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晨瞪了瞪眼睛,咬著後槽牙,用鼻孔吸了一大口氣,好容易才說出下麵的話:“你……這都能看出來?”劉晨的反應讓陶燁十分得意。俗話說,人總是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沾染上濃厚爹味兒,陶燁也不例外。“你這樣是追不成女孩的。”陶燁語重心長地分析了起來。兩人的關係從此刻拉近。一整個下午,陶燁丟下了惱人的公務,劉晨丟下了官二代的身份,二人在煙市巷44號的陽台上,就如何取得沈珠的芳心一事,展開了激烈且深入的交流。交流的內容從上輩子的經曆,一直到現在的心路曆程,無一不在二人的互訴衷腸中被展開分析了一番。這麽一交流,陶燁才知道,劉晨上輩子是個大學霸,從小學習好,考上工科碩士研究生後,在一個雨天,不小心掉進了沒蓋蓋兒的下水道中,被衝走了。本來劉晨不麵癱,在鬼界重生之後才麵癱了。劉晨說:我也不想這樣,我這輩子還沒談過戀愛呢。直到太陽落山,陶燁才意識到,自己今天的工作隻進行了十分之一。慌忙和劉晨打了個招呼,陶燁就一溜煙溜回了辦公室。沒想到剛進辦公室的門,陶燁就發現路軼正坐在沙發上,捧著陶燁沒整理完的報表看。聽見陶燁進來了,路軼抬起頭,看向陶燁手裏空空蕩蕩的煙盒,臉上沒什麽表情,聲音倒是依舊柔和:“報表裏的錯誤很多,我幫你改好了。”一股愧疚感瞬間湧上陶燁心頭,他有些心虛地溜到辦公桌邊坐下,裝模作樣地打開電腦,連上鬼界管理總署的係統,打算開始趕趕進度。和內心的惰性拉扯了好一陣兒,陶燁好不容易進入了工作狀態。可還不等他工作幾分鍾,就嗅到一股熟悉的木製調香水的味道向他攏了過來。對路軼身上的氣味習以為常,陶燁便沒有回頭去看站在自己身後的路軼,隻是一手扶著剛配的眼鏡,一手拿著鼠標在電腦上操作,低聲問路軼:“怎麽了?”“沒怎麽。”路軼淡淡地回複了一句。緊接著,陶燁就感覺路軼冰涼的指尖貼上了自己的後頸,這份冰涼的觸感,緩緩地滑到了陶燁喉結附近。第95章 直到路軼的整個手掌覆上陶燁的脖子,陶燁才意識到,這個動作不對勁。他下意識想回頭去看路軼,卻感覺路軼的手緊了緊,整個將他的脖子握住。這讓他的動作,連帶他的呼吸,都變得困難。於是陶燁放棄回頭,盯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據和文字,語氣有些怪罪:“幹嘛啊?還沒保存提交呢。”沒有減弱手上的力道,路軼從背後用另一隻手繞到陶燁身前,捏住陶燁的下巴,反複摩梭著陶燁下巴上剛長出來一點的胡茬,歎了口氣。陶燁的皮膚很好,白得透亮。許是體質的緣故,陶燁的胡茬摸起來並不紮手,反倒像無毛貓柔軟的絨毛。“工作很重要?”路軼俯下身,狹長眼眸中的光聚了聚,越過陶燁的肩膀,看向屏幕上沒有填寫完的財務報表陶燁放在鼠標上的手僵了僵,剛才路軼是貼著他耳邊說話的。路軼頭發上有清淺的香味,這味道衝進陶燁的鼻腔,實打實地提醒了陶燁他確實摸魚摸太久了。嘴巴靈光,連帶著陶燁的腦子也靈光。他把手從鼠標上挪開,拍了拍辦公桌上放著的名片。名片是剛做的,上麵赫然有【s市人間辦分處處長】的字樣,陶燁的名字也在名片的醒目處印著。“工作肯定重要啊。”陶燁想掰開路軼的手,卻不小心摳到了自己脖子上的肉。吃痛地吸了口氣,他惱火地想要轉身,想看著路軼的臉好好罵罵他。可路軼用拇指抵住了他的下頜角,讓他沒辦法轉動脖子。如同落在蛛網上的飛蟲,掙紮幾下發現無果後,陶燁聽天由命地不再反抗,隻在嘴上逞能:“再說了,現在我是領導,愛怎麽安排工作就怎麽安排工作。”“是嗎?”路軼反問,側首盯住陶燁翻出幾分血色的耳廓。