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小聲“嗚嗚”,不自覺地將軟肢裏的紙張攥緊。 黎先來的時候,蜘蛛就看見了,它一直注意著隔壁的情況。 隔得太遠什麽也聽不見,它走出屋外徘徊在路邊,不確定要不要進去。 黎先昨天問了那張畫,今天就過來找未眠和黑霧,也許會向他們提起。 蜘蛛身體顫了顫,這似乎是它唯一一件瞞著黑霧的事情,萬一黎先問了出來,讓黑霧發現蜘蛛之前一直沒告訴他…… 當它終於鼓起勇氣準備去敲門,就看見黎先從門內走了出來。 他臉色不太好看,眉頭緊皺著,見到蜘蛛隻是簡單地點頭打了個招呼,什麽話也沒說隨後匆匆離開。 蜘蛛不知他在裏麵發生了什麽,硬著頭皮上前。 黑霧看見它軟肢裏拿著的紙,麵上沒什麽反應,蜘蛛又看了看未眠,猶豫著選擇把紙遞給他。 未眠伸手接過來,發現這是一張畫。 正是黎先昨天看見的那張,畫上的線條十分簡單卻很流暢,沒有填色,有點像小孩子隨手的塗鴉。 畫筆不知是什麽材質,泛黃的紙張看著非常舊,明顯是很久以前的東西,留在紙上的圖案卻還清晰可見,像是剛剛才畫上去似的。 黑霧隻看了一眼,眉頭輕輕皺起:“什麽東西?” 他這幾日被黎先搞得正是煩躁的時候,蜘蛛拿著一張不明所以的紙找過來,還支支吾吾不肯直說。 未眠扯了扯他垂在身側的手,示意他不要對蜘蛛這麽凶。 他低頭仔細看畫,隻能辨認出中間有個坐著的人,周圍似乎是樹林,別的什麽也看不出來。 “這是露娜畫的嗎?”未眠俯身摸了摸蜘蛛的頭頂,像哄小孩一般,“畫得不錯。” 他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信奉者的基地連熱水都無限量供應,能有一支筆再正常不過,而蜘蛛的肚子裏藏的紙都是有字的,未眠見過好幾次。 蜘蛛怯生生地抬頭望向黑霧,察覺出他心情不太好。 但他沒有認出這幅畫,未眠也沒有。 這幅畫上的人,其實是未眠。 是未眠第一次與蜘蛛相遇時的場景,他為了躲避信徒,慌不擇路地逃進樹林,正好碰見蜘蛛,被它劃傷了左手,流了一點血。 畫上的人左手有一些水滴狀的圖案,一直延伸到地麵,看起來有些抽象,不解釋根本看不懂。 而這幅畫不是蜘蛛畫的,而是在很久之前,有人給它的。 那是一個年輕女人,麵容姣好皮膚雪白,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脖頸上卻長著一些黑色的絨毛。 她把畫給了蜘蛛,告訴它要想讓它的主人重獲自由,就得按照上麵所畫的去做。 等到未來的某一天,會有一個少年來到霧被封印的這片樹林,蜘蛛要做的是劃傷他的手。 除此之外,蜘蛛不能傷害少年,反而要保護他。 蜘蛛原本是一個字都不信的,但那時黑霧剛被封印不久,一些追隨的部下早已逃得隻剩下它一個,它力量微薄,試遍了所有能用的方法都無法幫助黑霧衝破封印。 蜘蛛焦急又擔憂,眼下唯一的希望似乎隻有按照女人說的去做。 它不知道女人的身份,她不是人類,身上的氣息很奇怪,聞起來像溪邊開滿鮮花的綠草地,清澈的溪水中卻混著一些散發著腥臭與腐爛的東西,正在慢慢地被汙染和侵蝕。 女人把畫給蜘蛛後就離開了,沒有說畫上的少年究竟什麽時候才回來。 等到第二天蜘蛛吐絲織網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能編織出透明的網,不僅可以用來隱藏,還能製造網中的世界。 蜘蛛很開心,它想不明白原因就不想了,安心把畫收好,等待著女人所說的少年來臨。 然而這一等,就是十幾年。 一開始,一些路過或是進入樹林的人類,隻要打得過,蜘蛛一概將他們的手弄傷,有結伴而行的小隊,也有獨自一人出現在樹林的。 可黑霧還是被封印在地底,後來靠近樹林的人越來越少,直到遇見未眠。 距離上一次有人進來,已經過去了很久,蜘蛛已經不抱希望,卻還是想試一試。 而這一次,它成功了。 黑霧蘇醒之後,蜘蛛沒有把女人和畫的事情告訴他,時間過去太久,萬一黑霧的蘇醒隻是碰巧呢? 而且它身為黑霧的部下,卻聽信了那個來曆不明的女人的話,這樣的行為等同背叛,它是在不清楚後果的情況下這麽做的。 二是因為黑霧蘇醒後尚且虛弱,它忙著給黑霧尋找獵物補充生命力,而黑霧又恰巧對未眠起了興趣,時刻守在他身邊,不讓蜘蛛靠近對方。 那幅畫便一直存放在它的肚子裏,直到昨天拿圓球的時候翻出來,被黎先看見。 