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戰場了。”簡繁肯定了鄭回的猜測:“前兩天他從備用的發射站開走了戚寒衣存放在那裏的舊星艦。這事整個軍部都知道。”  “他……瘋了麽?他知道這和真正的星艦不一樣吧?”鄭回雖然有些猜測,但聽到簡繁的情報,還是覺得一陣窒息。暗流是研究過模擬駕駛係統的,作為原本被培養,去盜取白澤號的預備駕駛員,鄭回也接受過相應的培訓,所以他更清楚那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而讓一個沒培訓過星艦的遊戲玩家去開真實的星艦,無異於讓他送死。  “他知道,勸不住,聽說這事連陛下和戚家家主都勸過他,但他不聽,最後不知怎麽弄到了戚寒衣的權限,又得到了關於銀鯊的情報,自己偷著跑的。”簡繁這麽說著,語氣裏卻有一絲欽佩。  “他……何必呢?”鄭回覺得很是惋惜,在他看來蘇溯的天賦不亞於戚寒衣,未來應該能成為很出色的駕駛員,現在卻因為這樣的理由送命,太不值了。  “你覺得他死定了?”簡繁歪過頭看向鄭回。  鄭回:“不然?”  “我覺得未必。”簡繁說:“打個賭吧!”  鄭回覺打賭很蠢,但猶豫了片刻,還是問“賭注?”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答應這個賭約,或許僅僅是因為他心裏,也有一絲關於對方活著的期待。  簡繁揚揚眉梢:“等我贏了再告訴你。”  上千人撐起的機甲戰線已經頂著蟲潮的壓力鏖戰了快兩個晝夜。  雖然分了幾個編隊輪流,但大家撐到這會,不論是自身的體力和精神力,還是機甲本身的能量,都已經瀕臨極限。  “衝進來的蟲族越來越多了,怎麽辦隊長,快撐不住了。”編號544是隊伍裏的新人,加入突襲隊也隻有兩年,完全是奔著對戚寒衣的崇拜來,卻沒想到第一次被選中執行突襲隊伍,就遇到了這樣的險境。  都怪那母蟲太狡猾,可以把自己的體型變小,會隱匿還跑得飛快,愣是在一群人的圍追堵截裏玩起捉迷藏。  “頂不住也要頂,上將一個人拖住六隻sss雄蟲,這麽久都沒休息過,我們這才到哪,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漏一個蟲子進去,回去罰五十小時蟲海模式模擬特訓。”隊長嚴厲地訓斥道。  544號嚇得一個激靈,乖乖,漏一個怪50小時,那他欠的時間明年也練不完啊。  “別慌,你隊長嚇唬你呢。”副隊是個溫和的女性,聲音如清泉一般,讓人放鬆:“再堅持堅持,我們的主力隊星艦已經成功殺死了三隻雄蟲,剩下三隻也受了重傷,現在母蟲孤立無援,我們很快就能勝利了。”  可往往越接近勝利的時刻,越容易有意外發生。母蟲發現自己陷入孤立以後,終於放棄了先前集火白澤號星艦的戰術,試圖召喚圍殺的六隻雄蟲保護自己。  其他星艦駕駛員也注意到六隻雄蟲開始朝他們這邊撲過來,試圖和受傷的三隻雄蟲匯合。  其他星艦準備調整陣型,先擋住後麵進攻的蟲族,防止自己被偷襲。  卻聽到戚寒衣因為疲憊而有些沙啞的聲音從通訊裏傳來:“不用理會,繼續圍殺母蟲。”  “是。”  於此同時,白澤號一改之前龜縮防守的姿態,如遊龍一般,將試圖離開的雄蟲一一擋住。  它將儲備的能量傾瀉而出,像是一個明媚的太陽,驟然爆發出耀目的金紅色光輝,將周圍漆黑的宙宇照得通明。但那金紅色的並不是光,而是屬於白澤號的特殊能量束,極高的溫度可以將蟲族堅硬的體表驟然融化,即使是sss級的蟲族,在這種爆發狀態下,也難以掠其鋒芒。  它們各自釋放著自己的能力,試圖與此刻的白澤號拉開距離,然而長達一天一夜的纏鬥,戚寒衣早已對他們各自的能力特性了若指掌,輕鬆將其一一化解。  