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從一個裂成兩個的怪物半球、異變的人皮,它們蟄伏著不動,她也沒有察覺它們的存在。


    大致總結了經驗和教訓,許嘉眉和慧珍等三人遠離盆地,將盆地周圍三千裏定為不能輕易接觸的危險之地。


    ……


    早於許嘉眉接觸盆地的時候,韶雪和甲冑人各自騎著一頭善於長途跋涉的獸類,不緊不慢地前往位於西南方的皇都。和許嘉眉分別了兩個多時辰後,主僕二人來到一座立著許多巨大人形雕像的黑色山峰下,韶雪忽然拉住韁繩,令代步獸類停住。


    甲冑人也停了獸類,聞到:「怎麽了殿下?」


    韶雪嗅了嗅空氣,吸入一口濁氣,道:「我聞到危險的味道。」


    「什麽危險?」甲冑人沒有感覺到任何危險,但他整個人警惕起來,右手伸到脖子後方,手指抓住頸椎,從頸椎處抽出一根八尺長的方天畫戟。


    這是他以血肉蘊養的本命兵器。


    韶雪閉目感知片刻,道:「有極度混亂狂暴的氣息,應該不是知曉怕死的惡獸。」


    甲冑人更警惕了,猜測道:「是幽魘?」


    韶雪睜開眼睛,看向山峰上排列混亂的人形雕像,說:「是幽魘,它們來了。」


    成百上千個粗糙木然的人形雕像同時望著山下的韶雪和甲冑人,像是即將活過來那樣微微顫動著,抖下許多灰塵和泥土。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亂氣息以山峰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擴散,所有生靈被求生欲驅使著,瘋狂逃離。它們卻逐漸慢了下來,最後忘卻一切危險,渾渾噩噩地待在原地,被動變成混亂扭曲的怪物。


    幽魘是幽域最可怕的災難,它無法用常理解釋,極度詭異難纏。


    驟然間,韶雪和甲冑人仿佛墜入斑斕的夢境,夢中充滿了奇形怪狀的東西,有的是麵條一樣柔軟的瘦高人形,有的是長著眼睛和嘴巴、仿佛在大笑的車輪,有的如同蹦蹦跳跳的心髒。透過夢境,韶雪和甲冑人看到山上的雕像站了起來,它們在下山,在圍堵他們……


    它們殘忍地殺了他們。


    他們變成了一塊塊,喪失了疼痛,卻保留著清晰的思維,能夠操縱一塊塊身體活動。


    這是幻境?


    還是預見的未來?


    亦或,這是正在發生的現實?


    甲冑人沉湎在變成一塊塊的狀態之中,一些碎塊被人形雕像們踐踏,一些碎塊被麵條一樣的瘦高人形撿起來拉成細長的麵條,一些碎塊被發出尖利大笑的車輪從身上碾過來碾過去,一些碎塊和蹦跳的心髒親密地挨著,散發出一團團雲朵般的粉紅色氣息……


    韶雪的心髒處亮起純淨的紅光,在即將被幽魘影響時恢復神智。


    他在手掌上咬了一口,將自己的血撒向甲冑人,大聲喝道:「醒來!醒來!」


    甲冑人轉過頭,身上的甲冑一片片脫落,露出凹凸不平的黑褐色皮膚,皮膚上長出一個個眼睛形狀的斑紋,眼睛斑紋裏湧出怪異的氣息,斑紋周圍冒出長長的細毛,怪異驚悚,極其嚇人。


    韶雪一把將自己的手指塞進甲冑人嘴裏,被甲冑人嘴裏密密麻麻的牙齒咬碎了手指,皮肉血骨統統落在甲冑人嘴裏。


    仿佛韶雪的皮肉血骨是驅散詭異的靈丹妙藥,甲冑人的眼睛一下子恢復了清明,身上的眼睛斑紋不再湧出氣息,眼睛斑紋開始淡化,斑紋周圍的細毛在脫落。


    「嘻嘻嘻嘻!」


    尖笑車輪滾了過來,韶雪一腳踢開甲冑人,自己迅速躲開,讓車輪從二人原來的位置滾過去,叫道:「你能動了沒有啊?打它!打死它!」


    甲冑人身上出現了重影,一片片甲冑重新貼上他的身體,將他掩藏在甲冑的保護之下。


    他抓住方天畫戟,將戟尖朝著韶雪的方向一挑,戟身迅速延長,把缺乏戰鬥力的韶雪挑起來甩到了自己背上。


    「咯吱咯吱!」


    人形雕像們圍過來了。


    「呼哧呼哧!」


    麵條人緩慢地逼近主僕二人。


    「啊啊啊啊!」


    心髒發出嘯聲,主僕二人的心髒在砰砰跳動,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來,跟那長嘯的心髒卿卿我我。


    「嘻嘻嘻嘻!」


    尖笑車輪又來襲了。


    甲冑人的方天畫戟在手裏轉了一圈,戟尖刺向大地,戟身延長。甲冑人以戟尖為支點撐起方天畫戟,使得方天畫戟帶著自己脫離人形雕像的包圍圈。


    他們落在麵條人附近,甲冑人持著方天畫戟用力一掃,麵條人像是禾苗被收割一樣被方天畫戟輕輕鬆鬆地掃滅成兩段,稀裏嘩啦地躺了一地。這些麵條蠕動著試圖接續,甲冑人又是幾下子掃出,把斷成兩段的麵條人斷成四五段。


    速度最快的尖笑車輪滾過麵條堆,在麵條堆裏碾出一條清晰的痕跡,撲向主僕二人。


    甲冑人擅長戰鬥,迅速躲避呼嘯的車輪,跳到一邊,將笨重的車輪挑了起來,砸向舉止笨拙的人形雕像們。


    車輪落在人形雕像堆裏,被砸成三塊,繼而遭到無情踐踏,被人形雕像踩散架了。


    但是車輪的碎片變成許多小車輪,這些小車輪飛快長成可以碾壓人形雕像的巨大車輪,在人形雕像中滾來滾去,把人形雕像碾壓得鑲嵌在地上爬不起來。人形雕像開始縮小,鑽進地裏躲避車輪碾壓,車輪們尖笑著碾壓泥土,把泥土碾壓得無比厚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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