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擺脫他了,楚寒今不語:“算了,去酒樓弄點吃的。”  正準備走路,通衢大道上駛過兩匹快馬,縱馬者都穿榮枯道的製服道袍,背一支拂塵,廣袖翻飛,仙氣飄飄,路過時側頭看了他倆一眼。  第一位品階較高,鼻梁高挺,長相英武。第二位眉眼狹長,帶著風流相,斜波流轉。  待第二位男子看到楚寒今時,略為勒緊了韁繩,袖中不知道飛出個什麽東西,一瞬間落到了他懷裏,原來是一隻六骨朵的花簪。  丟完,也不停留,縱馬而去。  楚寒今拿著這支花簪,轉向越臨:“這是什麽意思?”  有人道:“慘了!你被他看上了!”  楚寒今:“???”  那人道:“這花簪呀,又叫‘惡繡球’,他隨手扔給你,就代表他看上了你,想和你睡覺。你要是識趣的話就自己送上門去吧,要是不識趣,恐怕今晚他就會來找你。”  楚寒今:“這麽蠻橫?”  身旁越臨暴躁地嘖了聲:“好啊,來,今晚就來,誰不來誰他媽孫子。”  “…………”  看得出來他很生氣。  楚寒今又問:“那我要是不從呢?”  “不從,很簡單呀。之前也有男子不從,被他強睡完就殺了。知道他綽號什麽嗎?玉麵修羅,好色又殘暴,他看上的就沒有睡不上床的,往往是睡了就扔,嘖嘖嘖,自求多福啊仙爺。”  “……”  楚寒今對著陽光,看了看手裏的花簪。底層刻印著榮枯道的紋耀。  榮枯道偏居一隅,漠北屬於榮枯道管轄的地盤。沒想到春宴上各個知曉仁義禮智,而在這偏遠的角落,竟然如此隨心所欲。  既然被楚寒今遇到,便收在袖子裏,等著回去向行江信告狀。  倒是他剛放入袖中,越臨皺眉:“讓我看看。”  楚寒今遞給他。  越臨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看了兩眼。果然,這支花簪標注有靈氣,已沾在了楚寒今衣袖上,所謂夜間找人,恐怕就是有靈氣為引。  越臨將靈氣沾到自己袖口和衣襟,再將花簪還給楚寒今:“他今晚要是敢來,我叫他有去無回。”  “……”  他這麽生氣,當然是因為吃醋。  吃醋的原因,大概是有人向自己示好。  楚寒今莫名有些耳熱,半晌,才道:“先吃飯吧。”  他倆去了市鎮中的酒樓。進去,發現門可羅雀,大街上十分熱鬧,可酒樓裏吃飯的人卻很少。  還以為僅僅是酒樓生意不好的緣故,楚寒今叫來小二:“點菜。”  小二遞過菜單。  楚寒今審視菜單,道:“來一碟蒸鱸魚,涼拌牛肉——”  小二搖頭:“對不住啊仙長,沒有鱸魚了。”  楚寒今換了一道菜:“紅燒裏脊?”  “對不起,也沒有裏脊了。”  //  越臨冷冷地看他一眼:“你開一家店,鱸魚沒有,裏脊也沒有,是不是我再點一個涼拌牛肉沒有,海帶燉豬蹄也沒有?”  小二滿臉為難:“確實沒有了。”  越臨:“可你牌子上都寫著。”  “實在對不住二位仙爺,這幾日我們鎮上周老爺家辦喪事,什麽山貨海貨都運到了他府邸,連我們店裏的廚子都招去幫忙了。剛才見二位進來,我還想問二位是不是特意為喪事趕來的客人。”  楚寒今撩起眼皮,看向他:“哪個周老爺?”  “就隔壁朱牆內那一家。”  “是了。”  正是他倆掐了樹上花枝那一家。  小二說:“二位仙爺要是想吃點好的,可以去周老爺府邸看看,他今晚半白事席,鎮上大部分人都去了,二位也去吧,我這小店實在沒什麽客人了。”  難怪生意這麽冷清。  楚寒今退而求其次:“那你們有什麽東西先上吧,稍微填一下肚子。”  “好嘞。”  等小二轉身離去,楚寒今跟越臨對了對視線。  楚寒今問:“去不去?”  既然他倆是來漠北找線索的,那肯定去越熱鬧的地方越容易找到,越離奇的地方越容易找到。  越臨點頭:“去吧。先吃飯。”  周老爺府邸前人頭攢動,門口兩排對著擺出花圈,地上全是鳴爆後的破碎紅紙,不少人揣著袖子探頭探腦八卦,邊磕瓜子花生邊說話。  湊熱鬧,人之常情。  楚寒今幾乎沒怎麽問,就把這家裏怎麽死人的來龍去脈聽清楚了。  “哎呀,世事無常,誰能想到啊?”那個嗑瓜子的大嬸拍著腿,“前幾天我給管家送雞蛋還看了少爺一眼呢,活蹦亂跳的,臉上也很有血色很滋潤,完全不像生病了要死的樣子嘛,還跟我打招呼喊嬸嬸,讓我過兩天上他家裏吃飯。”  她搖了搖頭,歎息:“世事無常啊世事無常,我深夜在家脫完衣服都準備睡了,突然有張老婆子來叫我,說周老爺家的少爺突然死了,暴斃!一點預料都沒有,聽說吃完飯都解衣躺床上了,誰知道突然吐出一口黑血,哇啦哇啦的,跟著開始狂吐,吐了整整一屋子——”  她吸了口氣:“我趕去時才看見了,那床上全是血,地上也是血,周少爺就那麽直挺挺地躺著,頭歪了,已經死透了!你們想想,周少爺是多麽俊朗的人才,突然就死了!”  旁邊有人問:“那他沒災沒病的,怎麽會突然就死了?”  “這我不好說啊,沒病肯定是沒有病,夫人待他兒子多周全,生下來就打長命鎖,少爺也是我們街坊鄰居看著長大的,性格活潑又愛笑,又知書達理,從小到大就沒生過大病,如今看他無緣無故死了,真讓人心痛!”  “……”  楚寒今再看了一眼越臨。  怎麽會有人離奇暴斃?這不合理。  他倆準備往裏走,那嬸嬸突然壓低了聲,四下掃視,準備說出什麽秘密似的,但看到楚寒今和越臨那一瞬間,話咽下去,擺出一張慈愛的臉:“兩位是仙爺嗎?”  楚寒今剛要說話,越臨否認:“不是,我們不是,無意行遊到這裏,見熱鬧就來看一看,馬上就走。”  那嬸嬸鬆了口氣,壓低聲繼續了剛才的話題:“隻是,我聽說周少爺,是被人咒死的!”  楚寒今瞳孔微微縮緊,正要仔細聽。  旁邊,有雜役模樣的人出來說:“諸位不要擋在門口,都進來坐,進來坐。”  他目光一掃,便看清了楚寒今和越臨的相貌與打扮。與普通人不同,十分清貴,容貌俊美,便走過來:“二位請,二位請。”  既然被他看見,特意請了,楚寒今隻得依言進去。  那雜役說:“二位,賬房在那邊,送禮金可以過去。”  “……”  楚寒今:“這。”  禮金,就是隨份子。  原來吃白席也得隨份子。  楚寒今點頭,往賬房先生處走,取出了錢袋。那賬房先生看看他倆:“你送多少?你又送多少?”  乍一聽,還得送兩份?  越臨輕輕按住了楚寒今的手,笑著說:“我和他是一家人,送一份。”  賬房眯了下眼,目光沿著他倆打量,重複:“一家人啊?”  總覺得這眼神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我和他是道侶。”越臨說。  “……”  楚寒今耳後微微泛出顏色,將禮金送了,又忍不住側頭看一眼越臨。  道侶?  三口人,按理說道侶也沒錯。  但方才越臨說得太過自然,甚至有些享受,怎麽著就讓楚寒今覺得心裏有點別扭。  不知不覺,他跟越臨都能自然說成一家人了。  越臨牽著他:“走。”  楚寒今:“看屍體?”  “對,既然周少爺暴斃,那他的死應該有蹊蹺,屍體應該會有蛛絲馬跡。”  楚寒今輕輕拂開他的衣袖:“我能走。”  不知道為什麽,非要拉拉扯扯。  事態緊急牽一次就夠了,還想不停地牽。  被他拂開手,越臨側頭看了一眼,唇角勾了勾,倒是沒有絲毫不好意思,反而優哉遊哉:“牽怎麽了?”  “……”楚寒今不想跟他計較。  眼前是一條寬闊的走道,往來著客人和幫工。楚寒今往人多的地方走:“來的客人會吊唁死者,人多的地方就是停棺材的地方。”  這個猜測沒錯。  棺材不在正堂而在偏堂,堆滿了紙人、花圈和喪葬用品,前堂一位婦人扶著棺材拭淚,不停有人進來安慰她,又不斷有人出去。  楚寒今仔細一看,這位婦人,正是今早遇見的婦人。  楚寒今正要往裏走,腳步又頓住了。  前堂,也就是停放棺材的地方,隱隱泛濫出黑氣,極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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