戰之時一樣冷酷,剝削的嘴唇繃成一條無情而決絕的直線。  白暨隻覺得心頭“嗡”的一響,瞬間起身,足尖下意識向後撤退數步,然而一切都來不及了,嶽沉舟手心正中炸開刺目的銀白光線,一時間,無窮無盡的刀光劍影帶著萬千浩瀚之力當頭壓下,澎湃的威壓仿佛九天銀河驟然裂出豁口,在天崩地裂中從白暨的頭頂猛然傾瀉而下。  整個洞窟發出劇烈震蕩,那一瞬間,白暨隻覺得天地化作虛無,全身筋骨寸寸折斷,五髒六腑皆被絞成肉泥,每一條經絡都炸裂出千萬血花。  白暨愕然瞪眼,幾乎被壓得粉身碎骨,肝腦塗地,容貌也肉眼可見地發生了變化。  白皙的皮膚、高挺的鼻梁,甚至是那微微翹著的睫毛,都像是驟然被人按進了強烈的濃硫酸裏,逐漸融化分解又重組,最後變出一張黝黑的臉來。  這臉上的五官都在,卻說不清的模糊混沌,好似就這麽隨便長長,能用就行,某些地方甚至還有讓人無法忽略的小疙瘩——看起來像是某種醜陋的深海魚類。  白暨忍受著強烈的不適,手忙腳亂地將自己的麵部掩在了黑袍之後:“你為什麽能進入此境?”  嶽沉舟的眼中浮現出十足的嘲諷,一眨不眨地盯著這張千年未見的醜臉,那架勢,仿佛要透過這張麵皮,把他腦殼都敲開看看裏頭裝了些什麽。  “我為什麽不能進來?這天底下還有我嶽沉舟進不得的地方?”他冷哼一聲,“就憑你套在外頭那個蛋殼?——你們魔修,管那玩意兒叫結界?”  白暨死死盯著嶽沉舟那張臉,麵色又黑了幾分,幾乎把對這副容貌的嫉恨刻進了骨子裏。  有些人,生來便有一副好樣貌,就連帝星都十分喜愛,數次誇獎,對他另眼相待;而有些人,忍受過深海暗無天日的孤獨、換血剝鱗之痛,修出的卻是一副醜陋的臉龐,即便進了靈境,也不能讓那立於靈山之巔的人駐目半分。  天道何其不公。  嶽沉舟手中光芒稍減,光線變為柔和的白色,仿佛層層剝落的花瓣,消退些許,露出包裹其中的花心來。  那是一個滴溜溜旋轉著的沙漏,它象征著光陰四時,四季變換,是出自靈境的天造之物,也是歲星時頃的本命法寶——朝夕鼎。  嶽沉舟活了千年,其實對情緒的控製力素來是十分了得的,在大部分的時候,即便是半真半假發脾氣,他的內心都是內心平靜無波的。可就在看到尺木和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嶽寒之時,他的心裏陡然升起一股無法克製的怒火。  “你特麽是不是瘋了?!他還未築基,你以五行生魂為祭,強行使尺木融合,以他現在的身體根本難以承受。白暨,你自己也是靈獸,躺在這裏這個人是你祖宗,你見著他不下跪磕頭就算了,敢如此大逆不道,真是自尋死路。”  白暨一手捂著臉上的黑布,隻露出一雙腫泡似的眼睛,一邊緩緩向後挪動身子。  當年的九曜星君裏,要論戰力,時頃並不若有戰神之稱的熒惑,然而誰都不會懷疑他真正的實力,否則當年天下修者多如豕犬,那位帝星紫垣不會獨獨選了眼前人繼承他的無情道。  然而即便有再強的實力,也無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突破自己用百年時間布下的五行大陣。  除非他以自身元神硬破此陣,拚著耗盡一身修為的風險,以心頭靈血衝撞陣眼,死門換生門。  白暨恨極,然而恨到極致反而隻剩下冷笑,他看向嶽沉舟手中上下翻飛的朝夕鼎,搖了搖頭,似乎完全不能理解。  “你才瘋了……時頃,你瘋了。你為了嶽寒,竟然祭出朝夕鼎。哈,哈哈。”他盯著嶽沉舟的臉,一字一句道,“天梯已斷,你就這麽祭出靈寶,還敢用元神壓製我的魔氣,你——就這麽想死嗎?!飛升無門,天劫當即落下,你會被九天玄雷打碎靈骨,魂飛魄散的!”  出乎他的意料,嶽沉舟臉上沒有露出半點被說中軟肋的表情,甚至眸光都未閃動分毫。他冷冷道:“關你屁事,管好你自己。”  “……”  白暨被他這種輕飄飄的態度徹底激怒了,怒道:“你明明才是最想修複天梯、追隨帝星飛升之人!你怎會不知,抽出龍骨是唯一的法子!這麽多年,你留他在身邊,又數次默許我所做的一切。如今他就要成真龍了,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攔我!時頃,你難道忘了當初自己答應過帝師什麽?”  “我倒是不知道,你何時竟然如此了解我了。”嶽沉舟抬手捋了捋散亂的鬢發,眼中一片冰涼的譏諷,“我幾時說過我要抽龍骨?我又幾時說過我要飛升?白暨,當年在靈境,你窮盡一生也無法位列九星一十二靈,千年之後,竟還是如此不長進。我時頃要做什麽,或不做什麽,幾時輪得到你來置喙?