陶燁很瘦,臉側幾乎沒什麽肉。下頜角的弧度連上耳垂,在黃昏的暖調光線中泛著柔和的光澤。將指腹貼在陶燁的下頜角上,路軼感受到陶燁咬緊了牙關,咬肌輕微地顫動著。“你有什麽毛病啊路處長,我不就是摸了會兒魚嗎?”陶燁急了。此刻,他的臉上燒得火辣,大腦逐漸缺氧,整個人陷入了無能狂怒的漩渦中。“你的報表錯誤百出。”審視著陶燁因呼吸滯澀而起伏艱難的胸口,路軼平靜地敘述。整個上半身被拘在椅子裏,陶燁逐漸喪失了反抗的能力。方才還掙紮幾下,現在隻能盡力呼吸。“我幫你改好了。”把捏著陶燁下巴的那隻手鬆開,路軼伸手向辦公桌,觸亮了桌上陶燁的手機屏幕。屏幕亮起,一串未讀消息堆在提示欄上。眼前發昏,陶燁隻能眯眼去看屏幕。那些未讀消息都是路軼發來的,具體內容陶燁看不清,隻能瞥見零星幾個詞。下午三四點,路軼發消息問要不要喝咖啡,他開車去買。五點多,路軼又發消息,問陶燁晚上想吃什麽。可惜陶燁和劉晨聊得火熱,一直沒顧得上看手機,連路軼給他發了這麽多消息,他都渾然不知。陶燁這才清晰地感知到,這個環在他背後,剝奪他呼吸權力的男人,真的生氣了。犯錯就要道歉,陶燁明白這個道理。於是他用胸腔中的最後一點氣,憋出了一句:“對不起……”路軼鬆開手上的力道,看著陶燁大口吸氣的模樣,眼底的陰沉消散了幾分。隻是摸一下午魚,和劉晨聊了聊天而已,何必如此為難他呢。路軼心裏生出一絲後悔。可這後悔很快就被陶燁的嘴弄得煙消雲散:“不會吧,我們路小秘書不會吃醋了吧。”陶燁的臉還是紅的,聲音摻雜著些細碎的顫抖,這話說出來,多少摻雜了幾分引誘的意味。無法再放任陶燁胡來,路軼將陶燁坐著的辦公椅轉了一百八十度,讓陶燁麵對自己。看著陶燁因缺氧而泛紅的眼白,路軼將椅子往後一推。靠背抵上辦公桌,發出沉悶的聲響。居高臨下地瞥了陶燁一眼,路軼伸手從桌麵上拿了疊名片。“幹什麽?”抬眼盯住路軼指間的名片,陶燁心中頓時湧現出許多不好的預感。“好好看看你自己的名片,陶處。”路軼皺眉掃了眼名片上的名字,忽而卻笑了。他將拿著名片的手向下翻去,淡灰色的紙片一張張從高處下落,散在陶燁的身上。無名的羞恥感瞬間密布陶燁的每一寸肌膚,他沒敢低頭看身上散落著的名片,更沒敢看路軼的臉。明明他是處長,明明他是領導,如今卻被“下屬”掐得上氣不接下氣。頭一遭,陶燁沒在這個關鍵的檔口貧嘴。不是他不想貧,而是再貧,恐怕他連骨頭渣都剩不下。然而路軼不懂什麽叫得饒人處且饒人。陶燁昏睡過去的前一秒,隻記得路軼讓他把嘴裏的名片咬住,不要掉下來。靈魂在搖晃,牽扯著陶燁的視野也搖晃。油墨的味道,紙張洇濕的味道,聯合著沒有消散的煙草的味道,這些帶著獨特氣味的東西,給陶燁的靈魂打上了某種特殊的烙印。……等醒來時,陶燁已經躺在自己老舊小公寓的床上了。他不知道路軼是怎麽敢的,也不知道路軼是怎麽把他送回來的。天黑得徹底,陶燁往窗外看,隻有搖曳的樹影,還有老舊小區特有的嘈雜生活音。身上疼得厲害,陶燁翻了個身想再睡會兒,卻在入眠的瞬間驚醒:班還沒加完!忍著肌肉的酸痛,陶燁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起身,想找條褲子穿上。在臥室裏轉了好幾圈,他都沒發現能穿的褲子。他又去找今天穿過的那條,翻箱倒櫃半天,拍了拍腦袋才想起,那條褲子已經被弄髒,穿不了了。人生就是如此微妙,總會有那麽幾天沒有褲子可穿。陶燁聽見陽台上的洗衣機正嘩啦啦轉動,於是順著聲音,往陽台走去。打開電燈,他往洗衣機裏一望,看見今天穿過的褲子正在滾筒裏攪和著泡沫。是路軼洗的。陶燁這才懵懵懂懂反應過來。家裏沒發現路軼的人影,陶燁才想起去拿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