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還留著她臉上的脂粉香,留戀地放在袖中摸了摸,努力用淡然的語氣道:“放心,比這更重的傷我也受過。隻是現在入了夜,山路險峻。隻怕他們不好找到我們,最好能想法子燒起火堆。一則能讓我們取暖,二則燒出煙對外發訊。”


    要燒火嗎?


    顧雙華歪頭想了想,她雖然不大會生火,但為了哥哥總得試試,於是撐著膝蓋站起來大聲道:“那我去外麵找些柴禾進來。”


    顧遠蕭無奈搖頭,一把拉住她的手道:“這裏是深山,不是侯府後宅,你知道什麽東西可以生火嗎?”


    顧雙華眼巴巴地看著他,她從未在外流落過,哪裏懂得這些。顧遠蕭扯著她的手讓她坐下,身子傾過去,用指腹在她手心一點點畫著道:“你記得,找這樣大小的幹枯樹枝,還有蓬草,最適合引火,還能做成草墊子,暫時用來休息。”


    顧雙華手心被他戳的發癢,忙收回背到身後,然後無比崇拜地看著他道:“哥哥,你懂的好多!”


    顧遠蕭被她眼中光亮閃得有些悸動,手指衝她一勾,顧雙華以為他有什麽要事交代,不明就裏地靠過去,顧遠蕭順勢低頭,嘴唇得逞地擦著她耳垂滑過,聲音裏含了笑意道:“教你倒是綽綽有餘。”


    顧雙華摸摸發燙的耳朵,覺得自己好像被哥哥捉弄了。可哥哥精神好像比剛受傷時好了許多,便又覺得十分值得。


    轉頭看看洞外,天好像就要黑透,想想若要在黑暗裏獨自行動,嚇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連忙跳起來道:“我現在就去找柴禾來。”


    顧遠蕭又交代了幾句,總覺得不放心,手撐著地大聲囑咐道:“就在洞口找,不要走太遠,讓我聽著你的聲音。”


    眼看著妹妹鼓起勇氣走出去尋生火的柴禾,顧遠蕭一顆心也跟著懸了起來,目光直直盯著將暗未暗的洞外,聽見她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還有時不時飄進來,隨口哼唱著的戲詞。


    原來顧雙華聽進他的囑咐,幹脆哼唱起記憶裏的戲詞,一為壯膽,二為了讓哥哥安心,顧遠蕭來了興致,身子偏過去仔細辨別,聽出她唱的還是杜麗娘遊園:“嫋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麵,迤逗的彩雲偏。我步香閨怎便把全身現。”


    想必是想說服自己,要把這冷暗可怖的深山,當作侯府的庭院來逛。


    顧遠蕭忍不住握拳在唇邊笑了出來,覺得她有時就是這般憨然可愛,背靠在石壁上,聽著一句句飄到耳邊軟糯的吟唱聲,竟突然生出些私心,希望就和她這麽呆下去,莫要被人輕易找到。


    過了一會兒,洞口總算現出顧雙華削瘦的身影,她氣喘籲籲地走進來,胸前捧著一小堆枯枝和藤草,眼角紅紅地問:“這些,夠了嗎?”


    顧遠蕭一眼就看出,她是怕黑,實在不敢在外麵呆了。


    讓一個閨中小姐,黑燈瞎火在野外找幹草枯枝,實在太過為難她。顧遠蕭心疼地招了招手,讓妹妹坐在自己身邊,靠過去為她撥去頭發上粘著的草屑。


    這時,最後一絲天光斂去,洞內頓時陷入黑暗,顧雙華心頭一慌,本能地伸手想去抓住什麽,然後就被哥哥的大掌牢牢握住。


    顧遠蕭抓了一手絲緞般的滑嫩,正在心猿意馬時,卻察覺出她輕“嘶”了一聲,皺起眉問:“你的手傷了嗎?”


