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那根本算不上喜歡。”餘久認真道,“但我一開始關注你,確實是因為你的數據條很特殊。”“我從小到大見到的數據條都很低,連父母的也一樣,後來我確認了他們的確真的不在意我。”他似乎陷入了回憶,說話的語速很慢很慢,“高中的時候,我自己對自己的關注也歸零了,那時候我想,我大概是有病。”見寧樂言要說話,餘久按住他笑了一下:“我應該真的是有病的,至少心理上肯定不健康。”他繼續說:“不過除了我自己以外,在見到你之前,我還沒見過第二個數據條是空白的人,你一開始是真的完全沒把我當回事。”“我也不怎麽正常,”寧樂言終於得空說話了,“就是……我不知道怎麽說,但我不是故意的……我肯定比你看到的要在意你得多。”“嗯,”餘久點點頭,他唇角上揚,眼尾也很漂亮地彎下來,“你看不見,但是你現在數據條快拉滿了。”寧樂言微微一怔,莫名感覺臉頰有點發燙。餘久似乎從來沒有笑得如此真心實意過,但他的語氣中又帶著說不出來的情緒:“你真的很奇怪,我從來沒見過有人的數據條和你一樣。一開始是空白,然後坐火箭一樣開始瘋漲,現在都快拉滿了。”“空白的時候也就算了,但你後來突然開始格外在意起我的死活,明明那時候數據條還是空白的。”餘久還是笑著的,語氣沒什麽變化,還是輕柔又舒緩,但是寧樂言卻忽然發現他的眼眶微微有些發紅,他還在繼續說話,“我真的很難在那時候不去注意你。”他把寧樂言的手拉起來,拉到臉頰邊上,垂下眼偏頭輕輕蹭了蹭,聲音低了下去:“我那時候……我大概,真的隻需要一根稻草。”即使你並非真心實意,但你的的確確朝我伸出了手,把我從高樓邊緣拉了回來,讓陽光在一瞬間照到了我。即使太陽並不屬於我。餘久沒有再繼續說話,他閉了一下眼睛,寧樂言幾乎以為他哭了,但是他沒有,他隻是眼眶微微發紅,看起來有點可憐。“餘久,”寧樂言輕聲說,“我之前就想問了,你那個數據條”忽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寧樂言到一半的話被打斷,餘久也睜開了眼睛,兩人的視線同時投向了床頭的手機。是寧樂言的手機在響,來電顯示是舍長。餘久鬆開他的手,示意他去接電話。寧樂言拿過手機接通了舍長的電話,對方的聲音立刻響了起來,聲音格外高,震耳欲聾的:“喂?樂言?寧樂言?”他有些頭疼地把手機拿遠了一些,開了免提,讓餘久也能聽見:“是我,怎麽了?”電話那邊像是鬆了口氣似的,音量變得正常了:“你和餘久出車禍了?導員給打電話問怎麽回事我們才知道!沒事吧?餘久呢?”“沒事,在醫院呢。”寧樂言說,“餘久也在,一點事兒沒有,放心吧,過兩天就能回去。”“那就行,”舍長道,“哪家醫院啊?我們晚點去看你們,有想吃的東西嗎?”寧樂言還真不知道是哪家醫院,他看向餘久,餘久就告訴了舍長他們的位置。舍長“嗯”了兩聲表示記住了,又跟他們聊了幾句,確認真的沒什麽問題之後才準備掛電話,掛斷之前又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猛然拉高聲音,大聲喊道:“寧樂言!你看沒看見?你種的那破草發芽了!”第29章 一起睡嗎寧樂言一下子還沒有反應過來,怔愣一瞬,下意識問道:“什麽?什麽發芽?”舍長在電話那邊“嘖”了一聲:“就是你放陽台那盆啊,天天澆水還要拍照、跟養兒子一樣養著的、天天盼發芽的那盆!”說著,他又低聲嘟囔了兩句:“不知道是不是雜草,應該不是,我回頭給你發個照片,你自己看看。”又隨便了說了兩句,舍長先一步掛斷了電話,下一秒,他就把花盆的照片發了過來。寧樂言還發愣呢,餘久先湊過來看了看照片,點開了大圖。花盆是普通的花盆,沒什麽太漂亮的花紋,因為種子總共就那麽可憐兮兮的幾粒,而且是從一包壞種裏漏出來的,十有八九活不了,寧樂言買的花盆也就隻比巴掌大點,他自己都沒抱多少這幾粒種子真能發芽的希望。鏡頭離花盆裏的土很近很近,這麽大的特寫,乍一看還以為這花盆能有多大呢。寧樂言每天都給澆水,有時候還不止澆一次,盆裏棕黑色的營養土還有點濕潤。照片上土壤中赫然立著枚小小的芽,兩片圓溜溜的葉子對稱打開,呈現出很嫩很嫩的淺綠色。