蜘蛛左思右想,鼓起勇氣在黑霧問它之前主動說出來,結果它似乎來得不是時候。 既然黎先沒有提到這幅畫,他們也都沒認出來,未眠又剛好誤會了…… 蜘蛛輕輕點頭,承認是它畫的。 等以後再找機會坦白也不遲,或者它單獨告訴未眠就好,哪天黑霧因為這事而發怒,未眠一定會幫它說話。 未眠繼續誇獎了幾句,把手裏的畫還給蜘蛛。 黑霧依舊冷冰冰地站在原地,蜘蛛不敢再多留,疊好好重新塞回肚子裏,並在臨走時小心翼翼帶上門。 未眠根本沒想過那幅畫還會有別的意義,也就沒放在心上。 等蜘蛛走了,他才說:“你不要凶露娜,它都被嚇到了。” 黑霧看著緊閉的房門,蜘蛛的腳步聲逐漸往隔壁方向遠去,他不知是不是察覺了什麽,又被未眠拉回了注意力。 他淡聲道:“我沒有凶它。” 未眠“嗯”了聲,朝黑霧伸手。 黑霧毫不意外地牽住,順勢將未眠拉進懷裏抱緊。 略微沉重的吐息灑在耳後,未眠的掌心放在黑霧後背:“要出去走走嗎?” 他隱約感受到黑霧內心的煩躁,麵對黎先時還沒那麽明顯。 未眠一邊胡思亂想,或許也有蜘蛛的原因,它用了基地裏的東西畫畫,所以黑霧生氣了? 他們是怪物,外麵對他們而言才是自由的歸宿,不應該被困在這基地裏,跟人類待在一起。 未眠反思了一下,自從進入信奉者的基地,他的確很少在意過黑霧的情緒,不知道他真正想要什麽。 黑霧拒絕:“不去。” 他語氣冷硬,並且抱住未眠的手臂收得更緊。 未眠別無他法,退開一些抬頭主動親吻黑霧的嘴唇。 親了一陣,黑霧將未眠抱到了身後的小沙發上,繼續壓過來。 其實待在屋裏的這幾天,他們也沒少幹親昵的事情,親吻和擁抱都很平常。 不屬於自己的溫度貼上後腰,未眠本能地往黑霧懷裏縮。 他發現黑霧很喜歡觸碰他的皮膚,偶爾坐在一起也要牽著他的手,撫摸他的手腕和指間。 像在把玩著喜愛的精致人偶,探索未眠身上每一處令他著迷的地方。 未眠臉頰泛紅,仰頭躲開黑霧落下來的吻,小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兩人離得很近,黑霧察覺到未眠身體的某些變化。 他微微抬頭,一邊往下觸碰:“怎麽……” 未眠的臉一下子更紅,抓住黑霧的手推開他。 “沒什麽……”他不敢看黑霧,丟下一句“我去洗個臉”逃也似的進了浴室。 黑霧略顯遲鈍地坐起來,看著未眠關上浴室門,神色若有所思。 片刻後,他釋放出一絲霧氣,從浴室門縫悄無聲息地飄了進去。 裏麵的未眠一無所知,他盡快調整好一切,洗了把冷水臉,確認沒有異樣了才打開門。 黑霧就在門口不遠處,背靠著牆壁站立,見到未眠出來什麽也沒說,隻是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沒事吧?” 他一出聲,未眠臉上又有開始升溫的征兆,眼神躲閃著搖頭。 黑霧什麽都不懂……他的領悟力和學習力遠超普通人,但他終究不是人類,無法做到一些天生就會的東西。 未眠和黑霧在一起,還沒想過比接吻更親密的事情,甚至他自己的經驗也約等於零。 再加上是在這種時候,他無暇思考這些。 未眠揉了揉臉,把腦子裏的雜念全都剔除。 — 離開基地的事,未眠打算提前告訴黎先。 然而在此之前,他先從黎先處得知了另一個消息。 外麵的信徒突然發生異動,正在攻擊周邊的基地。第73章 信奉者的基地位置偏僻,又有特殊的方法隱藏,幾乎與世隔絕,是文雅最先知道外麵的情況。 她和文越分開後,文越順利加入附近不遠的一個基地,由新人類和少部分純人類組合而成,很適合他。 文雅平時不能輕易外出,兩人這一分別就再難相見了,黎先看在文雅的份上,留給文越一些由守護獸毛發製成的紙。 這種紙是信奉者之間用來傳信的,將紙燒毀後,對方可收到紙上的內容。 文越平有紙,不知道如何收信,但這對他來說足夠了。 這一次信徒的異動,正是他向文雅傳遞的信息。 他在信中透露,不遠處已經有一個基地失守。 文越才到文雅所在的基地與其他地方不同,但他依舊想來信做個提醒,讓文雅和族人多多提防著。 文雅也十分擔心文越,她帶著信找到黎先,希望他能派守護獸前去幫助。 但信奉者幾乎不與外來人接觸,這裏的一切包括守護獸都是旁人無從知曉的秘密。 黎先暫時沒有同意,第一時間過來將信息告訴了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