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裏的女生強勢圍觀著,誰也沒有動。


    焦梔轉過身,視線落到金雨苫、以及已經站起來的蔣英宇身上。


    金雨苫萬萬沒想到,會在同學間與他碰麵,心頭盤算著,要不要上去跟他說個話。


    為什麽不說?


    難道還要裝作不認識?


    當然不。


    她動作很小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在他的注視下走過去,她看見他的額頭上有一層細密的汗,嘴唇也是蒼白無血色,臉頰上潮紅隱現,這才想起今天在羽毛球場的時候,她一時情急沒有顧得上著涼的他,心下一陣愧疚。


    “你是不是發燒了?怎麽臉這麽紅?額頭還出汗了?”她關切地問。


    “有麽?”他一動不動,輕飄飄地說。


    “你自己摸摸,出了好多汗。你是不是發燒了啊?”


    他還是沒動。


    “你有紙巾麽?”他轉頭看向正在用紙巾給自己擦嘴的蔣英宇。


    “哦,有!”她趕緊從外套裏掏出一包紙巾遞給他。


    可他不接,忽然傾身,垂眼審視著她。


    他不會是要她當眾給她擦汗吧?


    呃……雖然他們兩個吃飯、跑步的時候,金雨苫很自然地做過這個動作,但是當著這麽多同學的麵,這樣親昵的動作她可做不出來,否則的話,明天她就會被掛到論壇上吊打的。


    金雨苫衝著焦梔眯起眼睛,露出一個尷尬的笑來,她想,小梔也絕不是那高調的人。


    然而對方竟然像是靜止了一樣,固執地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他看了一眼她手裏的紙巾,衝她挑了挑眉。


    金雨苫被他的暗示弄得完全傻掉了。


    就在這樣尷尬的時刻,小抒子的一句呢喃,卻救了她的場。


    “兩靨生胭蹙蛾眉,一汪淚眼病嬌身。哎!”


    金雨苫這才想起小抒子來,趁機把紙巾塞進他的手裏,然後一把拉過小抒子,給他介紹:“這是我的好朋友白晴抒。”


    小抒子矜持地掖了掖長發,麵色淡然地說:“學長你好,久仰大名。”


    焦梔今天一連認識了她兩位朋友,真的是,一個比一個奇怪。


    一個見他就拉手,一個見他就吟詩。


    他拘謹地朝她點點頭,滿眼防備:“你好,我是焦梔。”


    金雨苫見他的臉色緩和了許多,趕緊彌補:“不好意思啊,今天太忙了。沒顧得上你……”


    “晚上一起吃飯?”焦梔打斷她。


    金雨苫側頭看了一眼蔣英宇,又看了看焦梔,說:“今天約了朋友一起……”


    他扭頭就走。


    “哎?你……”


    她話還沒說完呢……


    他怎麽生氣了?金雨苫迅速做出分析,昨晚她莫名其妙地折騰他跑到樓下,害他著涼生病,又沒有給任何解釋,誰都會生氣吧?


    金雨苫看了眼表,眼看已經到了上課時間,情急之下也不顧高調不高調了,衝著他的背影喊道:“你回去量一下、體溫!我晚上去找你!”


    他連頭也沒回,快步下了樓。


    第28章 為誰拚過命


    【“你是無意穿堂風, 偏偏孤倨引山洪。”】


    當晚8:30左右, 天一黑透,金雨苫就帶著蔣英宇、薛凝寧去清湖邊上蹲點, 又覺得應該有個閑人躲在遠處張望,真有突發狀況幫個忙用,於是就拽上了小抒子。


    四個人都走到了輔導辦, 薛凝寧卻有點想撂挑子, 因為她發現在下午交代計劃的時候,金雨苫看起來滿是胸有成竹的樣子,但真臨近了事頭上, 她竟然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緊張。


    “我能不緊張嗎?我也是第一次幹這種事……”


    誰還不是個寶寶?


    “可你不是當過記者嗎?我看電視裏記者經常跟著警察去蹲點抓罪犯的。”


    “那不是有警察跟著嗎?你是警察嗎?”金雨苫瞪了薛凝寧一眼:“你到底幹不幹?照片流出怕不怕?”


