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以寧亦步亦趨地跟在許諾身後,一步一個腳印。


    雖然天氣不好,現場卻還是熱情不減,人山人海的,一眼望去人頭攢動。


    許諾給的票剛好是正中央,溫以寧隨著他坐下,他們到的時間並不算早,找到座位的時候,周圍已經坐滿了人。


    溫以寧不是第一次來音樂會,卻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麽緊張過。


    她絞著一雙小手,局促不安地望向台上的人,目光在舞台上四處搜尋。


    “你以前來過嗎?”


    嘈雜中,許諾的聲音從隔壁傳來,溫以寧微一愣神,片刻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和自己說話。


    “聽過音樂會,不過不是……”微頓,她扯了扯嘴角,“不過不是薛老師的。”


    聲音有明顯的落寞,許諾偏頭看她,剛想說什麽,舞台的燈光突然變了色,有主持人上前說話。


    周遭隻聽得見主持人說話的聲音,溫以寧的目光頓時被台上的人吸引住,她目光灼灼地盯著鋼琴前耀眼的女人。


    這麽多年過去,這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她。


    酒紅色的抹胸長裙勾勒出完美的曲線,潺潺的音樂聲從女人指尖流淌而出,如癡如醉。


    過了這麽些年,她還是那麽耀眼,輕而易舉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溫以寧一瞬不瞬地盯著台上的人,纖細的手指緊握成拳,擱在膝蓋上。


    她緊緊抿著唇,目光追隨著台上女人的身影,未曾移動半分。


    隻是眼尾有輕微的泛紅。


    許諾像是察覺到她的入神,一場下來沒再找過她說話。


    直到四周響起如雷的掌聲,溫以寧才回過神來,視線又回到台上女人的臉上。


    演出接近尾聲,薛凝朝觀眾席鞠了一躬,又提著裙擺施施然下了場。


    溫以寧的目光一直緊隨著台上的女人,見薛凝離場,她微微捏了捏掌心。室內開著暖氣,她的手心卻還是沁涼一片,沒有半點溫度。


    睫毛輕顫,仿若一隻受驚的小倉鼠。


    周遭的觀眾陸續離席,嘈雜聲掩蓋了溫以寧緊張的心跳聲,她隨著其他人站起,思忖片刻,終於還是轉身對身後的許諾道。


    “許醫生,我還有事,你先走。”


    “不用我等你嗎?”許諾追問。


    溫以寧搖頭,“司機會過來接我的,”她咬唇,“今天謝謝你帶我過來。”


    “不客氣。”


    直到許諾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溫以寧終於抬腳往裏邊走去。


    她並不認識薛凝的房間,隻能順著路一個個找去。


    演出結束,幕後的工作人員都在忙著收拾道具,沒有人注意到溫以寧。


    越往裏邊走燈光越暗,溫以寧縮著肩膀,目光四處。


    突然間,視野之中出現化妝間三個字,她稍稍一頓,在房間門口停了下來。


    有強烈的直覺出現。


    胸腔心跳加快,溫以寧顫巍巍地抬起手,隻是剛抬至半空,就聽見背後傳來一個嚴厲的女聲。


    “你是誰?”


    身著白色羽絨的女人警惕地打量著溫以寧,皺眉問道,“你是哪個組的工作人員,我怎麽沒見過你?”


    “我不是……”溫以寧否認,她指了指房間上的字,問道,“薛老師在裏麵嗎?我找她有事。”


    “有預約嗎?”


    “沒有。”


    女人冷笑一聲:“沒預約就趕緊走,薛凝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可是我……”


    溫以寧還想說什麽,女人已經從口袋中掏出手機,對著話筒的另一邊吩咐:“你們是怎麽做事的,怎麽什麽人都放進來了,我……薛老師?”


    爭吵間,化妝間的門突然被人拉開,露出女人一張精致的臉蛋。


    “怎麽這麽吵?”薛凝不悅地瞥了一眼助理,餘光突然看見站在一旁的溫以寧,微眯著的眼睛突然變圓,“你怎麽在這裏?”


    ……


    十分鍾後,溫以寧站在走廊邊,和薛凝麵對麵站著。


    女人還穿著剛才在台上的禮服,白皙的肩膀裸.露在外。


    她好像絲毫沒有察覺到冷意,即使寒風撲麵,依舊麵不改色。


    薛凝雙手環胸,上下打量著溫以寧,擰眉道:“你怎麽找來這裏的?”