    顧雙華忙搖頭,卻想起哥哥現在看不見她,想將手往回縮,卻被牢牢握住,隻得小聲道:“方才不小心劃傷了,沒事的。”


    相比哥哥的傷口,她這點劃傷實在算不了什麽。但哥哥卻沉默下來,一時間,隻能聽見黑暗裏偶爾呼嘯而過的夜風,和哥哥促重的鼻息聲。


    過了一會兒,黑暗中傳來響動,仿佛有人掙紮著坐起,她能感覺哥哥靠得極近,將下巴輕壓在她肩頭,口中熱氣小蟲般鑽進耳朵裏,麻麻癢癢的……


    她縮著身子正想躲避,卻聽哥哥用手按在她背後,歎息著道:“是我未照顧好你。”


    “不是!”顧雙華連忙喊道:“我們會流落到這裏,都是因為要我的緣故。”


    顧遠蕭卻不再說話,隻是一直將下巴擱在她肩上,身子輕輕靠上來,十分依戀溫存的姿勢。


    顧雙華雖然看不見哥哥的表情,但耳邊全是他的呼吸聲,熱熱貼著麵頰,令她覺得莫名羞赧,又不好意思將他推開,便深吸口氣道:“是不是該先生火。”


    顧遠蕭舍不得她身上的溫度,又覺得這暗處來得極好,能藏住他所有的齷齪心事,便隨口編道:“你撿回來的柴禾太少,若是沒人發現我們,怕撐不過長夜,現在能省就省一會兒。”


    顧雙華老實地“哦”了一聲,估摸著哥哥可能是因失血而太累,隻得任由他靠著歇息。可時候長了,脖子就撐的有點酸,於是低頭剛想扭動幾下,卻吃了目不能視的苦頭,沒留神,讓唇瓣觸著哥哥的喉結滑過。


    顧遠蕭背脊倏地一麻,過電般往小腹竄,哪敢再與她靠在一處,強撐著坐直,艱難將雙腿合起想掩飾方才的反應。


    顧雙華不明就裏,隻聽他在耳邊抽氣,然後旁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連忙摩挲著去探他的傷口,緊張問道:“怎麽了?是腿傷發作了嗎?”


    她心慌意亂,軟軟的手掌胡亂摸到他腰上,再往下幾寸,就能碰到那不安分的硬物,顧遠蕭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渾身是汗往旁邊挪動,啞聲喊道:“你別亂動,我去生火!”


    顧雙華聽哥哥嚇得聲音都嘶啞起來,滿心疑惑地咬了咬唇,覺得這人實在古怪至極,方才是他非要靠著自己,現在又當她是什麽妖魅惡鬼一般,生怕靠近分毫。


    這時顧遠蕭總算鎮定下來,用衣袍將腿間蓋好,從腰間摸出打火石,輕咳一聲道:“幫我把柴禾搬過來。”


    顧雙華理了理鬢發,去將幹草和枯枝抱過來,然後看見黑暗中火光一閃,顧遠蕭彎腰將枯枝擺好,中間撒進幹草,立即就生起一堆火來。


    顧雙華的眼眸也隨火光亮起,她從未試過在野外生火,這時心頭的恐慌褪去,隻剩激動和興奮,臉被火光映得紅紅,由衷讚道:“哥哥,以前都不知你還有這般能耐!”


    顧遠蕭勾起唇角,用樹枝去將火堆撥的旺些,語氣頗有些驕傲道:“我可不止這一件事有能耐。”


    顧雙華滿心崇拜地看著他,“還有什麽,你教教我好不好。”


    顧遠蕭黑眸一沉,重又看向火堆道:“你遲早會知道。”


    顧雙華想著他大約說的是排兵布陣之類的事,無聊地將下巴擱在膝蓋上,伸手在火堆旁取暖。


    顧遠蕭坐在她身旁,看著火光在石壁上,將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處,低頭輕笑了起來。


    兩人就這麽坐了許久,顧雙華打了幾個嗬欠,已經有些昏昏欲睡。


    這時,她餘光瞥見哥哥的神色不太對,迷迷糊糊地察覺,他用手撐著石壁,好像努力想站起來,誰知扯動腿上傷口,疼得輕“嘶”一聲。


    這一聲把她徹底喊清醒,連忙過去扶他問:“哥哥你想做什麽,我扶你去。”


    可顧遠蕭也不知是不是被火烤的久了,臉頰竟泛起紅意,偏頭道:“不必,我自己能起來。”


    然後他甩開妹妹的手,找了根較粗的樹枝做拐杖,另一隻手撐在石壁上再度試圖站起,誰知剛顫顫巍巍站直,那樹枝就啪地折斷,身子猛歪著往下墜,幸好被顧雙華一把扶住,皺眉責備道:“你腿傷成這樣怎麽能走,為何不讓我幫你。”


    然後她驚訝地發現,哥哥臉上竟然會閃現出赧然的表情,突然間福至心靈,結結巴巴問道:“哥哥你是不是要……小解……”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恢複9點更新,然後加更,你們給我力量吧!


