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燁呼出的溫熱氣息,就這麽撲在路軼的臉上。路軼甚至可以嗅到一絲淡淡的,幹枯柴火被雪打濕後散發出的氣味清澈無比,又沾染著落葉腐爛的糜廢味道。陶燁沒有等來路軼的回答,等來了一個突然的吻。像是要將陶燁揉碎一樣,路軼肆意於陶燁的唇齒之間,像是要把陶燁靈魂所有的偽裝都剝下來,然後霸占他靈魂的最純粹,最裸露的部位。一股血腥味在二人的口腔中彌散開來,但陶燁覺不到痛,隻覺得整個人從一開始的驚慌,慢慢柔軟了下來。靈魂體會不到窒息的感覺,可陶燁仍然覺得自己的大腦快要缺氧了。他下意識地想向後躲,卻發現路軼的另一隻手握著他的脖頸,不肯讓他逃脫。在鬼界的這幢建築中,路軼就這樣強硬地吻了陶燁。建築之外,是永不停歇的落雪,是規律之神創造出的複雜世界。鬼界的遠方,神界炫目的光亮在雲邊閃爍。這光亮被鬼界層層的密雲遮蓋,竟然顯得黯淡無光。在壁爐前的這團小小火光中,弑神的羞恥感和刺激環繞著他們,陶燁和路軼就像世界即將崩塌一般,擁吻著。“唔……”感覺到身體的某部分不受控製地活躍了起來,陶燁想掩飾這種反應,於是從喉嚨裏憋出一個模糊不清的聲音,以此作為小小的抗議。路軼接吻時是閉著眼睛的,聽到陶燁這聲嗚咽後,他鬆開了放在陶燁脖子上的手,離開了陶燁的嘴唇,張開眼睛,看著陶燁滿是緋紅的臉頰。陶燁想從沙發上拽過一個靠枕,放在腿上,這欲蓋彌彰的行為都被路軼看在眼裏。可路軼沒有給他更多反應的機會,按住了陶燁拿靠枕的手,盯著他紅到衣領裏的皮膚,低聲問:“你喜歡我嗎?”陶燁愣了愣,在他之前的人生中,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親情和友情他懂,可路軼顯然問的不是這方麵,而是愛情的範疇。他從來不知道愛情中的喜歡如何定義,所以一時無言。曖昧的氣氛並沒有因為陶燁的沉默而消失,反而愈加濃厚。路軼鬆開了捏著陶燁下巴的手,輕輕摸了摸陶燁的頭發,柔聲說:“沒關係的,不回答也沒關係。”陶燁抿了抿唇,別過頭去,藏在頭發下的耳尖泛著血色的紅暈。這一切像撥動琴弦的手指,不住地撩動路軼的心緒。在過去漫長的歲月中,路軼已經陪伴陶燁了數十個輪回。他見過陶燁在封建王朝做過官,娶了十幾房小妾,日日沉迷於歡樂場。他也見過陶燁在某國租界,做過地下情報工作者,日以繼夜地為著一個理想而奮鬥。他還見過陶燁出生在大洋彼岸,從小聰穎過人,投身學術,卻奈何天不假年,英年早逝。在輪回中,路軼漸漸發現,靈魂就像是一張白紙,而人生則是畫筆。沒有人生的色彩,靈魂隻是一張紙而已,毫無意義。隻有每個人獨特的經曆,才能讓白紙成為畫作。路軼以為,自己將會看著這個靈魂的人生一次次出生,一次次死亡,像看劇場裏的演員一樣。可是陶燁因為鬼界管理署的失誤,被納入了鬼界,成為了一名人間辦成員。成為人間辦成員,就意味著陶燁有機會接觸規律之力,接觸異常靈魂,有機會知道自己的靈魂是火神的靈魂,有機會麵對之前不曾麵對過的,更深層的險惡。規律之神不想這些事發生,於是陶燁成為了路軼的下屬,路軼得時時刻刻保護陶燁,讓他的靈魂安然無恙地存在於世間。看戲和演戲是截然不同的。和陶燁接觸過之後,路軼感覺自己不可自拔地被陶燁吸引了。第32章 吸引路軼的不是陶燁的外表,而是陶燁那顆傷痕累累,卻又無時不刻散發著光芒的心。這顆心和火神的靈魂毫無關係,它是被陶燁獨有的人生造就的。路軼不能否認,作為一個神明,他必須理性地看待這件事。可理性總是會缺席。和畫上的紅衣少年分開後,路軼再也沒有談過戀愛,而陶燁的出現,就像是往幹涸的大地上澆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那些深埋在土壤下的種子,不可自製地萌發了。路軼心裏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告誡他:你已經錯了,你不該這樣,停下。可這個聲音被陶燁的一句話直接掐得啞火了。“路處長,我喜歡你。”那些沙漠裏的種子,更加恣意地在暴雨中瘋漲,路軼不能自製地俯身壓上陶燁的身體,隔著二人中間薄薄的一層空氣,貪婪地感受著陶燁肌膚的溫度。