    多日來的緊張殷切在女人的責備聲中消失殆盡,溫以寧怔怔地盯著麵前的女人,她想要告訴她的水平已經到了十級,她已經學會了巴拉基列夫的《伊斯拉美》……


    可是沒有用,女人明顯不想聽她說話,對她的厭惡一如既往。


    甚至,更甚。


    “媽,我……”


    話音未落,就被薛凝打斷。


    “我不是你媽。”薛凝冷著臉打斷溫以寧的話,眸光冷冽,“你是那個人的女兒,和我無關。”


    “你身上流著一半那人的血,和他一樣的惡心。”


    她一字一頓,似乎要徹底絞斷兩人的關係。


    那年那個男人的手在自己身上遊走的感覺薛凝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他是那麽惡心地進入了自己的身體,折斷了自己的羽翼,了斷了她的夢想。


    那是她一生都不願記起的噩夢。


    而溫以寧恰恰,就是噩夢的證明。


    她的存在,無時不刻地提醒著薛凝,那年那天在她身上發生過的事。


    如果可以有選擇,薛凝寧願溫以寧從未在來過這世上。


    “以後不用來找我了,我也不會再見你。”


    薛凝冷著臉丟下一句,頭也不回地離開,走廊上隻有細高跟回蕩的聲音。


    溫以寧呆愣在原地,見她偏著頭對助理說了什麽,助理很快掃了自己一眼,又迅速掏出手機。


    不出片刻,溫以寧就被人請了出去。


    她還沒緩過勁,渾渾噩噩地走下台階,一步一個踉蹌。


    水泥地上積滿了落雪,溫以寧神情恍惚,她抬頭看了眼身側巨大的人形海報,上麵的女人赫然就是她剛剛見過的。


    溫以寧微一蹙眉,剛走下最後一級台階,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尖銳的急刹聲。


    “嘶——”


    刺耳的刹車聲過後,世界一片安靜。


    紅色的瑪莎拉蒂像是慌了神,隻是下一秒,車子突然加了速,落荒而逃,隻留下一陣尾氣。


    許久,車內的人顫抖著手掏出手機,對著話筒的人道。


    “……哥,我好像撞到人了。”


    第六章


    溫以寧呆坐在地上,目光發愣地盯著車子遠去的身影。


    沈心語刹車得及時,車子隻是輕微地撞到了溫以寧,她本來就心神不寧,冷不丁又被突然出現的車子嚇到,一個站立不穩才會腳滑摔在地上。


    “溫小姐?”


    許諾正好開車出來,遠遠就看見坐在地上的女孩。


    像是牽線木偶一般,女孩任由他動作,拉著坐回車裏。


    車內開著暖氣,剛才覆在身上的冷氣終於消散了些,僵硬的五指也漸漸變得靈活。


    溫以寧木訥的眼神終於有了一點波瀾,她抿了抿唇,終於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沒事?”許諾幫她係好安全帶,側身看向她,詢問道,“要不要去醫院?”


    男人冷冽的氣息撲麵而來,溫以寧下意識往後退,她果斷搖了搖頭,訥訥道:“不用了,我沒事的。”


    說著,她又垂下眼簾,徑自盯著白透的指尖發呆,掩去了眼底的失落。


    隻是眼尾處還泛著紅,加上她皮膚白皙,越發襯得明顯。


    許諾微一挑眉,裝作沒發現她的異樣,若無其事地啟動了車輛。


    車子很快駛向街道,高樓大廈在窗邊呼嘯而過。


    溫以寧偏過頭看向窗外,蒙著細雪的玻璃窗倒映出她精致的側顏。


    想到剛才瞥見的一幕,許諾壓了下唇角,試探著開口。


    “剛才那輛車,你認識嗎?”許諾出來的時候,剛好看見瑪莎拉蒂的背影。


    如果他沒記錯,那個車牌號是喬家特有的。


    溫以寧搖搖頭,車的主人連下車都沒有,她怎麽可能會認識。


    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溫以寧踟躕地轉過身,猶豫了半晌終於才開口:“今天的事,可以不告訴別人嗎?”


    許諾裝作不懂:“你差點出車禍的事?”


    溫以寧點點頭:“還,還有聽音樂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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