    第42章


    其實顧雙華脫口問出這話, 多少是循著本能, 她自己在洞裏坐了這麽久, 尤其被涼風一吹,小腹便有些微漲。


    可她大家閨秀的修養作祟, 絕做不出在露天席地解決的事,所以方才在洞外百般猶豫,最終還是決定忍下來,實在忍不住了……再做打算。


    可哥哥這副神態,又倔強地非得自己走出去,令她不知怎得就問出這話,然後就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兩人偏過臉誰也不敢看誰, 更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麽。


    顧遠蕭平日裏在妹妹麵前最講英雄氣概,未想到竟會在這荒野山洞裏,被戳破最狼狽尷尬的一麵。


    可他為了保護太子安危, 忙活了一下午都未有時間去茅廁, 這時實在是忍不住, 才想偷偷摸出去解決。


    這下倒好, 一朝英名盡毀,無所不能的哥哥落到了塵世,連如廁都得妹妹幫手。


    他滿心懊惱, 顧雙華的臉更紅,她在腦中反複想著該怎麽辦,可越想就越覺得羞臊。


    雖然這人是哥哥, 可到底是個成年男子,自己一個閨中小姐,哪能扶著他去做這樣的事。可若是她不幫忙扶著,光靠哥哥自己肯定無法走出洞外,更別提脫褲子……


    顧雙華忙閉上眼,耳根燙得快要爆炸,簡直沒法往下想下去,身旁柴禾燒的劈啪作響,像極了兩人焦灼的心跳聲,燎火飛屑地亂作一處。


    終於,顧遠蕭輕咳一聲,用極輕聲音道:“你扶我出去,其他的我自己來。”


    “哦,”顧雙華也隻敢答這麽一句,再往深了,什麽操作細節全不敢想、不敢問,一把托住哥哥的胳膊,賣力扶著他壯碩的身體往外走。


    好不容易走到一棵粗壯的樹幹旁,兩人都是滿頭大汗,顧遠蕭偏過頭,悶聲道:“你扶我靠在這裏,我自己可以。”


    顧雙華輕輕“嗯”了一聲,扶著哥哥的背靠在樹幹上,然後總算鬆了口氣,轉身逃也似地跑後跑,又聽見哥哥不放心地交代一句:“你先回洞裏去。”


    顧雙華雖然害羞,但更擔心哥哥的安危,這荒野之地,哥哥行動不便,自己當然要守在這裏。


    她嘴裏答應著,腳步卻不往後走,呆在原地等哥哥叫她,幸好夜風吹得樹梢嘩嘩作響,也不至於聽見什麽別的聲音。


    可未預料到的事,她身上剛出了汗,這時被夜風一吹,涼意襲來,抱住胳膊揉了揉鼻子,還是沒忍住打出個噴嚏。


    顧遠蕭剛費勁脫下外褲,鬆了口氣正想要疏解,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妹妹的噴嚏聲,頓時汗流浹背,全身僵住,怎麽也解不出來。


    他瞪著眼,深吸了口氣道:“你別站在這裏,走遠些。”


    顧雙華生怕哥哥會摔跤,大聲解釋道:“你放心,我什麽也看不到。”吸了吸鼻子,沒忍住又打了個噴嚏。


    顧遠蕭簡直想從這跳下去,夜風卷著妹妹嬌軟的聲音不停往耳朵裏鑽,他怎麽也沒法當著她的聲音做這種事。


    可腹中實在脹的難受,幹脆將眼一閉,拿出戰場上睥睨千軍的本事,任那邊戰鼓擂擂,卻是充耳不聞,隻管疾風驟雨,旌旗展展。


    好不容易雨過天青,顧遠蕭腿腳都有些發軟,扶著樹幹恨恨地想:遲早有一日,得讓她忘記自己這麽丟臉的時刻。


    那邊顧雙華邊等邊冷得不住搓手嗬氣,心裏嘀咕著:原來男人解決這事這麽麻煩啊,又不好意思開口催問,終於等到背後傳來一聲輕咳,連忙轉身過去,然後臉上又一紅,背著手不放心地問了聲:“可以了嗎?”