    “怕……”


    蔣英宇打斷兩個女生,輕咳一聲:“正式介紹一下我自己,我,蔣英宇, 跆拳道黑帶。”


    金雨苫像是撿到寶貝一樣,拍了拍他的肩,說:“可以可以, 到時候真出了什麽狀況,你就保護我, 你要是保護不了我,小抒子就報警。”


    白晴抒“哎呀”一聲:“我手機好像落在你寢室裏了。”


    ……


    白晴抒匆匆忙忙地拿著手機從12號宿舍樓走出來的時候, 和門口正要進門的兩個女生差點撞在一起,兩個女生看見她黝黑的臉蛋,皆是偷笑起來, 她聽見其中一個人小聲說:“媽呀,我還以為哪個男的披了個假發就混進來了。”


    白晴抒一下子被紮了心,一臉憋悶地走出宿舍樓。正要趕去現場,一個熟悉的身影迎麵而來。白晴抒下意識地朝他招了招手,那不正是下午的焦焦仙人?


    那仙人穿了一件燈芯絨的黑色外套,背著一個金駝色的牛皮雙肩背包,一身暗色係,臉上顯得比下午見時還要蒼白。


    “嗨,扇子家的。”白晴抒揮手打了個招呼。


    焦梔起初沒認出她來,聽她說了句“扇子”什麽,才想起來她就是那個愛吟詩的奇怪朋友。


    “是我,我是金雨苫的朋友,小抒子。”


    焦梔還是滿眼防備地看著她,讓白晴抒感到有點莫名其妙。他到底是經曆了什麽?一聽說她是金雨苫的朋友,就拉起警報?


    罷了罷了,誰讓扇子品位這麽大眾。


    “她呢?”他站在她麵前,問。


    他的眼底有淺紅色的病態憔悴,臉上白得像是擦了粉,聲音低低的,一瞬間感覺像個小女生。


    白晴抒以為金雨苫也叫了他,便自然而然地說:“她和蔣英宇他們先去清湖那邊了,你也要去嗎?”


    她看見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動了動,然後略帶猶豫地點了點頭。


    她說:“那好,同行吧。”


    她離開宿舍樓,走上主路,焦梔也跟在她的身後,問:“去清湖做什麽?”


    白晴抒說:“她沒跟你說嗎?”


    “沒有。”他搖搖頭,情緒不高的樣子,咳嗽了兩聲。


    白晴抒說:“她也沒具體說,大致就是她的好朋友失戀了,讓我們一起幫著教訓渣男吧?”


    “教訓?”他聽得一頭霧水。


    白晴抒說:“我也很奇怪,我認識她六年了,她從來不是一個愛瞎胡鬧、替人出頭的人。”


    他暫且放下心中疑問,把重點落在了“認識她六年”上麵,問:“你很了解她?”


    白晴抒感覺氣氛並不像一開始那樣尷尬了,這個男人似乎開始主動與她攀談。


    白晴抒說:“正式介紹一下我自己吧,我叫白晴抒,你也可以叫我小抒子。”


    “小梳子?”


    “發音沒錯,我是考古係的,上學期去工地裏蹲了三個月,所以沒機會見你,但我總是聽她提起你。”


    “她怎麽從來沒說起過你?”他問。


    白晴抒停下來,小麥色的臉頰上露出一個迷之微笑:“可能你們還沒到真正交心的地步吧?”


    焦梔也停下來,審視著她,不明所以。


    白晴抒笑了笑:“我跟扇子是高中同學,說起來其實扇子的朋友蠻多的,跟誰好像都不錯的樣子,但是我可是她的‘唯一’呦!限量款閨蜜。”她非常驕傲地說:“扇子骨子裏是個很內斂的人,不太容易對人敞開心扉,所以她介紹我給你認識,就證明……”


    白晴抒不說下去,讓他自己體會。


    焦梔琢磨了一下她的話,細細想來他確實認識不少她的同學、室友,但是卻覺得她對誰都好像是五分親近五分疏遠,並沒有太交心的人。


    白晴抒再轉頭去看焦梔的時候,就發現他那雙好看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了剛才的防備,放鬆了下來。


    他繼續走在她的身邊,這才對她產生了興趣:


    “學考古,風吹日曬,很辛苦吧?”


    “你看我的臉就知道了,這趟去內蒙,天天蹲在探方裏用毛刷清理土層,差點沒患上腰椎間盤突出,工地裏連廁所都沒有,上廁所就挖個坑埋了,十幾個人擠在一個屋子裏睡覺,回來都已經不成人形了。但是學我們這個專業,多下工地還是有好處的。”


    “當初怎麽想選這個專業?”


    “我想吟詩。”


    “吟吧。”


    “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了解。”


    “哦對了,你學過跆拳道嗎?”


    “沒有。”


    “那你打過架嗎?”


    “挨打算嗎?”


    “那算了,我聽扇子的意思,待會兒可能會有點危險,還好蔣英宇在,他學過跆拳道。”


    “我學過一點。”


    “什麽?”


    “學過一點拳腳。”


    “空手道嗎?”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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