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秀心似歎息,“我知道了。”


    梵清惠看向倚在水榭木欄上的輕盈飄逸的淡黃身影,“師妹叨擾明月姑娘已久。”


    明月身上如披著一層淡淡的暈光, 當她微微側首,垂睫望過來時,仿佛寧靜的月色被打擾了一般。


    她眸子平靜又動人,“無妨。”


    碧秀心的簫聲是好, 但要離去,她也不會阻攔。


    明月也不打算起身遠送,倒是梵清惠又多說了一句,“聽說,席應逃到嶺南,冒犯了宋閥主。”


    明月抬眸望她,微微笑了笑,倒叫人看不懂了。


    從明月閣出來後,梵清惠想問師妹為何不聽她勸誡,來明月閣,還把師門的重任忘到腦後一待就是數日,但話卻沒有出口。


    因為碧秀心忽然說了一句,“我要回靜齋了。”


    “我感覺自己快要突破了。”碧秀心風輕雲淡,好像在說一件再簡單不過的小事。


    梵清惠能猜到師妹的突破與明月有關,那樣的容貌,連她這樣長年修道的人都忍不住動搖道心,師妹卻安心與她待了那麽久。


    梵清惠看向碧秀心的目光有些複雜,最後釋然道,“你回去吧。”


    也許她這位師妹能達到除祖師地尼之外,都達不到的劍心通明境界。


    “勞煩師姐多費心了。”碧秀心看向她,鄭重認真道。


    碧秀心結束了短暫的入世修行,回到了帝踏峰慈航靜齋閉關突破。


    ***


    鬧哄哄的茶樓,茶客中混雜了不少武林中人,“你聽說沒,天刀宋缺千裏追殺席應。”


    “好像是因為兩人的名號撞了一個‘天’字。”


    “我怎麽聽說是席應在嶺南傷了人。”


    “這還不算什麽大事,更重要的是好像誰殺了席應,明月姑娘就願意嫁給他。”


    “誰不知道霸刀嶽山與明月姑娘關係匪淺,席應敢襲殺嶽山的家人,明月姑娘豈不會為他報仇。”


    “可這傳言也太難以置信了吧。”說這話的人眼中不禁閃過一絲豔羨。


    那可是天下第一美人,連靜齋仙子和魔門妖女都黯然失色。


    “難怪宋缺非要殺了席應不可了,聽說他也喜歡明月姑娘。”


    “明月姑娘一氣之下說出這樣的話,也不奇怪。”


    “哪怕是假的,要是因殺了席應而得明月姑娘青眼,不也是好事嗎?”


    “說的也對,能見明月姑娘一麵,死也值了。”


    抱著這樣想法的人還不少,一時間,這樣的傳言不知為何流了出去,引發的狂熱更是無比,許多人還猶記得三年前揚州明月閣驚鴻一麵。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武林人士流連於揚州不願離開。


    明月閣裏,


    沈棋垂首,含著歉意道,“明月小姐,我們已經讓人去查了。”


    明月眸子一片瀲灩,尤其是在陽光下,細碎燦然的光點浮了上來,像是落滿光輝的湖水,泛著波光,“不用,我大概猜到是誰傳出去了。”


    她轉過身來,唇角彎起的弧度像流回的春雪,舒舒緩緩地道,“繼續尋席應逃到哪裏了。”


    係統聲音響起道,平板無波,卻透著可愛的不解,【會是誰傳的流言?】


    【不是慈航靜齋,就是魔門吧。】明月提袖抬起阻擋去路的垂柳,漫不經心地道。


    【為什麽,你身上也沒有他們想要的東西了。】


    明月眨了眨眼,哪怕係統看不見,也忍不住語氣裏帶了些逗弄之意,【你怎麽知道,這條流言對付的人是我,而不是宋缺呢。】


    隋廷與嶺南交涉在即,若是能令宋閥之主分心,乃至動搖就再好不過了。


    明月微微笑了笑,【這回,看來是我連累他了。】


    ***


    不知為何,明月閣放任著這條傳言,仿佛與此毫不相幹一般。


    事實上,明月也知道,哪怕是主動澄清,也改變不了什麽,畢竟,誰都知道她與嶽山的關係,也就隨之任流了。


    而在有心人的推動下,傳得沸沸揚揚,而席應隻覺得不過短短兩三日,追殺自己的人就更多了,有些甚至無仇無怨。


    席應逃的筋疲曆盡,一開始追殺他的宋缺也有些奇怪,但等到在一家酒樓暫時歇息時,也聽到了這條傳言。


    宋缺默默握緊了刀。


    麵對更加凶猛的天刀追殺,席應心裏叫苦不已,他知道自己怎麽冒犯了宋缺,不就是身為魔門之人敢踏入嶺南麽。可現在他都被追得逃出嶺南了,宋缺怎麽還追殺他不放呢。


    不得不說席應是個狠人,能在江湖全麵追殺的情況下,居然從南方逃到了北方,而他的目的是西域。


    但十幾天不眠不休的逃竄,已耗盡了他的大半精力,加上他本就有傷在身,更是命在危矣。


    ***


    長安郊外,


    等出了長安,再過玉門關就能到西域了。


    席應捂著胸口,原本文質彬彬的外表如今已落魄憔悴得不成人樣,唯有那一雙眼睛,依舊透出陰狠險惡的淩厲光芒。


    最嚴重反而不是嶽山砍在他背上的刀傷,而是他體內不斷流竄令他受迫的刀氣。


    宋缺竟厲害到了這地步,若不是他逃竄隱匿的功夫好,也未必能躲過去。


    席應闖入一家郊外的農戶,想要稍稍修養一番精力,再一鼓作氣逃到西域。那戶家中的夫婦抱緊了兒女,瑟瑟發抖地躲在木桌旁,對這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的滿是懼怕。