被逼入死路的蟲族們,不得不更凶狠地回擊白澤號,它們明白,這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眼下隻有殺死白澤號,他們才有脫身的機會。  而戚寒衣此刻狀態並不好,劇烈的頭痛仿佛能生生將他撕裂,喉頭已經湧起腥甜的血味,眼前已經不斷閃過各種詭異恐怖的幻覺。  他知道自己絕不能現在失去意識,他再多堅持片刻,其他人就有可能成功殺死母蟲,結束這場戰爭,到時候,這些將性命交付在他身上的部下才能活著回家。  戰場邊緣,544號用機械臂指著遠處,:“隊長,那蟲族長得好像星艦誒……等等,我沒看錯吧?怎麽那麽像是銀鯊號?”  他雖然沒見過這架星艦的本尊,但是在戚寒衣早年戰鬥的視頻裏看到過對方用這架星艦戰鬥的身影。犀利的能量束轟擊,配合利落的側翼切割,那殺氣凜凜的樣子就像是一隻凶猛的深海鯊魚,將獵物撕扯粉碎。和眼前簡直一模一樣。  “胡說什麽,上將開得白澤號,銀鯊號在備用發射台擺著呢,怎麽會記出現……靠,真的是銀鯊號。”隊長也變了調子,他不僅是認出了遠處那艘星艦的樣子,並且他在剛剛出現的通訊信號裏也檢索到了銀鯊號的標誌,於此同時還有對方發來的通訊。  為了不影響戰鬥視野,機甲在聯絡時不會生成影像,隻傳遞聲音。機甲分隊的隊長聽到一個年輕的聲音,音色像是浪花拍擊礁石般清脆,沒有用固定的通訊用語格式,而是簡短地吐出兩個字:“讓路。”  那利落的語氣,冷淡的風格,一度讓他夢回自己剛畢業,跟著還隻是分隊長的戚寒衣當隊員的日子。  身體先於意識做出反應,等他反應過來,已經將讓路的指令下達出去。  隊長眼看著那星艦追星趕月似的衝進內圍,疑惑地摸摸腦袋:“還真是見了鬼了,那艘星艦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駕駛員是誰,他怎麽找過來的?”  蘇溯並不是故意耍酷,他實在已經累得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蘇溯此時甚至沒有心思去想其他人的反應,他的眼裏隻有那艘發光的星艦。  他看得出來,戚寒衣現在鬥動作,不可能是依靠手動操作做出的,必然是已經動用了精神力,而戚寒衣一旦動用精神力,就說明他的生命已然進入倒計時。  近一點,再近一點,蘇溯終於看清了白澤號的輪廓,也終於搜索到了白澤號的通訊界麵。  蘇溯立刻申請通訊。  【正在發送通訊請求……】  快接啊戚寒衣,快啊!  可空蕩蕩的星艦裏,隻有電子提示音在回蕩。  【通訊請求無人應答,是否再次發送?】  蘇溯咬著牙點了確認,心裏的不安卻一點點浮起,為什麽不接通訊,戚寒衣明明還在戰鬥,他是沒時間理會麽?還是已經快要失去意識了?  【再次發送通訊請求……】  【通訊請求無人應答。】  可惡!蘇溯的拳頭用力砸在控製麵板上,淚水在眼眶裏打著轉!已經走到這裏了!實在不行,就隻能想辦法強行轟開白澤號的起落架,冒險鑽進去找戚寒衣了。  這是蘇溯想到的備用方案,但他也明白,周圍還有六隻sss級的蟲族在纏鬥,各種能量亂流混成一團,他光是靠近,星艦的毀損度都一直在上升,如果冒險出艦,無異於是找死行為,防護服不會比星艦的外殼更安全,他說不定門一打開,人就沒了。  蘇溯不死心地再次按下通訊聯絡。  【通訊無法接通,檢測到通訊賬號權限相同,是否強製開啟通訊?】  蘇溯眼睛一亮,沒想到戚寒衣給的權限還能在這裏起作用,他按下確認,白澤號的駕駛室情況便顯示在通訊界麵上。  