    顧遠蕭沒料到她還要問一句,隻能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好了。”


    於是月光照著的高大杉樹下,兩個臊的滿臉通紅的人相互攙扶,誰也不敢看誰,還得裝作無事發生,深一腳淺一腳踩著樹葉,隻差沒說一句今晚的月亮真圓。


    好不容易挪進洞裏,在溫暖跳動的火光下,尷尬總算被一點點消融開來,顧遠蕭腿上本就失了血,實在被折騰的有點累了,歪頭靠在石壁上,昏昏沉沉地闔了眼。


    顧雙華將他扶著坐下,又學著哥哥方才的模樣往火堆裏添了些枯枝,見那火堆越燒越旺,邀功似的轉頭,卻發現哥哥緊閉著雙目,眉心微蹙著歪靠在石壁上,鼻息漸轉粗沉。


    她小心地走過去,捏了捏自己冰涼的手指,止不住地害怕,也不知哥哥是睡著了還是昏迷。


    於是抱膝坐在他身旁,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可在黑夜的寂靜中,一切都顯得那麽可怖。


    顧雙華盯著不遠處黝黑的洞口,樹影搖晃間,好像隨時會有猛獸撲出,風聲嗚咽,好像夾雜著誰的哭嚎……


    她抱著膝蓋的手一抖,忍住想哭的衝動,縮著脖子,又往哥哥胳膊上靠了靠。


    可睡夢中的哥哥,突然發出一聲極輕的呻.吟,顧雙華忙扭頭去看,隻見他眉心越擰越緊,臉頰微微發紅,十分痛苦的模樣,額上都開始滲出汗來。


    顧雙華看的又慌又怕,不知他是否腿傷發作,或是陷入昏迷難以轉醒,可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好,著急地站起轉了個圈,又跪坐在哥哥身旁,臉湊近去喊他的名字……


    可哥哥聽到她的聲音,臉似乎繃得更紅了,放在身旁的手指用力屈起,眼皮動了動,卻始終沒有睜開。


    顧雙華快被他嚇哭了,隻當哥哥是昏迷被魘著了,眼看他額上,脖頸上流了許多汗,一邊用帕子去擦,一邊用手輕拍著他的臉頰,顫聲喚道:“哥哥……哥哥……”


    顧遠蕭猛地睜眼,眸間漾滿濃黑,夢境與現實仿佛重合在一處,全是妹妹那張怯生生的臉,雙頰染著酡紅,哭得梨花帶雨。


    凸起的喉結止不住地滑動,可解不了被打斷的躁動,他根本分不清這是在何處,隻依著本能鉗住她的手腕,將那渴望已久的身子給壓到了地上。


    顧雙華正為哥哥蘇醒而開心,誰知風雲突變,方才她以為虛弱到昏迷的哥哥,突然如一頭危險的猛獸般,死死將她壓在身下。腰繃得緊緊,眼神仿佛要將她吃掉一般,慢慢俯下身來,唇貼著她的臉頰滑過,眼看就要落在她的唇上……


    顧雙華被嚇傻了,也顧不得其他,邊踢邊喊:“哥哥,你怎麽了!快醒醒啊!”


    顧遠蕭被她一腳踢中小腹才徹底清醒,然後被嚇出身冷汗,他竟以為還在夢中,差點犯下無可挽回的錯事。


    生怕被她覺察出自己的異常,連忙往旁邊一倒,急中生智,抱著腿故作虛弱地喊道:“腿……腿疼!”


    顧雙華還處在剛才的震驚中,突然聽見哥哥喊腿疼,忙坐起來,見他雙眸迷蒙,疼得嘴邊肌肉都發顫,仿佛剛才那一切隻是自己的一場夢。


    她尚在怔忪中,顧遠蕭轉過頭,用迷茫的眼神盯著她,顫聲道:“方才發生什麽了?為何我什麽也不記得。”


    於是顧雙華想,大約哥哥方才是真的魘著了,忙把那件可怕的事給拋在腦後,靠過去,看見他腿上的布巾果然滲滿血,心疼地彎腰去按道:“怎麽辦,又出血了,要不要我再給你包一次。”


    顧遠蕭背靠著地躺下,長長吐出口氣,瞥見妹妹一臉擔憂神色,又為自己的齷齪心思和那點小伎倆止不住地愧疚起來,忙把腿縮了縮,溫聲道:“沒事了,別動它,待會兒就能好。”


    顧雙華見哥哥總算恢複她所熟悉的模樣,暗自鬆了口氣,可還是不放心地問道:“真的不需要做什麽嗎?”


    顧遠蕭側過身子,柔聲道:“你陪我坐會兒,我就不疼了。”


    於是顧雙華就乖乖坐在他身邊,見哥哥還是滿臉的熱汗,剛伸出手又猶豫了會兒,把帕子遞過去道:“擦擦汗吧。”


    顧遠蕭接過帕子,心不在焉地擦著,可帕子上的香氣,卻不住地喚醒他想起方才的畫麵,還有她身上溫軟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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