原來靈魂也有這麽暖和的溫度,路軼在心中喟歎著。像一隻卸下了大部分防備的小獸,陶燁褐色的眸子裏閃爍著壁爐的火光,他伸手附上了路軼的脖頸。原來神明也是暖和的,陶燁在心中感歎著。路軼輕輕觸撫著陶燁受傷的肋骨附近的皮膚,隔著衣料,沉聲問:“還疼嗎?”陶燁看著路軼,輕輕哼了一聲,似乎是在嘲笑路軼的無知:“我這是在鬼界,不會疼。”自知色令智昏,路軼自嘲地笑笑,伸手摸到陶燁撐在沙發坐墊上的手,將手掌整個覆蓋在陶燁的手上。手背上傳來的溫熱讓陶燁一瞬間有些失神。這真的是真實的嗎?陶燁動了動身體,向後靠了一點,卻不料路軼又逼近了他的身體幾分。“如果可以的話,我一直陪著你。”路軼如此說。沒有任何的思考,陶燁點了點頭。……之後的幾天裏,陶燁一直留在路軼在鬼界的住所。路軼還有事要辦,要在鬼界多留幾天。陶燁想著回宿舍也是無聊,待在鬼界也是無聊,便讓鬼界管理署給沈珠捎了個話,告訴她過幾天路軼就回去上班,然後留在了路軼家。讓陶燁沒有想到的是,他和路軼的相處模式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路軼還像之前那樣對待他,還是可以接住陶燁的毒舌吐槽,隻不過有點東西變了。至於什麽東西變了,陶燁也說不出來。幸好這樣的相處模式不會讓陶燁感到尷尬,路軼也沒有再提起那天和陶燁接吻的事。陶燁總是在獨處的時候,對著玻璃窗外的落雪,反複咀嚼路軼和他說過的話。“我一直陪著你。”在陶燁的理解中,陪伴是一種很虛無飄渺的東西。它不像戀愛,更不像婚約,能夠把人綁起來。不過這種陪伴,讓陶燁感覺很輕鬆。路軼從外麵回來,總會順手帶一點東西,有的時候是高級貨點心,有的時候是滿滿一袋子燒烤。食物在鬼界並不是必要的生存資料,隻是一種享樂資料,所以價格非常昂貴,而且不容易買到。看到路軼買這些東西毫不心疼,陶燁不由得有些羨慕神明的生活。在鬼界待的最後一個晚上,路軼帶著陶燁去到鬼界郊區的一家飯店。這家飯店處於鬼界離神界最近的地帶,可以遠遠地看見神界直衝雲天的聖光。雖然離得近,鬼界的靈魂也不能從鬼界直接走到神界,而是需要穿過特定的世界之門。也就是說,鬼界和神界之間,有一層看不見的結界。這家飯店是鬼界為數不多的飯店,裝修是簡約的現代風,主要售賣的竟然是火鍋。店裏除了陶燁和路軼,沒有別的食客。畢竟食物在鬼界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沒有幾個靈魂可以消費得起。二人在靠近窗邊的位子上坐下,陶燁撐著腦袋看著窗外遙遠的神界,有些出神。神界看起來,和普通的人類城市並沒有區別。隻是神界的每一棟建築,都閃爍著金色的耀眼光芒。而神界最中央,矗立著一座高峰,這座高峰直入雲霄,一眼看過去,竟然看不到峰頂。而峰頂方向的正上方,懸著一個耀眼的光球。“那是什麽?”陶燁抬手指了指光球,問路軼。“是世界的太陽。”路軼解釋說。陶燁不解地繼續盯著光球看這個光球除了會發光,和太陽毫無相似之處。它的體積很大,還會隨著風向微微飄動,看起來就像有一根無形的繩子,將它吊在那裏。而光球的內部,似乎是透明的。雖然如此,這顆光球耀眼的光足以讓久盯著它的靈魂目眩。“它隻是類似太陽,所以我們才會叫它太陽。實際上,它會將一切靠近它的東西都吸進去。”看著陶燁的側臉,路軼繼續解釋道。“就像是黑洞一樣?”陶燁問道。路軼笑了笑,說:“不僅是物質,靈魂和其他所有的存在,都會被它吸進去。”陶燁歎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想把規律之神和丹一起,扔進那顆巨大的光球裏。火鍋店老板拿著菜單,來到二人桌旁,把菜單放在路軼麵前,看了一眼陶燁,又看了一眼路軼,微笑著問:“二位吃些什麽?”陶燁注意到,這個老板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質,這種氣質和路軼身上的很像,禮貌卻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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