這株芽真的隻是很小的一枚,即使花盆隻有巴掌大,它周圍的土壤十分空曠,顯得格外孤零零的。但它又如此鮮活,讓光禿禿的土麵忽然變得十分有生氣。埋下去好幾粒種子,雖然最後隻發出了這一株小芽,但真是難得,居然真的有活下來的。寧樂言盯著照片上的嫩芽看了很久,還是沒太敢相信自己真的把默認已經死掉的種子給種出來了,他拿著手機靠近餘久,問道:“這真的不是雜草嗎?”“不像,”餘久說,“就是發芽了,相信自己。”寧樂言這才反應過來:“不是,你知道我種了東西啊?”“知道啊,你每天都去陽台澆水,它就擺在那裏,”餘久點點頭笑了笑,“我又不是不去陽台,不知道才奇怪。”他頓了頓,又繼續道:“不過我不知道你種了什麽,為什麽突然想種花是花嗎?”寧樂言臉頰莫名有些發燙,他放下手機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種,就……想試試,然後就試了。”他看了餘久一眼:“應該是花,你說是花種。”餘久一愣:“我說?”他忽然反應過來:“那次我拿回來的種子?”“掃地的時候在你座位那邊角落裏掃出來的,不知道當時在想什麽,反正就留下了。”寧樂言一開始的音量還正常,說著說著聲音就越來越小,且越來越想不通自己當時究竟是什麽想法,“然後就……買了花盆和土,種了。”餘久笑了起來:“我也不知道是什麽花,不過都發芽了,等等吧,總能等到開花的。”寧樂言換了姿勢,盤腿坐直,思考片刻道:“我當時為什麽要種它來著?”他冥思苦想了一會兒,看了看餘久,猶豫道:“說不定我當時是想著,花種十有八九是死的,你也十有八九不想繼續活,如果它能發芽,你也……能活下去。”餘久看了他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我不會死,它也會開花的。”寧樂言也覺得自己有點毛病,真整得跟有點應激一樣,他點點頭說“我知道”,打了個哈欠,大概因為傷在腦袋,此時又覺得困了起來。他揉了揉眼睛結束了這個話題,問道:“你剛才說哪家醫院來著?我怎麽覺得好像有點耳熟……”“因為我跟你提過的,”餘久道,“雲老師在這家醫院的臨終關懷室。”寧樂言揉眼睛的動作頓了一下:“雲老師?”“嗯,”餘久點頭,“我還沒去看過她,但她確實在這裏。”“雲老師……”寧樂言低下頭,“我上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的倒計時還剩不到三個月,現在看不到了,不知道她還能……”他沒再繼續說話,抿了抿嘴角,拉住餘久的手:“去看看她?”“去看,但是現在太晚了。”餘久拿過手機,按亮屏幕給他看,並提醒道,“雲老師早就休息了,你也該休息了。”“但是我才剛醒,”寧樂言晃晃他的手臂,“現在就睡啊,睡不著。”“別撒嬌,你剛剛打哈欠了。”餘久說著,把寧樂言自己立在床頭當靠墊的枕頭放平,拍拍枕麵正色道,“躺回去,睡覺。不急這一點時間。”寧樂言見他態度難得這麽堅定,撇了撇嘴躺回去,想了想又翻了個身麵對他反駁道:“沒撒嬌。”餘久也無所謂,任勞任怨地給他掖好被子,問:“明天早上想吃什麽?”寧樂言想了想,沒想出來,眼見著餘久準備伸手關燈,沒怎麽思考就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你要去哪兒睡?”餘久往旁邊讓了讓,把自己身後那張空著的病床露出來,讓寧樂言看到,答道:“有沒有可能,我也還沒出院?”寧樂言看了那張空蕩蕩的病床一眼,怎麽看怎麽覺得礙眼,心想那都一整天沒躺人了,餘久又好像有點體寒,現在天氣又沒有完全熱起來,得要多久才能把被窩焐熱啊。他往病床另一邊的邊緣挪了挪,伸手拍了拍身前的空位:“不如一起睡?”餘久微妙地沉默了一下。他的手放在床頭燈的開關上沒動,好一會兒才緩緩問道:“你確定?”“有什麽關係,”寧樂言側躺著,真誠地與他對視,很無所謂地擺擺手,“咱們兩個病號,能幹嘛?你這麽瘦,還能把我擠到地上去嗎?”餘久“啪”一下關上了燈,真的擠上了寧樂言這張病床,被子一拉,兩人躺進了同一個被窩裏。下一秒,寧樂言就稍微有點後悔。就是……餘久好像也沒有看起來那麽瘦,人家身材明明勻稱得很,而且至少他真的挺高,本來病床就已經很窄小了,兩個人誰都不嬌小,這麽一起躺下……確實挺擠的。