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滅頂之災


    【而她就是那個來滅頂的掃把星。】


    “謝師兄!你等等!”金雨苫追上去,快步堵住謝不邀的去路。


    謝不邀站在農場大門口,像個守衛一樣,滿臉戒備地看著她,略顯愁容:“師妹,我們真的不接受采訪,你請回吧!”


    金雨苫說:“現在有人舉報你們騙取國家補貼,這事情很嚴重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很嚴重!”謝不邀激動:“所以我們不接受采訪!師妹,你心疼心疼師兄,回去吧!”


    她正色道:“師兄你不了解,你們可以不接受我們的采訪,但是我們後續還要采訪舉報人、采訪畜牧局,你們拒絕采訪的畫麵也會被用到片子裏。那樣的話,你們就被動了,觀眾會覺得你們做賊心虛。難道你們就甘心讓舉報人行一麵之詞?不做任何解釋?”


    謝不邀說:“師妹,你可不可以不采訪,不要做這個新聞可以嗎?”


    金雨苫十分懇切地望著他,堅定地搖搖頭:“片子播不播不是我一個小記者能決定的,如果我不來采,領導也會派其他記者來采,你是希望我來做,還是其他人做?”


    謝不邀煩躁地、大力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你一個小丫頭……”


    “我不過比你小一歲而已,你們都能運作這麽大個農場,我為什麽不行?”


    金雨苫把手搭在謝不邀的臂膀上,語重心長地說:“師兄,這是我的專業,相信我。”


    謝不邀盯著她,眼裏風暴卷過,最後回歸平靜,他點了點頭,說:“我帶你去見他。”


    ……


    謝不邀帶著三個人進入了養牛場,師妹在身邊,他又被煥發了活力,一邊走一邊引以為豪地介紹著自己的心血:


    “那個是幹草棚、那個是農機棚、那些個是工作棚,師妹你看!那邊是我們的宿舍,比咱學校宿舍好多了。”


    金雨苫聞著這股牛糞與青草的味道,看著師兄滿腔熱忱的樣子,心裏也說不出的震驚。她讓攝像員在後麵拍攝,把他介紹的場麵全部記錄下來。


    她邊走邊問:“這裏能容納多少頭牛?”


    謝不邀對鏡頭不太習慣,把臉轉過去,指了指這偌大的現代化牧場,眼裏一片繁榮:“目前可以容納3000頭,現在還在擴建,我和你焦師兄……”


    “不要說師兄。”金雨苫提醒他有鏡頭在。


    “哦哦,這段剪掉吧,我重說,我們把養牛場設計分割成20個大型圍場,道路四通八達,從這頭到那頭開電瓶車幾分鍾就到,操作起來非常方便。牧場裏有兩條小溪流經,我們也有自己的地下抽水泵,將來準備建設蓄水庫,用太陽能,柴油或風力抽水,保證充足的水源供牲畜飲用。”


    接待處是個三層小樓,金雨苫和司機攝像被安排到會客廳,坐在沙發上,有個樸實的小妹給端出了茶盤。一個農民模樣的老頭也走了進來默默地坐到了角落去,金雨苫以為是收發室的大爺,也沒在意。


    謝不邀上了樓,沒過一會,他就帶著焦……直到現在金雨苫都不知道他叫什麽,就站起身很官方地用“焦先生”來跟他握手。


    他伸手對她做了個“請坐”的姿態,並沒有握她的手,坐在了對麵的沙發上,身子前傾,給客人做茶,謝不邀也坐在了一旁,有些拘謹。


    他穿著一條奶茶色t恤,黑色牛仔褲,白色板鞋,披著一件白大褂,白大褂的袖子被卷到了大臂處,胳膊上露出的肌膚被曬得微微發紅。與謝不邀接地氣的裝扮不同,他永遠給人一種瘦高、休閑、幹淨、時尚的感覺。


    金雨苫實在沒腦洞將他與牛糞想象在一起。


    想起上一次見麵,他對自己做了那麽輕薄的舉動,而她也怒罵他是變態,金雨苫的臉還是有點發燙。


    他也看著她,那眼神讓金雨苫確定,他不是精神分裂,並且那件事也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們開始吧。”金雨苫禮貌性地說。


    “你想問什麽,我是不是老實回答就可以了?”他問。


    金雨苫剛要說話,一個響亮的聲音驚呆了所有人。


    謝不邀雙手合十,做拜佛狀:“實在不好意思!今天豆子吃多了!師妹,屁聲能錄進去嗎?你要不要重說?”


    金雨苫噗嗤一聲笑了,剛才的尷尬也一掃而空:“沒關係師兄,後期我會剪掉的。”


    “那就好那就好!”謝不邀擦了擦汗。


    金雨苫和氣地看向焦,對他說:“你不用拘謹,我又不是警察,我問什麽你就說什麽,我絕不會亂寫亂剪,相信我。”


    “嗯。”他用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她。


    攝像機開,金雨苫問:“我們當地政府給的補貼政策是什麽樣的?”