主駕駛座上的戚寒衣,一身純黑的防護服,雙目像是冰冷的黑曜石,卻失去了平日裏那份指揮的神采,他明明睜著眼睛,卻仿佛正在沉睡,他像是憑借本能在戰鬥著,意識卻已經沉落進失序的深淵。  唱歌!快給他唱歌。蘇溯在心裏著急地催促著自己,張了張嘴,嗓子卻啞得厲害,喉嚨裏像是卡了石頭,怎麽也發不出聲。  “啊啊啊!”記小鯊魚發出徒勞的聲音,仿佛此刻連怎麽說話都忘記了。  唱歌,到底要怎麽唱歌來著?蘇溯努力思索著,終於回憶起衣晴說過的話:“人魚歌聲是精神力的具象化,是對於所愛之人,所愛之物的感受與共鳴。”  感受,共鳴,用精神力!對,用精神力!  蘇溯忘記了他的精神力還和星艦連接著,他隻是單純地想著用精神力去感受,去共鳴,去歌唱。  他回想起那個星夜,海水礁石沙灘,一個沉落在深海的少年。他想起,夜晚靜謐的月色和星空的閃爍的白澤。他又透過窗舷看向戰場。機甲星艦排列如星子對抗如浪潮般洶湧的蟲族,蟲族在熾熱的烈焰裏扭動身體,生命在冰冷的夜色中走向永恒的沉寂。還有正中,那始終閃耀的,仿佛永遠不會泯滅的光輝,和他將一腔熱愛托付的人。  歌聲響起,但這聲音卻並沒有通過他的喉嚨,也沒有響起在通訊器裏,而是透過銀鯊號,響徹整個戰鬥區域的星空。身穿機甲的戰士聽到了,努接近母蟲的星艦駕駛員聽到了,所有突襲小隊還活著的戰士都聽到了。  他們聽到了染血的天空和隕落的星辰,也聽到了永不熄滅的希望和信仰的火焰。長時間戰鬥的疲憊仿佛在這歌聲裏一掃而空,原本的迷茫,頹喪,畏懼逐漸消退,他們想起了自己戰鬥的初心,想起他們站在這裏的原因,想起他們要守護的地方。  但蘇溯並不在意這些,他的歌聲隻為了一個人。  歌聲結束,蘇溯用沙啞的嗓音輕聲說:“戚寒衣,我來了,你不許死。”  仿佛最好的畫師在鍾愛的畫作上,塗抹畫龍點睛的一比,戚寒衣原本空寂的眼睛裏一點點染上星輝般的光彩,視線漸漸集中向屏幕,戚寒衣透過通訊畫麵,溫柔地回望他,說:“好。”  “你醒了!”蘇溯驚喜地從椅子上彈起,眼淚倏然滾落下來:“你終於醒了。”  “我聽見我的小鯊魚在叫我了。”戚寒衣說。  “唔,”手忙腳亂地擦了幾下臉上的淚,卻不注意把自己蹭成了花臉貓,他看著戚寒衣,似乎已經忘了一路以來的勞累,驕傲地抬抬下巴:“我就說我總能叫醒你。”  “嗯,你總能叫醒我。”戚寒衣沒有問,蘇溯為什麽會開著銀鯊號,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沒有問他樣子為什麽看上去那麽憔悴,沒有問他為什麽會唱人魚的歌,也沒有問他一路過來吃了多少苦。他不需要問這些。他知道蘇溯在這裏,是因為想來找他。他知道這一路一定是九死一生,必定苦極了,他為了救自己拚盡全力,他需得用一生的珍愛去償還。  之後的戰鬥就變得簡單了很多,沒有頭痛的折磨,戚寒衣的攻勢比先前更加迅猛,加上蘇溯用銀鯊從旁輔助,六隻雄蟲被盡數剿滅。  而另一邊,借著戚寒衣製造的機會,其他星艦終於將狡猾的母蟲包圍並擊殺。原本苦守外線的機甲,壓力驟然一輕,匯集的蟲族失去主心骨,記開始混亂的內鬥,而突擊隊則在清掃過戰場以後,順利凱旋。第89章   戰爭結束,遠征軍收整編製,向著空間站的方向折返。  “嗚嗚嗚,我想死你了!”蘇溯一登上白澤號,顧不得參觀,徑直撲向迎在門口的戚寒衣身上。  戰鬥完成,星艦已經交接給其他駕駛員控製,強撐這麽久的兩人也終於可以卸下重擔,休息休息。  “讓你擔心了。”戚寒衣扣住蘇溯的腰,低頭看向懷裏撒嬌的人。  他的小鯊魚還是很漂亮,隻是蒼白的臉色,青黑的眼底,還有眼裏那些泛紅的血絲,讓他看上去十分憔悴,令人心疼。  “你先去我的休息室睡一會兒,我處理好工作,就去找你。”  