不貼在一起幾乎不可能,隨便翻個身都感覺好像能壓到對方身上去。本來被窩已經被寧樂言躺了一整天,捂得相當暖和了,餘久直接捎帶進來了一股微涼的寒氣寧樂言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麽回事,看起來也不像是多怕冷的樣子,今天穿得好像也沒有很少,挺正常的,怎麽一天到晚一直手腳冰涼,他的體溫在正常狀態下難道還完全升不上去的嗎?關了燈之後,一直被寧樂言嫌棄太過刺眼的光線立刻昏暗下去。醫院走廊上的燈是一直開著的,病房裏不至於黑得很誇張,甚至還有一點點微弱的光線,能看到人模糊的五官輪廓。為了防止對方或者自己掉下去,兩個人躺得很近很近,幾乎算是寸寸緊貼了,甚至還是麵對麵側躺。餘久的體溫雖然偏低,但他呼出來的氣息是熱的,至少寧樂言覺得他的呼吸打在自己臉上,燙得簡直和體溫是兩個極端,快把他的臉手燒著了。床上隻有一個枕頭,兩個人一起枕在這孤零零的一隻枕頭上,臉離對方非常非常近。寧樂言睜著眼睛看了餘久一會兒,他不確定餘久到底有沒有閉上眼睛直接睡覺但應該是睡了的,雖然十分模糊,但他沒覺得餘久也睜著眼睛,也沒覺得自己正在被人看著。餘久的呼吸十分平緩,但或許是因為兩人挨得太近了,那些呼出來的熱氣每一次都直接打在寧樂言的臉上,讓他的臉頰越來越燙。寧樂言忍不住又往後挪了挪,臉微微後仰,幾乎把自己挪到了病床的邊緣。總覺得……稍微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明明提出一起睡的是他自己誒。不要那麽矯情吧,擠一擠睡個覺而已,餘久都沒什麽反應,這麽正常地閉眼睡著了,明明隻是為了怕餘久晚上一個人睡的時候被窩太涼、對病號不好,他有什麽好不好意思的。寧樂言心想不能自己一晚上都挨在床邊邊上睡覺吧,保不準晚上就真掉下去了,他這個腦殼還經得起再摔一次嗎?他給自己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臉上的熱度稍微退下去了一點,正準備慢慢地挪回去,本來似乎像是已經睡著了的餘久,忽然伸手抱住他,把他往懷裏一撈,也沒睜眼,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低聲道:“睡吧。”寧樂言剛剛涼下去的臉頰又騰地一下燒了起來,他沉默了一會兒,真誠發話:“餘久,你好會啊?”餘久把被子往上一拉,蒙住他半個頭,嘴唇又在他額頭上蹭了蹭,重複了一遍:“睡覺。”作者有話說:接下還有一點談戀愛的日常,但不太多了,完結前怕是苟不上必讀了嗚嗚還有最近被論文搞得非常頭禿,老覺得越來越沒有什麽碼字的動力,我真的很想要多一點的評論,謝謝大家(卑微.jpg)第30章 是男朋友大概因為前一天睡了太久,次日寧樂言醒得很早,難得比餘久還要早。彼時太陽剛升起不久,他睜了一下眼睛,隻覺得視線裏是一片暈開的暖色光斑,晨光穿過輕飄飄垂下的薄薄窗簾,框出牆壁上一片溫和明亮的光源,仿佛朝陽綴到了人眼前來。餘久睡相很好,睡著的時候十分安靜,以至於寧樂言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自己身邊還有個人。被子邊緣被嚴嚴實實掖進來,捂了一晚上的被窩裏有點熱,天氣又一天比一天更靠近入夏,寧樂言覺得手心和脖頸處黏糊糊的,像是出了一晚上的汗。他閉上眼睛翻了個身,迷迷糊糊間下意識往身邊傳來涼意的地方靠了靠,直至餘久也在未完全醒來的情況下順勢把他一摟,他才溘然驚醒,睜眼就看見對方一張放大的帥臉出現在眼前,想起來涼是因為餘久的體溫總是偏低,一時間隻覺得這場景分外熟悉。確實不是第一次在同一張床上醒來,上一次是他在酒店攔餘久割腕,怕自己走了餘久又要動手,幹脆留下一起過了一夜。不過兩次的心情完全不可一概而論,反正寧樂言自己是這樣,上一次雖然睜眼的時候也有被餘久的美貌暴擊到,但肯定不會像這次一樣感歎完還能什麽都不想、專心欣賞。餘久的美貌讓人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