難不成……你還做著你的春秋大夢,以為自己受了點帝師恩惠,就能以靈境中人自稱?”  他的話語句句直戳白暨的肺管子,語調卻說不出的平緩,就像一種無機質的材質,連情緒都吝嗇於施舍給這個人似的。  “你莫不是忘了,你當初是怎麽入的魔道,又犯下過多少罪孽吧?”第80章 終試(十四)  嶽沉舟心念一動,下一刻猛然抬手,手中原本古樸無害的沙漏驟然向著兩側伸長,變淡,綻放出如日輝一般的光澤。  白暨瞳孔猛然一縮,神經質似的用黑布捂住自己的臉。  他躲在厚腫的眼泡之後的細小眼睛發出強烈的疼痛,甚至因為這種刺激流下了混合著膿液的淚水。  傳說中東海深淵有魚,名曰白暨,豕首,魚身,蛇尾。目如馬耳,麵醜如惡癰。雙目不可視光,生來便有吞日之相。  白暨在直視太陽似的痛苦裏產生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極度憤恨。  還是這樣,即便靈境已經隕落千年,靈境中人卻依舊如此高高在上。  跨過靈境門前鎏著碧玉的門檻,那巍峨磅礴的靈山在虛空中幻化出九重仙境倒影,如同金碧輝煌的天宮,發出烈日一般叫他難以直視的光。  山巔那人一身華美非常的紫袍,手執鳳凰簫,姿態威嚴如神,俯視天下芸芸生魂,麵目卻看不清楚。然而隻需要一眼,就讓初入靈境的白暨恨不得跪倒在此人的腳下,親吻他的衣袍,就像擁抱他從未直視過的太陽。  然而分立周圍的眾人耀眼得好似逐日的璀璨星辰,他們環抱著那輪太陽,看向自己的眼神與看向路邊一塊石頭、一株雜草沒有什麽區別。仿佛在告訴他,一隻生於極暗深海的低賤牲畜,生來不能視日,又有什麽資格觸碰天道。  白暨從骨子裏散發出無法避免的顫抖來。他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臂,也無法讓這種戰栗停下分毫——這是他的元神對嶽沉舟的強大氣息最最本能的畏懼。  他恨透了這種與生俱來的畏懼。  “不抽龍骨……不求飛升?……嶽沉舟!你身為靈境最後一人,竟真的打算置天下於不顧,悖逆天道不成?”白暨猝然喘息,聲音尖銳得仿佛變了調,“即便我已入魔,我白暨一天都未曾背棄當日跪於靈山腳下的初衷。你當真要背棄帝師多年教導,放棄一直以來求的道嗎?九曜星君除你之外全數戰死!你如今閉上眼睛,真的能得安眠嗎?你午夜夢回,不怕淪落地獄,永生永世受往生之人詛咒嗎?”  一字一句,如同炸雷一般在整個冰窟之中回蕩,每一句都被鍍上了冰碴,化為重於千鈞的力道,沉沉砸於嶽沉舟的脊背之上,仿佛要將他挺拔的脖頸壓斷。  嶽沉舟閉上眼睛。  某些深埋於心的東西破開禁製,張牙舞爪飛出識海,裹挾著暗紅色的回憶洶湧襲來。  但他隻能聽見自己冷靜到近乎無情的聲音。  “我如何行我的道,還輪不到你一個自甘墮落的魔修來管。九曜星君……你最好別讓我再聽到這幾個字從你嘴裏冒出來,也別在我麵前擺弄你那齷齪的花花腸子。哦,當然,你沒有機會了。畢竟,帝師的教誨深入骨髓,我一刻都不敢忘。靈境中人,生來便誓要除盡——天下魔修。”  這話裏赤裸裸的殺意讓白暨勃然色變,然而他在嶽沉舟麵前沒有半分勝算,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頭頂傾瀉而下的靈力讓他整個人僵在原地,無法動彈分毫。  不知什麽時候,朝夕鼎已然化作一柄通體透亮的巨大冰劍,堪堪懸於他的頭頂。  ——他見過這把劍。  當年的靈魔大戰之中,他曾隨著帝星去過北境。那是歲星時頃與麟龍寒嶽共同鎮守的戰場。  彼時寒嶽孤身立於繚繞雪霧的萬璧懸崖之上,霜白彎弓如月,泛著流暢鋒利的光澤。他以藍色靈力為弦,萬年寒精做箭,連射九箭,以劈天斬日之勢,箭箭直直插戰場正中,淩厲龍息瞬間劈開大地,將整個戰場都完全籠罩於金光織成的網狀結界之中。  而時頃右手執劍,左手掌心向上,托著剛剛從陣前斬殺的大魔體內取出的炙熱魔核,白袍被暗色鮮血染出驚心動魄的豔麗。他沒有回首看一眼,就在寒嶽的長箭破空而來之時,身形上下一個翻飛,如一隻靈活的白鳥,攀上龍息,手中朝夕鼎也是化作這柄巨劍,從他手中急速射出,裹挾毀滅之光劈向戰場中全部魔物。  一時間,血色四處飛濺,魔修被盡數斬於劍下,魔氣炸裂產生的浪潮直衝雲霄,發出尖銳無比的咆哮。  那場麵,即便是在千年之後,也叫白暨曆曆在目。  如今,這把劍就懸於自己的頭頂,他忍不住目眥盡裂,捂著臉的手顫抖不休,幾乎壓不下喉嚨中因為恐懼而產生的咕咚聲。  “你……”  “白暨,你我也算相識一場,你退居東海,離開國境範圍,我原本可以睜一隻眼睛閉一隻眼睛。可如今,你將手伸到了我的眼皮子底下,敢動我嶽沉舟的人,我不得不管。”  嶽沉舟一邊打斷他,一邊抬頭望向天邊。方才還天清氣朗的天氣,此時卻突然卷起了一層厚厚的烏雲,頭頂的天光逐漸消散,連他的眼睛裏也沒了原先的光亮,好似涼透了,冰成了沒有溫度的琉璃珠。  “何況,天下早就不是當年的模樣,如今的這些天師與靈能者……你太小瞧他們了。”  白暨聞言,心中突然竄上了極為不好的感覺。他再也顧不上什麽朝夕鼎,什麽龍骨,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去了坑洞邊緣,俯身向下看去。  從下方吹來猛烈的氣流,霎時將他的黑色帽兜掀翻開去,袍子遮蔽的下方,一張毛發稀疏,布滿癰瘡的臉露出了真容。  他已經沒有心思遮蔽自己的醜陋容顏了。  因為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參天尺木的消散竟然停止了。方才蔥鬱的潔白枝葉消失了一部分,沒了濃蔭,猶剩高低錯落的枝幹,切割出黑白分明的線條。  它靜靜佇立在原地,被風聲吹出沙沙的響動,猶如一聲又一聲的歎息。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白暨目眥盡裂,狀若瘋癲,雙手狠狠拍打在地麵之上,手背之上繃出條條青筋,“不可能,不可能!我早就算好了,列島為五行,考生為生祭,布了百年的局,不可能出錯的!”  他的身體發出劇烈的抖動,十指盡數摳入地麵,血色逐漸在潔白冰雪之上染開,那樣子無比的可怖而可憐。  嶽沉舟冷眼看著這一切,道:“白暨,幾千年的時間過去了,你真當人類修者還是從前那樣,是任由你們魔修擺布、掠奪、獵殺的祭品麽?”  他抬頭看向頭頂黑壓壓的雲層,一道驚雷閃過,將他的麵容照得清晰可見。  “當年魔尊尚在之時,尚且能在紫垣手中苟延殘喘數百年,如今靈境早已隕落,魔修一道卻為何遲遲沒有誕下第二位魔尊?為何依然躲躲藏藏見不得光?真的是因為九曜星君的英魂殘存嗎?”  嶽沉舟閉上眼,麵容沉靜,鴉色睫毛輕輕顫動,覆蓋在玉雕般的臉上,仿佛是一張安靜的水墨畫。  他孤身一人,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了千年之久。有那麽一段時間,他在某個無人生存的惡劣環境裏,搭建了一座與從前一模一樣的小院子,布下了無數精巧結界,將它幻化為當年靈境裏的模樣。  他住在那裏,每天渾渾噩噩,看著太陽東升,西落,看著昔日龐大的靈境轟然化為殘骸,像飛舞的塵埃那樣日漸消散,最後連最後一片樹葉、一滴泉水都消失得一幹二淨。  過去了,終究過去了。他這麽想道。  他就在這混沌又荒唐的日子裏,看到了日夜的交替、宿命的循環、一花一木裏的因果。  然後,隱隱約約觸摸到了天道——這害死人的東西。  “白暨,你得承認,我們都老了。”嶽沉舟的麵容年輕而清俊,沒有因為歲月而流逝當年的分毫風采,說出這話的時候,就連他自己都免不了怔愣了一下,隨後笑了一聲,“對,我們都老了。如今的天下,早就不是靈修的天下了。更不可能有你們魔修什麽事兒。你真當自己在公海犯下這一樁,能逃過法律的製裁?”  嶽沉舟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等著吃官司吧你。”  聽說那個什麽鎖妖塔係統上個月剛剛上線,包吃包住還管愛國主義教育,特別適合你這種長得醜還愛出來嚇人的犯罪分子。  “……”  白暨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看著這個昔日的九曜星君之首,像是從沒有認識過他一般。  “九曜星君裏,你是唯一一個繼承帝師無情道之人,嶽沉舟,你居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妖怪酒吧營業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春日夏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春日夏禾並收藏妖怪酒吧營業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