    他回答:“補貼是以300頭牛為單元,如果是育肥牛,每單元一次性補貼60萬,如果是繁育牛,每單元補貼100萬,如果是奶牛,每單元補貼300萬。”


    他說話的時候,思路清晰,簡潔明快,沒有一字卡頓,表述能力極強。


    金雨苫問:“這個所謂的單元,是單以牛的數量來劃分嗎?”


    他回答:“每個單元不僅指牛的數量,也包括配套設施。”


    “那這麽看來,養奶牛的補貼最高嘍?”


    謝不邀說:“焦先生的父親之前就是養奶牛的,後來出了三聚氰胺事件……”


    焦打斷他說:“奶牛技術含量太高,我們經驗不夠,暫時不敢嚐試,我們選擇的是繁育牛,適合長期發展。”


    金雨苫說:“據我了解,繁育牛需要有配種和接生的獸醫,身邊要有行家裏手,你們團隊都這麽年輕,搞的定嗎?”


    他回答:“我從小在這裏長大,父親也是養牛的,我父親他就是行家裏手,村裏也有一些老朋友在場裏幫忙。”


    他說著,目光看向不遠處坐在角落的老頭,那老頭朝金雨苫方向打了個招呼,不善言辭,隻樸實地笑笑,眉眼間有他的影子。


    金雨苫切回正題,說:“政府在放款前會有一個驗收吧?驗收標準是什麽?”


    他回答:“政府和畜牧部門會在放款前驗收其配套設施,包括放牧區。驗收時牛的數量需達到標準的百分之六十,申請3000頭牛的補貼,驗收的時候數量就要達到1800頭。”


    “所以舉報人說你們數量不夠1800頭,就去租散戶的牛湊數,有這回事嗎?”


    他說:“我們的牛通過了畜牧局嚴格的驗收標準,並沒有租牛湊數。”


    ……


    采訪異常順利,起碼對於金雨苫來說,他說話不囉嗦,句句說重點,後期剪輯的時候會省很大的力氣。


    “好,我們先采訪到這裏。”金雨苫起身,對他說:“今天太晚了,也不方便拍攝牛場的情況,我們先回去,明天一早再來,你們看方便嗎?”


    所有人都起身,謝不邀問:“我去訂飯店,再給你們定三個房間,今晚我和老焦請客!”


    金雨苫趕緊說:“師兄,台裏有紀律,我們不能隨便和采訪對象吃飯。”


    謝不邀說:“都是同學客氣啥!你來了師兄還不安排你嗎?不安排你也得安排好兩位大哥呀是不是?”


    司機老李說:“原來你們是同學啊,小金,那一起吃個飯不是正常嗎?”


    金雨苫不太願意跟老李一起出差,上次她幫農民解決了排水渠的事,事後老李就收了農民幾箱有機大米。


    “李哥,我們還是開車去鎮上住吧。”她說。


    攝像員說:“小金,既然這裏有宿舍,就別再折騰了。讓場主安排吧!”


    組裏的吃飯補貼和住宿補貼都省到了自己的口袋,又有酒喝,司機和攝像當然高興,可作為記者的金雨苫,在做片子的時候就會非常被動,不想因為貪圖人家的便宜而影響自己的職業操守,但司機和攝像都得罪不起,又是老前輩,金雨苫也一時為難。


    最終,開口解圍的人竟然是他,聲音刻意疏遠地說:“天太黑了,村裏道路不好走,宿舍借你們睡一晚,食堂6點鍾開飯。”


    金雨苫聽他這麽說,心裏舒坦些,天黑借宿,粗茶淡飯,應該不算違背操守。


    謝不邀也會看臉色,見金雨苫明顯鬆了一口氣,立刻說:“兩位大哥累了一天,我們去食堂喝兩盅?”


    “走!”“走!”


    司機和攝像隨謝不邀走出了會客室,室內隻剩下他們兩人。


    室內非常安靜,他收拾茶盤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發出回響,他忙來忙去手腳很麻利,獨留金雨苫在原地傻站著,並也不打算跟其他人一起去吃飯。


    他似乎並沒有打算除了采訪內容跟她多說上一句話。


    他不搭理她的理由她很能理解,一是她前不久曾痛罵他是變態,不管誰對誰錯兩人都算鬧掰了。


    二是一旦她的報道播出去,無論他有沒有租牛充數應付驗收,上麵為避免影響,都有極大可能取消對他的補貼放款,若是小數目就算了,畢竟投資有風險嘛,可金雨苫算了一下,他的農場被驗收時是1800頭牛,這1800頭牛占最終標準的的百分之六十,也就是說補貼金額是按照3000頭牛發放給他的話,300頭為一個單元,一個單元的繁育牛補貼為100萬,到手的補貼就是1000萬。


