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在空中的人全掉回地上,同一時間貪獸已調頭以更為迫不及待的情態撲向周慕!“吼!”巨大的猛獸將周慕按在泥土裏,被魔氣包裹的貪獸有呼吸卻沒有體溫,他綠色的眼珠含著滿溢的貪婪,低頭迷戀地深深嗅聞周慕,以對待食物的方式。好生誘人,足以讓他放下手頭的一切,先來飽餐一頓了。“真香啊,”貪獸帶著笑意道,“有人族的血統麽,寧願撕下隱匿符用自己來吸引我?人族的血脈,隻會給妖帶來不必要的軟弱,與可憎的心計呀!”被撲倒時閉上眼的周慕此時仍然緊閉著眼,但他準確地扭臉,對上了貪獸的視線,幽幽道:“隻是因為我這個人,比較懶罷了。”語畢,他睜開眼。烏黑的杏眼赫然成了一種琥珀般的淡黃色。這一秒,貪獸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不對,可已經來不及了,這樣麵對麵的距離!“你不是人族……!”話音未落,周慕的身體已在眨眼間變大,富有光澤的青色被毛覆蓋著似羊的身軀,額上生著兩隻蛟角,四爪靈活鋒利。他晃晃腦袋,縱然比貪獸小了一圈,卻輕而易舉地將貪獸拍至空中,而後浮空精準踩住貪獸的咽喉,力道奇大無比,令其掙紮而不得動彈。很難不讓人懷疑,這是為了報複貪獸也將其他人浮空鎖喉。再說他身上那誘人的香氣,更是頃刻間如主人般露出了狡猾的真麵目,強大且充斥著殺意,令在場每一個人情不自禁戰栗,即便未被盯住,也難以動彈半分,甚至失去反抗的勇氣。除了崔覺、謝如霖、公子蔥以外者,尤其距離最近目睹一切的春十九,在周慕那壓倒一切的氣息下,腦子全都空了,仿若在做夢。這是,入學以來被全校覬覦的周慕?稍有見識者就能從周慕的原型分辨出饕餮的影子,如此也不難推測那致命的香味實乃蠱惑獵物的把戲。看起來有多誘人,真相就有多危險。崔覺低聲道:“嗬嗬,你們說我對周慕多有照顧,我那是照顧周慕嗎?”我那是照顧你們這些沒用又好吃的東西!每一次默數校規是這凶獸僅有的契約精神在約束自身;每一次看似不知死活的言行是他那若有似無的食欲在作祟;每一次食堂中安靜的進食都是有著學校私下投喂打底,少數妖族補助,換個名字就是凶獸安撫支出。……周慕低笑,眼神冷靜得可怕,淡淡提起了曾在課上與同學們探討的內容,“我當然也是人族,沒聽過雜交優勢嗎?我看,你這血混得不如我好呀。”貪獸以貪為名,然而……貪甚,曰饕!世上第一隻貪獸傳說中意圖吞吃太陽而墜入東海,金苑的魔氣乃是被創校祖師鎮壓後方生出靈智,如此看來,他們雖是凶殘到了極致,卻多少帶著卷土重來的失敗者陰影。眼前的混血饕餮不同,他的氣息是確鑿的不敗者。自遠古以來吞吃過世間能吞吃的一切,無物不在他們的食譜上,也無人可以阻攔,這才令所有生物骨血中都刻上對這種血脈的恐懼,令他們第一個生起的念頭不是逃跑,而是放棄,是獻出生命。貪獸身上魔氣翻滾,不甘就這樣落敗,他嘶吼一聲,魔氣竟試圖貫入周慕七竅。可周慕隻是一張嘴,就將絲絲縷縷的魔氣主動吞入腹中,他大片大片地撕咬,叫人目瞪口呆,也坐實了饕餮無物不食的傳說!