    魔門中人可沒什麽善類,斬俗緣的也不少見,


    恢複了些許功力的席應睜開眼,看向那普通農戶的一家四口,麵上盡是冷漠和殘忍。


    比起血腥味可能會引來追殺他的人,他更願意殺了見過他的人。


    年幼的兩個孩子都快被嚇哭了,更是被父母緊緊抱在懷裏,農戶夫婦眼中滿是惶恐害怕,“不要殺我們,求求你,放過我們。”


    可惜席應從來沒有一絲良善之心。


    一掌正要襲去,忽然睜大了眼,抱住了腦袋,倒在地上瞬間頭部爆裂而死,鮮血四濺。


    農戶夫婦早先捂住孩子的眼,看到這一幕也是驚魂未定,但更多還是逃過一劫的慶幸。


    宋缺追到此地,聞到了血腥味,皺了皺眉,循著味找到了農戶一家,見又有人進來,農戶夫婦趕緊帶著孩子躲起來,見來人清貴不凡,氣勢凜冽。


    一進來就先看向了地上麵目全非的屍體,連忙慌張道,“他不是我們殺的,他自己死掉的。”


    這一家四口都是普通人,不會武功,宋缺當然不會覺得,會是他們殺了席應,可又會是誰呢?宋缺俯身蹲下,在血泊中找到了一根泛光的銀針。


    難道殺了席應的是它?


    席應既然死了,宋缺也不必留在這裏了。轉身臨走時,宋缺微頓了頓,在木桌上留下一袋金子,聲音沉靜道,“離開這裏。”


    宋缺離開後,農戶夫婦連聲念著恩公,收起桌上的金子,準備收拾家當,帶著孩子搬走,有人死在了他們家裏,還不是一般人,這樣的災禍他們這些小百姓惹不起,還是早早避開的好。


    同樣是長安郊外不遠處的溪邊,微風拂起,吹起了淡淡漣漪,帶些涼意,


    明月立在溪邊,即使靜靜地站在那裏,也如畫中走出來的人一般,非塵世所有。


    “明月。”


    身後一道溫和清潤的男聲響起,


    明月轉過身,見到魯妙子青衣儒衫,盡顯清雅俊秀之氣,麵上還帶著如往昔的微笑,遞上一件灰色素淨的鬥篷。


    她微微笑了笑,接過鬥篷披上後,係住衣帶。


    明月瞥向某個方向,出神地微笑了一下,“我們走吧。”


    “嗯。”魯妙子點頭道,


    明月不告訴他的,他也從不多問。


    明月此來就是殺席應的,總不能讓他逃到西域二十年,可惜曾經暗算席應的銀針,隻有在比較近的距離才能用精神力動手。


    不然她也不用趕來長安了。


    看著係統探測範圍內代表宋缺的紅點離開,明月有意避開他的路線,和魯妙子回到了長安。


    山邊另一處的宋缺似乎隱隱感覺到了什麽,但又好像什麽也沒發生。


    第54章


    明月來長安後沒多久, 就見到了魯妙子,在解決了席應的事後, 也幹脆地和他回了暫住之地。


    魯妙子住的地方是大隋權臣楊素給他準備的, 他在長安就是為了給楊素修建一座寶庫,而他也有意將邪帝舍利和和氏璧放在寶庫內, 連楊素也不會知道。


    明月是以出席下月的宮宴的名義來到長安的, 但卻不和明月閣的人一道,也不想讓別人知道, 她現在就在長安。


    於是就在魯妙子的宅院裏住下了。


    唯一的知情人楊素也不會說什麽,連魯妙子他都敢秘密邀請來, 也不怕再多惹麻煩。


    席應已死之事, 明月已傳信告訴了嶽山, 免得他至死也抱有遺憾。


    雖然席應死時已麵目全非,屍身破碎不堪,但無論是白道, 還是魔門都多的是法子能察看他的身份。席應之死,本就沒人多在意, 但讓人好奇的是,誰殺了席應。


    普遍的認知是,天刀宋缺。


    能追殺千裏, 還有這份本事的,似乎也隻有他了。


    宋缺也沒有對外否認,或是承認什麽的。他在長安逗留了兩日後,便又離開了。


    期間梵清惠來找過他, 就在長安城門處的一家酒館,宋缺麵前卻放著茶,沒有酒,他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長安門口的人來人往。


    梵清惠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了,在宋缺對麵坐下,“宋閥主。”


    語氣溫和絲毫看不出什麽詫異,即便在這個嶺南和大隋敵對的時候,他出現在長安是多麽不合時宜。


    宋缺似乎才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慈航靜齋傳人,“你是代楊堅而來,還是代慈航靜齋而來?”


    梵清惠微笑道,“都有。”


    她並不欲繞圈子,何況是在宋缺這樣聰慧多智之人麵前,承認那流言是她傳出去的,她也不在意席應是誰殺的,這些都不重要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唐+綜]傾國傾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昔我晚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昔我晚矣並收藏[大唐+綜]傾國傾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