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繪澤環顧著整間屋子,問道:“那個女人是在什麽地方被燒死的?”


    馬一洛指了指她的腳下,“就在你所站的地方。”


    “你不要嚇我。”劉繪澤故作鎮靜,仍不由自主走到了馬一洛身邊。


    馬一洛終於覺察到,她並不是一點都不害怕,而是職業態度使她有些高估自己,於是情不自禁把她的手攥住,解釋說:“據當時拍攝的照片看,應該就在門後麵。她是因為窒息死亡的。你也知道,70年代住房擁擠,大家都把東西放在樓道裏,甚至就連一日三餐也都是在樓道裏做的。因此隻要一戶人家失了火,火勢就會毫無阻隔地蔓延。首先燒著的應該是家具,家具起了火自然也會燒到人。據照片上顯示,她的下半身幾乎完全燒焦了,隻剩下半個軀殼。”


    劉繪澤打了一個冷戰。她緊盯著門後的地麵,似乎瞬間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個燒焦的女人就躺在那兒……


    “你怎麽了?”


    “我沒事,”她平息了內心裏的恐慌,“她為什麽會在門後被火燒死呢?為什麽不是別處,比如牆角或是窗前?”


    “可能當時她想跑出去,結果跑到門口就不幸昏迷了……”


    劉繪澤設法模擬當時的場景,也覺得不太可能,“這樣解釋比較牽強。你想,大火燒起來以後,整棟樓房的人都跑了出去,說明當時火勢還不是非常大。她發現著火的時候,還是來得及逃出去的。”


    劉繪澤說得有道理。馬一洛想了想,說:“有沒有可能是她拿什麽東西,從而耽誤了時間?”


    “這樣倒可以說得通。不過,但凡一個正常人,著火以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辦法逃生,怎麽會因為財產拖累而丟掉性命?”


    馬一洛被她說服了,沉思片刻,“那照你的意思,她之所以死在這裏,是因為她想逃卻沒能逃出去?”


    劉繪澤搖了搖頭,“她不是還有個不滿一歲的孩子嗎?這麽大的孩子,幾乎一刻都離不開母親。可是屋內為什麽沒有孩子的半點跡象?”


    “是啊,她想逃生的話一定會帶著孩子。可她的懷裏卻並沒有孩子,這就說明,當時孩子已經不在屋裏了。”馬一洛順著她的意思推斷下去,“既然孩子沒了,就說明一定有人抱走了孩子。既然能夠抱走孩子,就一定可以帶走母親。最後的結果卻是,母親死在了門的後麵。”


    分析到這兒,兩人無不感到惴惴不安。原來在火災的掩蓋下,很可能是一起極其殘忍的謀殺案。劉繪澤接著推斷,“也許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抱走了孩子,卻反鎖了門。想必,還有過一番激烈的爭奪。”


    “那這個人會是誰?”


    “不是別人,很有可能是孩子的爸爸——離奇失蹤的秦朗教授。”


    這麽推論倒是合情合理,在抱走孩子、燒死妻子之後畏罪潛逃,完全可以說得通。但是馬一洛依舊不願意相信,“這就奇怪了,他為何要加害於自己的妻子呢?”在他心目中,秦朗教授一直都是個正派的人。他和妻子能在分別十幾年後重新走到一起,就沒有理由不去好好地珍惜對方。


    “這就得問他自己了。”劉繪澤緩緩地走到窗前,“也許他也是一時衝動,最終還是後悔了。你看這裏——”


    馬一洛跟過去,看見地上放著一個相框,裏麵是一張女人的照片。就著暗淡的月光,隱約可見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姑娘,長得眉清目秀,笑容甜美。相框旁邊有一堆幹枯的玫瑰,馬一洛數了數,總共十九枝。


    “看樣子,他每年都要來這兒放上一朵花,算作對妻子的懺悔。二十年來從沒有間斷過。今年的祭日還沒到,所以隻有十九朵……”


    “那這麽說,今年的祭日,就能見到這位失蹤了二十年的教授?”


    劉繪澤把相框和幹枯的玫瑰小心翼翼地放回原處。


    “到時候我會和你一起來。”


    兩人從這裏走出去,摸黑上了三樓。


    三樓的情況一樣令人慘不忍睹。甚至,牆壁比下麵的更黑,門窗比下麵的更加殘破。唯一不同於下麵的是,有一間屋子還保留著一扇門,隻是它已經無法推拉,隻能用手去搬動。因為這扇門完好無損,所以馬一洛判斷,這應該是大火以後才檔上去的。


    馬一洛戴上手套,輕輕地把門搬開。走進裏麵,看見的依舊是燒焦的東西。隻是在一個角落裏,擺放著一張破舊的桌子,桌子上有一盞檯燈,一台示波器,還有一台小型的信號發射儀。這應該就是徐傑的工作室了!想不到竟如此簡陋。地上還扔著兩團導線,隻要伸出去,掛在不遠處的電線上,就可以把電通進屋子。


    他們並沒有動手觸摸什麽。因為馬一洛敏銳地看出,那些東西看似擺放得毫無規則,實際卻是精心設計過的。隻要哪裏被人動過,徐傑馬上就可以察覺到。他們隻是拉開了下麵的抽屜。第一個裏麵放著一堆手稿,隱約可見是一些手繪的電路圖。第二個抽屜裏有兩個小塑膠袋,一個裝著連接好的晶片,另一個裝著還沒用過的貼紙。第三個裏麵放著一塊萬用電錶,還有膠帶紙、螺絲刀之類的小工具。


    天空開始蒙蒙亮的時候,兩人離開了舊樓。昨夜總算不虛此行!換班的同事已經上崗了,馬一洛和他們打過招呼,就驅車離開。他把劉繪澤送回去,自己回家剛剛躺下,就被一陣手機鈴聲吵得睡意全無。極不情願地接起電話,聽到大益興奮地說:“徐傑的室友終於找到了!據他們講,徐傑有一個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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