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東西,不用給錢了。”戶穀慡朗地笑起來。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那位警察又對戶穀行了個禮。


    兩位警察走後,戶穀心裏七上八下的,藤島千瀨現在不在家,但警察早晚也會見到她的,到時候她會怎麽說呢?


    以前戶穀曾經對藤島說過:“今天晚上我從傍晚開始就一直待在你這裏,如果有人問起,你也要這樣回答。”當時是考慮要製造不在場的證據,所以才那樣說,但後來也沒有再跟她提起,藤島還記不記得呢?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必須好好跟藤島講清楚,那段時間他們兩個做了什麽,也要跟她統一口徑。萬一藤島對警察說的跟戶穀對警察說的不一樣,可就麻煩了,警察會從每個小細節上追根溯源。但是,藤島千瀨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她現在想要擺脫戶穀,即使她記得當時的話,萬一她不按照戶穀說的那樣回答,自己又該怎麽辦呢?


    戶穀開始想像那兩個警察很快就會再來時的情形,他們再來的時候也是自己生死攸關的時候。雖說如此,戶穀還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兩個毫不相幹的人逼到那種境地。


    在川越發現的死屍並不是寺島豐,人明明不是自己殺的,又怎麽會被人看出破綻呢?戶穀心裏亂極了。可惡的寺島豐,世上怎麽會有這麽惡劣的女人呢!


    戶穀現在被兩件事困擾著,一件是橫武丈夫的死,另一件就是川越的殺人事件,兩件都不是自己親手做的,現在自己卻被它們死死糾纏著,這實在太莫名其妙了!


    這時,護士拿著一封信走進來,是一封掛號的存證信函(存證信函:通過郵局來證明發信日及內容的一種證明函件,具有告知義務)。戶穀很少收到這樣的東西,他翻到信封背麵一看,上麵印著“天地商事株式會社”,也就是通過下見沢借到兩千七百八十萬日元的那家借貸公司,戶穀腦子裏閃過一種不好的預感,他急忙打開信,隻見上麵寫著:


    催告書


    根據弊社與閣下之間由東京法務局所屬公證處製定的昭和三十x年x月x日債務償還合同公證書關於債務償還日期之有關規定,閣下的債務償還日期為昭和三十x年x月x日。


    弊社多次發出通知,但都沒有收到閣下的回覆,對此我們深表遺憾。在本催告書到達之後兩日之內,請速到弊社來辦理相關手續。


    如若不能按時償還,我們將採取必要的法律措施。


    特此告知!


    東京都港區二本夏xx號


    催告人 天地商事林式會社


    法人 櫻井太郎


    被催告人 戶穀信一先生


    昭和三十x年x月x日


    讀完信,戶穀眼前一黑。


    雖然戶穀有點在意利息支付時間,但他做夢也沒想到會收到這種催告書。所有的事情都是通過下見沢辦理的,一直也都很順,沒有什麽意外,會不會是什麽差錯呢?催告書上竟然還寫著“多次發出通知”這樣的字眼,戶穀還從來沒有被別人這樣催促過。這件事原本就不是自己直接去辦的,下見沢是中間人,這封催告書也可能是催下見沢的,但如果這樣,下見沢肯定會提前跟他聯繫。


    戶穀很疑惑,他馬上撥通了下見沢家的電話:“下見沢還沒回來嗎?”


    接電話的是他家的女傭:“是的,現在還沒有回來,之前我跟您提過,他現在在北海道。”


    “北海道哪裏?你不知道他住在哪裏嗎?”戶穀大聲喊道。


    “對不起,我實在不清楚。”


    這個老太婆總是這樣,一問三不知,戶穀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對下見沢惱火過,他知道自己再怎麽問也沒用,幹脆扔下了話筒,戶穀立即撥通了寫在信封背麵的天地商事株式會社的電話號碼,他簡直要窒息了。


    4


    “您好,我是天地商事的營業部主任,請問有什麽事嗎?”對方很有禮貌地問道。


    “您好,我是戶穀信一。”


    “是您啊,一直以來承兼照顧了。”


    什麽一直以來?這可是第一次借錢!戶穀心裏暗想,又問對方:“我現在已經收到你們的催告書了,根據上麵所寫,如果過了返還期限不能馬上支付,就要採取法律措施,是嗎?”


    “是的,我們確實是這樣通知的。”對方很平和地回答。


    “這不是很奇怪嗎?”戶穀心頭的怒火躥了上來,“你們根本沒有事先通知我,突然就給我下這樣的催告書,這跟逼著人變賣家產清償債務又有什麽兩樣?”


    “先生,”對方的態度依舊很溫和,“我們是按照合同約定的兩個月期限依法催告,在這之前,我們已經聯繫下見沢先生很多次了。”


    “兩個月?不對吧,下見沢告訴我明明是三個月。如果是這樣,你們是催繳利息吧?”


    “不是,這不是利息的問題,利息已經在預付款中被扣除了。”對方解釋道。


    戶穀這才意識到是自己誤會了,利息已經被事先扣掉了。


    對方又說:“至於歸還期限,剛才您說是三個月,但我們和下見沢簽訂的合同上寫得很清楚,還款期限是兩個月,上麵還有您的印章呢!”


    “這怎麽可能?”戶穀想爭辯,但自己並未親自簽訂合同,而是把一切都委託給下見沢處理,下見沢有可能在合同上寫的是兩個月,但告訴戶穀的卻是三個月,借錢是九月初的事了,現在都快十一月了,關於返還日期的事他從沒再提起過。難道下見沢也在跟他耍心眼?戶穀一直覺得,下見沢作為律師沒有才能,但為人正直,值得當做朋友。他從沒背叛過戶穀,而且每次都會站在自己這邊,替自己解圍。


    “如果您有什麽疑問,可以去問下見沢先生。”天地商事的營業部主任說。


    “我當然會去的,但下見沢現在不在家,他去北海道已經一個星期了,所以我現在沒法問,為了弄清事實,能不能請你們等他回東京後再說?”戶穀問道。


    “很遺憾,”對方的語氣充滿歉意,“我們也是按合同辦事,這些都是社長的命令……”


    “可以請你們社長聽電話嗎?”


    “真不巧,社長現在正在關西那邊旅行,預計一個月後才能回東京。”對方客氣地說。


    “不管怎麽說,”戶穀不禁火冒三丈,“這件事我是委託給下見沢處理的,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合同上做了什麽手腳,如果他不回來,你們再怎麽給我寄催告書都沒用,我也沒辦法。”


    “先生,您如果那樣說,我們隻好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


    “是的,按照合同上寫的,我們將採取法律手段沒收您的柢押物。”


    催告書上寫的是在到達之日起兩天之內不能返還,他們將沒收作為抵押物的醫院土地。營業部主任的話並非威脅,他們隻是按照催告書上所寫的內容執行罷了。


    戶穀驚慌失措:“你們……你們太卑鄙了!你們再怎麽放高利貸也總得講人情吧?更何況我根本就沒看那份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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