貪獸目眥欲裂,甩頭想要咬周慕,但他咬住周慕肩膀,鋒利的牙齒卻卡在外麵,怎麽也陷不下去,讓現場好些人都後知後覺明白了,他們那位小哮學長的一顆牙到底是怎麽掉的。周慕哼了一聲,他的爪子看似柔軟,甚至作為剛成年的凶獸,還有著粉色的爪墊,但當他“回饋”地一爪踏過去,貪獸的胸口直接塌陷了。魔氣從一開始囂張,成了竄逃,躲避周慕的吸食,卻難逃饕餮之口。周慕解決問題的方式簡單粗暴而有用,他張大嘴,已經想要一口啃掉魔氣凝結而成的貪獸之角了,嗯,這個味道看起來很新鮮。那麒麟般的臉孔上忽然閃現了舒林的五官,哭著道:“救救我!求你們救救我!”舒林本性也是善良正直,隻是天不憐他,突遭此劫,滾滾淚水淌下,讓人心酸。謝如霖見狀心中也難受,隨後警鈴大作,喝道:“小心此獠之計”可他話還沒說完,周慕已經滿不在乎地一口把貪獸的腦袋連著角吃掉了,再一口,整個身體也沒了,不過數十秒,現場已幹幹淨淨,宛如什麽也沒發生過。他這才咂咂嘴,“什麽計?”謝如霖:“……”謝如霖的獬豸血脈隻容他在第一次見麵看出周慕並非表麵的純良,而是凶獸一頭,可便是他也無法判斷周慕究竟是什麽,又有著怎樣的能量。直到看到眼前的一幕,謝如霖才明白。難怪華靈不束縛此獸,難怪崔覺要找他做援兵。恐怕華靈解決這些棘手魔氣的方式,就是找來一隻膽子夠大的饕餮把它們分而食之吧。這倒真是一個出奇製勝的解決方案,要不是今日的意外,恐怕要不了多久,以饕餮的本事與胃口,還真就給吃光了。謝如霖尚在感慨。黑影一閃。樹叢中,一絲淡淡的魔氣倏然射進了猝不及防的謝如霖眉心。“啊!”謝如霖慘叫一聲,瞬間分辨出來,這是魔氣那生出的一線靈智。可此刻,已經有無數欲念也在他腦海中翻滾起來。謝如霖身為獬豸,可在這短短數秒內,他腦海中卻浮現出了無數不平之事,激蕩起他內心的不滿。人間真的有公平嗎?如果有,為何我升職時也要被倍加阻攔,為何惡人總能踐踏真理……他痛苦地閉眼抵抗,額頭上竟也出現了極為淡又的確存在的第二隻角。亂象再生,眾人色變。“俺娘來!”公子蔥大喊,“謝裁你快醒醒!”周慕已飛撲過來,舉起爪子就給謝如霖一巴掌。謝如霖被打得一呆,羞恥至極,隨後身形暴漲化為了比方才貪獸更為巨大的麒麟之相,低頭以獨角怒頂周慕。這下崔覺也慌了,舒林就罷了,謝如霖要是也失守,他可打不過,“周慕,你別激怒他啊,我們可以再勸勸!”按理說謝如霖神誌比舒林要堅固,魔氣隻是不甘的反撲,大家幫幫忙還是有很大幾率叫醒。可周慕根本不聽,與謝如霖廝打起來。公子蔥覺得不對,以他對周慕的了解……“他是不是故意的啊,剛才那隻貪獸沒吃夠?!”崔覺:“……”獬豸作為法獸,打起來也很凶,別看文質彬彬,一般人做不了這妖族運動會的主裁判。可周慕伸手一攝,遠處校園水係的水竟憑空被他攝來,在謝如霖頭上一繞。獬豸是走獸,怎麽受得了這一招,任他如何施法也甩不開,嘴裏咕嘟咕嘟冒著泡。而周慕則趁機拚命毆打謝如霖的腦袋,每一下都打在要害,歹毒至極。手老師都看不下去,飛過來又是抓周慕的後頸,又是扯他的尾巴,可周慕打上頭了,隻是一甩尾巴,手老師也被拍進土裏了,從泥裏爬出來緩緩豎起中指。崔覺哭著道:“別打了,別打了,周慕,他已經清醒了!”公子蔥也慌亂地道:“周慕!