    1000萬……


    這農場修成如此規模,怕是就在等這1000萬,他身上是否有貸款還不知,政府一旦取消補貼,極有可能就是滅頂之災。


    而她就是那個來滅頂的掃把星。


    等他沉默著收拾完,也沒跟她說一句話,直接當她是空氣一樣,獨自走進了夜色當中。


    金雨苫也跟著他來到了室外。


    第12章 你的名字


    【“你的名字一點都不女氣,我覺得很好聽啊!”金雨苫說:“比起你的名字,我的可就慘多了。”】


    鄉下的天黑得透徹,抬頭望去,寒星密布。夜風混雜著青草香,帶著並不很大的牛糞味。這裏的夜景美極了,幹淨整齊的小路兩旁是充滿暖黃色燈光的小房子,除了牛棚、倉庫竟還有溫室,乍一看去,那溫室像是一個個被切半的水晶球,帶著暖光扣在地上。


    夜裏寂靜得純粹,沒有車馬喧囂,蟲鳴和牛叫聲仿佛就在耳畔,聽了讓人心神安寧。他自顧自的往前走著,微風略過他的白大褂,再將那股他身上特有的清香送進她的鼻息,那股氣味很熟悉,仿若就在嘴邊,卻又一時想不起來,似乎是某種花的香味,甜,細嗅又有些膩。


    他不說話,她便也不說話,這樣的距離也是一種彼此的心照不宣,誰也不提過往的尷尬事,兩個人真像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帶著幾分禮貌與疏離。


    金雨苫跟在他身後,走在去食堂的小路上,這裏的房屋整齊劃一,顏色看起來很舒服,房屋選擇用最幹淨的白色,其他的基礎設施也以原木色為主,顛覆了人們對養牛場髒亂的印象。園區停放著的兩輛進口自動放料卡車也是tiffany藍色,非常現代化,這些大膽的嚐試都能看得出是出自年輕人之手,金雨苫想,這樣的農場設計,應該會吸引一些熱愛自然和動物的年輕人才留在鄉村吧!


    跟著他沉默的腳步,途徑一個牛棚,牛棚裏有一隻小家夥探出頭來,這小家夥通體黑亮,乍一看去,第一眼見的是那濕亮著的、泛著光的小鼻頭,再靠近點才看到它黑溜溜的眼睛,還有那忽閃忽閃的長睫毛,牛會識人,見她靠近,當即後退兩步。


    金雨苫生長於城市,第一次見到小牛犢,竟覺得比小貓小狗還要可愛,不由得心頭一軟,停下了腳步。


    “小黑豆~”她兀自取了名字給它,不自覺地想靠近去逗弄。


    與此同時,一抹白色身影翻進牛欄,他用身體不著痕跡地攔住旁邊正要衝過來的一頭母牛,用手拍了拍那母牛的臉,母牛才“哞”叫一聲停住了腳步。


    有主人在,她安心上前,隔著圍欄去摸小牛的鼻子,小牛溫順乖憨,讓她臉上緊繃了一整天的疲乏漸漸驅散。


    她的眼中生出了幾分憐愛與柔情,手摸在小黑牛犢的頭上,抬頭去看他,問:“它為什麽全身都是黑的呀?”


    他走過來,蹲下去,把小牛犢圈在懷裏,撫摸著它,迫使它再往圍欄處靠近方便她摸來摸去,說:“它是安格斯牛。是我去年從種公牛站取的進口凍精,與黑牛人工授精改良出來的品種。”


    “聽起來很高科技的樣子,那這個明天要拍下來,這可是帶動農村致富的專業技術,你到時候好好解說一下。”金雨苫說。


    他點點頭,表示聽她安排。


    今天她采訪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在麵對她每一個問題的時候,他都會很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並且隨著她的問題會不斷點頭,非常有教養的樣子,再去對比角落裏他的父親,看起來就是很普通的農民,為什麽他的身上去卻不帶有一丁點的鄉土氣息?


    “你什麽時候開始做這個的?”她不自覺地問。


    他撫摸著小牛犢,回答:“我從小就在養牛場長大,我父親養奶牛起家,我14歲之後去了東陽,大二才回來。”


    “難怪你這麽白,骨架又那麽大,小時候天天喝牛奶吧?”她從不吝嗇笑容,聲音溫暖而和善。


    他用拳頭擋住嘴,似乎是在笑,手拿開的時候,又把唇抿起來,很正經的樣子:“小時候賣不完的牛奶大人不許扔,就著麵包喝下去、燉湯喝下去、泡著飯也要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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