簡乘看著同樣眼眶快黑成鍋底的戚寒衣,忍不住插話倒:“上將也先休息吧,剩下的就是些掃尾的事情,交給我就好。”  戚寒衣做事喜歡親力親為,不過此時懷裏是久別重逢的心上人,加上他也知道自己此時的狀態並不適合繼續工作,便應了簡乘的提議:“辛苦你了。”  戚寒衣將蘇溯領到自己的休息艙,這裏和所有普通戰士的休息艙並無不同,裏麵隻有一個單人床大小,高度勉強能夠坐直,兩側是用來收納私人物品的空間。關上房間的氣密門後,屋內會調整成類似地麵上的生活環境,戰鬥人員在房間裏麵,可以脫下厚重的防護服,好好休息。  戚寒衣將進入休息艙的操作,和一應功能給蘇溯簡單介紹完後,說:“你在我這裏好好休息,我去簡乘的……”  “這地方夠大,我們擠擠一起睡。”蘇溯拽住戚寒衣的手。  戚寒衣的喉結不由自主地上下滾動:“你不是喜歡睡大床?再說擠在一起,我怕你休息不好。”  “誰說我喜歡大床了?”蘇溯否認道。  “不是?”戚寒衣露出幾分不解,他記得以前蘇溯總是喜歡睡他臥室裏那張大床,每次躺上去都很開心,有時候還會束縛的打個滾。  蘇溯一把將戚寒衣拉進休息艙:“我喜歡那張床,是因為上麵有你的味道,我根本不在意床大床小,我就是想和你睡在一起。”  密閉的狹小空間內,熟悉的冷香縈繞鼻尖,蘇溯用力將戚寒衣抱緊,將頭深埋進對方懷裏,貪婪地呼吸著對方的氣息。  直白的話語和頸間滾燙的呼吸讓戚寒衣身體僵住,耳根泛紅,眼神也變得幽深。  可蘇溯恍若未覺,言語間還在大膽地撩撥:“我前幾天分化的時候夢見你了,你要考核我的星艦,我把你打贏了,你就答應和我,但是夢裏沒有細節,我們什麽時候……”  “想試試?”戚寒衣被蘇溯撩撥得,呼吸加重,語氣也變得危險起來。  “想啊……想……”蘇溯眨眨眼睛,卻沒忍住打了個哈欠。安靜的環境,熟悉的氣息讓困意開始翻湧,但蘇溯又不甘心這麽睡去,明明滿眼寫著困倦,還死撐著去扯戚寒衣的衣擺。  戚寒衣眼裏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放輕了了力道在他嘴角落下一記輕吻,再抬頭時,蘇溯已經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睡吧,來日方長。”戚寒衣將睡記成一團的人攏進懷裏,自己也閉上眼睛。不多時兩人便都沉沉睡去。  星艦降落,休息好的戚寒衣到皇宮匯報戰況。  “權限是我授權蘇溯的,蘇溯此行也隻是為了救我性命,陛下如果要責罰,我願一力承擔。”說起蘇溯擅自動用星艦前往星際的事情,戚寒衣特意強調道:“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還請陛下寬恕蘇溯這次的莽撞。”  “你說蘇溯真的找到了你,還治好了你的病?”皇帝聽到這個結果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戚寒衣好好的站在他麵前,困擾許久的精神力崩潰症也已經好轉,還有作戰的影像為證,由不得他不信。  “他倒是真能耐。”  “再有能耐也不該這麽無視君命,自行其是,未經批準私自啟用備用發射台,駕駛銀鯊號前往星際。這可是重罪,陛下切不可因為他有功,救下了寒衣,就縱容姑息!”戚行厲義正辭嚴地說:“既然我這不爭氣的孫子要一力承擔,那就請您重重責罰他好了,我絕不為他求情半個字。”  陛下哼笑一聲,看向戚行厲:“行了,別在我跟前演戲,你我自幼相識,你在想什麽,我還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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