我求求你了,饒了他吧!”天琪到底年紀小,嚇得嚎啕大哭起來。其餘教師亦瑟瑟發抖,麵有懼色,連那一堆法柱也再次升空,發出金芒試圖阻攔周慕。眼前的一切乍看過去,比方才貪獸作亂時還要凶殘許多……“咕嘟,咕嘟,我!”裹在水裏的謝如霖勉強發出聲音。此時,周慕才住手一瞥,果然謝如霖眼神已經恢複清明,拚命擺手示意,“咦,就醒了。”他張嘴一吸,哧溜一下把最後那絲魔氣也吃了。謝如霖渾身濕淋淋的,化回人形,臉腫得像豬頭,躲開了周慕好幾步,喘著氣大失風度地罵道:“還能不醒,腦漿子都快被你打出來了!”周慕舔了舔嘴唇,“對不起,救人心切。”謝如霖:“……”好恐怖的混血饕餮。謝如霖想起了什麽,緩緩氣息,問道:“你可有賀家血脈?”這是他所知的饕餮一係行走人間所用姓氏。周慕漫不經心地道:“我母族姓賀。”那就難怪了,賀氏饕餮有一支傳言混入了帝女瑤草的血脈,此物最有誘惑力,應該就是誘香基因的來源。也難怪周慕不隨母姓,否則見識廣的人可能很快就會推斷出他的真實身份。其他血脈則可能是來自於他現在的姓氏。這多樣的血統中饕餮性情顯然占據上風,且不但具有極富迷惑性的誘香,還有強勢的空中水下統禦力,以及人族那難以說清道明的人形。一個懂得示敵以弱乃至示敵以香,善於偽裝的頂級凶獸,這一切讓謝如霖想將其公正地評判為有史以來最恐怖的獵手之一。……金苑恢複寧靜,周慕這才變回了人形,又成了那個香香軟軟的新生,但已經沒人敢用以前的目光看著他了,壓根不敢直視。方才的一切讓大家光是全盤接受下來,都耗盡心力。不得不說,比起舒林化貪,還是周慕現原形暴打謝如霖比較可怕,那命懸一線的失控感。周慕掃視一圈,期期艾艾地道:“你們出去可不要亂說話啊,要是被人知道我飯量有點大,我豈不是又要被校園霸淩了。”眾人:“……”公子蔥用過來人的眼神看了一圈,心中微微歎息。唉,這一切他也曾經曆過,劍器又如何,這家夥連魔氣也能消化。隻是他好歹是文物,周慕才在當地政府的要求下勉強沒吃了他,對這點一直念念不忘。而且也沒就這樣放過他,他至少做了周慕三年幫凶……沒少拿他砍排骨!如今看看這些繼任者,像是天琪,年紀還小,已經無法思考了。再看螺貫中老師,思及自己曾給周慕發原形的照片,展露白白嫩嫩的螺肉,甚至邀請周慕到螺螄殼裏居住,就後怕至極。但最後怕的還是春十九,他頭皮發麻,一想到自己曾經抱著周慕還要求周慕和自己住在一起,就不寒而栗,他到底是有多命大。幸好,幸好周慕去和遊岐住了!也正是想到遊岐,春十九的思維停滯了一下,情不自禁大著膽子探問道:“那你對遊岐?難道你一直想的是,吃了遊岐?”所有人眼中,周慕是遊岐爪下瑟瑟求生的生物,縱然再親密,也隨時可能變化為食欲。隨著方才的一切發生,所有便顛倒了。現在看來,以這隻史無前例的混血饕餮的習性,他的所有主動擁抱都蒙上了可怖陰影。天琪回想起來,甚至覺得小慕有時候搓自己的臉蛋,是醃肉搓調料的手法。“胡說八道,”崔覺身為教導主任,趕緊出來辟謠,“周慕同學承諾過會遵守校規的,他不會吃……至少不會完整吃掉任何一位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