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穀緊張了起來。他本以為藤島千瀨不知道橫武辰子和槙村隆子的事情,可現在看來,她似乎已有所察覺,還好藤島千瀨沒再說下去。平時,她若是抓到證據,肯定會不依不饒,這次卻沒有,所以戶穀覺得,藤島千瀨說他出軌也許隻是猜想。不過,他心裏還是很不舒服。


    “我這兩天晚上睡不著覺,一直在想,而且下了決心。我很快就會變老,而你還年輕,我不能不為自己著想。所以,我們結婚吧!”


    戶穀頓感愕然。這個女人究竟打算怎麽處理和丈夫的關係?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真心喜歡你。”藤島千瀨低聲道,她那嬰兒一樣圓潤的下巴幾乎埋進了衣領裏。“隻要能和你在一起,就算放棄所有財產我也不在乎,一點都不心疼。”


    “嗯?你是說要是結了婚,你就把所有財產都給我?”戶穀半開玩笑地試探。


    “那時候就都是你的了,你想怎麽用都行。”藤島千瀨也用同樣的語調回答。


    聽起來她真的會把所有的財產都給戶穀。但是,戶穀瞬間湧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藤島千瀨一直是愛財如命,一直以來,他從她手裏拿錢全都是靠花言巧語的哄騙,沒有一次是她心甘情願的。


    藤島千瀨一直對自己積累的財富感到自豪而且倍加珍惜,現在突然表示願意把財產交給戶穀,戶穀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藤島千瀨既然提出結婚,自己就不能不認真地問問她打算怎麽擺脫丈夫,戶穀一直拿藤島千瀨是有夫之婦作為拒絕和她結婚的藉口。現在,藤島千瀨卻要除掉這個障礙。


    “你和我結婚當然好,但還要逾越很多障礙。我離婚很容易,但是你行嗎?你真的要和丈夫分開嗎?”


    “真的。”


    “但是,就算你提出來,你丈夫會立刻答應嗎?”


    藤島千瀨搖了搖頭。“不,那個男人要是離開我,什麽都不是,所以,就算我提出離婚,他也不會同意。就像現在,他明明知道我們的關係,卻裝作一無所知,也是因為不想和我分開。”


    雖然,戶穀早就覺得藤島千瀨的丈夫對於他倆的事並非毫不知情。但是,現在直截了當地從藤島千瀨口中說出來,讓他不禁直冒冷汗。


    “他這樣暗示過你嗎?”戶穀顯得格外在意。


    “這種事情他怎麽敢說。那個窩襄廢毫無生活能力,要是和我分開,還有誰願意跟著他?正因為和我在一起,別人還當他是店老闆。”


    “那就是不可能分開了。”戶穀有幾分安心。


    “就算他不想分開,我也隻能跟他說對不起,然後給些補償。我想早點和你在一起。”


    “也就是說,你打算給他一半財產逼他離婚?”


    “憑什麽對他那麽好?何況就算給那個男人一半的財產,他恐怕也不會答應,他還喜歡著我呢。”


    戶穀並非不明白這些。藤島千瀨的丈夫雖然消瘦,生命力卻像雜糙一樣旺盛,就算別人踐踏了他為人丈夫的權利,他仍然不會離開藤島千瀨。恐怕藤島千瀨正是因為徹底了解丈夫的這一性格,才會說就算給他一半財產也不會離婚這樣的話。


    “喂,你,”藤島千瀨忽然盯著戶穀,眼睛裏閃爍著激動的光亮,“你是醫生,總會有辦法吧?”


    戶穀頓時愣住了。


    6


    戶穀回到醫院已經很晚了,他在藤島千瀨那裏耽誤了太多時間。藤島千瀨性慾旺盛,加上和戶穀很久沒見,更是如幹柴遇到烈火般熊熊燃燒。這時她根本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仗著在自己家裏,無所顧忌,甚至對傭人光明正大地宣布:“我們現在有話要說,你們暫時別過來,有事會叫你們。”然後將隔門關上,不讓任何人過來。


    戶穀起初難以接受這樣的做法,不過最近慢慢習慣了。拉起防雨窗,再拉上窗簾,關上內側的隔門,如同置身於夜晚,所以,戶穀在藤島那裏待了三四個小時後再出來,也不會感到時間上的落差,因為房間裏的狀態和外邊的黑夜已經自然而然地銜接起來。


    戶穀回到醫院後,徑直走進了院長辦公室。他渾身疲倦,想去床上躺著,可是,晚睡的習慣讓他無法馬上入睡,雖然有點頭疼,腦子卻非常清醒。


    這時,外麵傳來敲門聲。


    戶穀以為是寺島豐,朝門口瞪了一眼,進來的卻是一個年輕的護士。


    “您不在的時候,橫武小姐三次打電話過來。”護士說,“我告訴她,您可能晚上才能回來,她說到時再聯繫您。”


    “嗯,知道了。”戶穀點了點頭。他料到自己不在時橫武會打電話過來。今天是她丈夫的葬禮,那個男人即將在火葬場化為灰燼,橫武可能是要報告現在的狀況。不過,戶穀覺得這些事無關緊要。他現在隻關心槙村隆子那邊的態度。下見沢要是昨天去提親,不知她會做何反應。於是,戶穀馬上撥通了下見沢的電話,想早點知道結果。


    “是我,戶穀。”他對著電話道,“昨天你去了吧?”


    “嗯,去了。”下見沢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耐煩。


    “謝了,談得怎麽樣?我想盡快知道結果,以為你會給我打電話。”


    “打電話你不在啊!”


    “是嗎?你打過電話?”年輕的護士隻告訴他橫武打過電話。“你跟哪個護士說的?”


    “就是你那裏的那個護士,不是有個什麽護士長嗎?”


    戶穀馬上明白了:是寺島豐接的電話。


    “你都說什麽了?”戶穀有些慌了。


    “隻是讓她傳話而已。為了讓你早點安心,我請她轉告你,我跟槙村小姐提過了。”


    真是對不恰當的人說了不該說的話!戶穀心想。然而,事到如今,已無法挽回,寺島豐肯定又在胡思亂想了。說起來,他今晚回醫院後還沒看到她。


    “然後呢?”戶穀催促道。


    “嗯,那天受你拜託後,我立刻就去見槙村小姐,我把你的話完全傳達過去。至於她的反應,隻能說她聽進去了。”


    戶穀稍微安心了一點。事實上,他害怕槙村隆子一開始就拒絕,但是,出於禮貌,她即使想要拒絕,也不會立刻回答。或者說,即使說她聽進去情況也不容樂觀。


    “那她的態度怎麽樣?”從她的態度戶穀可以判斷大概情況,“是從一開始就很沒心思回答,還是多少有點願意?這個你注意到沒有?”


    “嗯,”下見沢沉默了,好像在琢磨著措辭,“我感覺,這件事也不一定不行。”他終於出聲道,“她低著頭,一邊微笑,一邊認真地聽著。最後說,‘我考慮一下之後給您答覆’。”


    戶穀很想知道她當時的表情和神態如何,但是電話裏不便問那麽多。“什麽啊,不過是老一套,哪裏有什麽希望啊!”戶穀故意失望地道。


    “也是,這些東西我可判斷不了,警察的臉色我還看得懂,女人的想法就不明白了。”下見沢一點都不呼應戶穀的話,隻是老老實實地陳述自己的想法,對於女人,他的確一無所知,也就無法完全了解槙村的反應,戶穀不禁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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