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節體育課。漢克斯老師和大家一起複習了上節學的四節健美操後,又教了後四節。


    最後兩節是胡蘿卜最喜歡的跳躍運動和全身運動。


    漢克斯老師跳起來操來腳步輕盈,那兩隻腳像有靈魂似的,在地上靈活地移動著,跳躍著,卻又像在原地踏步、上身似乎不動,太奇妙了。


    全身運動是跳躍的時候,頭部四肢一起跟著運動,特別好玩。


    大家一邊跳一邊開懷地笑著。


    胡蘿卜偷偷地溜了一眼胡鬧,隻見他一邊跳著也在笑,看來心情好些了,胡蘿卜似乎看到點希望。


    下課了,同學們回頭,站在隊伍後麵偷偷跟著學的三個女老師還是紅著臉,一溜煙地跑了。


    放學了,胡蘿卜收拾書包的功夫,胡鬧已經走了。一抬眼,發現二蛋也不見了,胡蘿卜拎著書包氣急敗壞地追了出去。


    胡鬧和二蛋走在前麵,任憑胡蘿卜說什麽,兩人都不理他。


    胡蘿卜無計可施,忽然看到走在後麵的大雨,立刻心生一計。他急步上前湊近倆人,神秘地說:“跟你們說一個秘密啊。你們猜昨天下午我在丁字坡遇到誰了?”


    胡鬧和二蛋就像沒聽到似的依舊往前走。


    胡蘿卜隻好自言自語:“說出來你們不信,我遇到大力強了。”見兩人依舊不理自己,知道他們以為他在胡說,於是大聲起誓:“誰說謊騙人誰變成鼻涕蟲!”


    胡鬧和二蛋聽了同時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詫異地看著胡蘿卜,胡蘿卜鄭重地點點頭:“是真的,他還讓我跟他走來的。”


    胡鬧和二蛋對視一眼,同時問他:“怎麽回事?”


    胡蘿卜咳了一聲,立刻來神兒了,說了一句:“這話說起來可長了。”


    兩人一見他拿喬,立刻轉身就走。


    胡蘿卜急忙快步走到兩人中間一手一個摟住倆人肩膀:“我長話短說、長話短說。”於是把昨天遇到大力強的情景複述了一遍。


    二蛋有點難以置信:“哎呀,這銀咋變好了尼?他那麽說不是讓你回家嗎?”又上下看看胡蘿卜:“冷不丁你這一說,我還有點含糊,你說嘀是真地不?你可不能扒瞎1呀!”


    胡蘿卜有點不樂意了:“我都發誓了還要我怎麽樣?再說我說過謊嗎?哼!”


    胡鬧看了胡蘿卜一眼,對二蛋說:“雖然這小子做事不靠譜,但是還真沒說過謊。”


    “就是啊……哎不對呀,誰做事不靠譜了?你……”胡鬧對自己半褒半貶的定義胡蘿卜有些不高興,作為哥們,以前胡鬧可覺得自己好得不得了。


    胡蘿卜剛要反對,見胡鬧冷冷地看著自己,知道他因為自己離家出走的事還沒原諒自己呢,就轉移話題說:“是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就是想和我的哥們商量一下,這事該不該跟大雨說一聲啊?畢竟是有關他爸的消息呀!”


    胡鬧和二蛋對視了一眼,都覺得應該告訴大雨一聲。既然大力強知道大雨在村子裏,又離村子這麽近,要是這段時間他來找大雨呢?大雨是不是得有個心理準備呀?特別是大力強還展現了他善良的一麵,雖然不知真假,就更得讓大雨知道了。


    胡蘿卜一聽立刻轉身朝身後的大雨和凱路招招手:“過來一下,有點事。”


    凱路兄弟不知道怎麽回事,快步走過來。


    胡蘿卜四下看看,見周圍沒有其他人,這才邊走邊對大雨說:“大雨,昨天快到晚上的時候,我遇到你爸爸了。”


    大雨有些意外地看著胡蘿卜,表情愣怔。


    胡蘿卜把遇到大力強的情景又跟大雨仔細講了一遍,大雨低頭慢慢往前走,沒有說話。


    大雨這個反應很正常,誰聽了大力強的事都會嚇一跳,何況是有關自己爸爸的消息呢?不過大雨的靜默讓胡蘿卜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胡鬧一見場麵有點尷尬,想起昨天去快活林的時候,當時大力強可沒在家呀。於是對胡蘿卜說:“昨天我們去快活林找你的時候還特意去大雨原來的家看了一下,沒人呐。”


    胡蘿卜看了眼大雨又瞅瞅他:“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昨天是看到他了。對了,當時他穿得不太好,挺破舊的,雖然有點瘦,但是精神還好。隻是不像我們上次看到的那樣暴躁、那麽嚇人了。”


    大雨低頭走著,看不到他的表情,就在胡蘿卜覺得不會有下文的時候,忽然聽到大雨輕輕說了一聲:“謝謝。”


    這句謝謝把胡蘿卜給說懵了。他不知道大雨在謝他什麽,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大雨應該是謝他告知了大力強的消息吧。


    胡蘿卜想起自己的魯莽有些赧然:“我還沒謝謝你們呢,昨天跑了那麽遠的路找我,還為我擔心,真是謝謝各位兄弟了!”說著衝大家拱拱手。


    二蛋翻了他一眼:“唄整那沒用嘀了,少來幾回這樣嬸兒的就行了,省得大家還得為你提了個心。一天天的虎了吧唧地還出走了?……顯得你尿性2啊?你沒想想你親近地銀得多擔心呐?沒想想你自己這麽小怎麽生活啊?怎麽過冬啊?缺心眼兒地玩應!”


    說到這指著胡鬧:“看看你哥們兒,這一天就瘦成這樣了,他上午幹活,下午滿世界找你,大半夜還出去找你去了,他得多累呀?你就作妖吧!還有你爸媽,那心都操稀碎呀,你說你對得起誰呀?”


    胡蘿卜訥訥無言、滿臉羞慚。


    胡鬧見胡蘿卜無地自容的樣子,心中不忍,拉了二蛋一下:“別說了。”轉頭對大雨說:“胡蘿卜不知道你爸爸會不會來找你,告訴你是讓你有個思想準備。”


    胡蘿卜見胡鬧說到自己心裏去了忙不迭地點頭:“對、對,就是這個意思。”說完諂媚地看向胡鬧,胡鬧立刻把頭轉過去了。


    凱路知道大雨此刻心情一定不佳,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隻安慰地拍拍大雨的肩膀。


    到了家門口,凱路走到煤坯那彎下腰摸了摸,大雨跟過去問:“怎麽啦?”


    凱路說:“看看幹到什麽程度了。叔叔說要是幹差不多了得把它們立起來,讓它們幹透。”


    吃了午飯,熊貓媽媽對二蛋說他的毛衣已經織好了,讓他拿去試試。


    二蛋高興地接過衣服,打開一看是藍色帶小白條紋的,非常漂亮,二蛋歡呼一聲,回屋試穿去了。


    熊貓媽媽對大雨說:“今天開始給你織了,別急啊。”


    大雨被胡蘿卜說得心緒紛亂,腦子一直亂糟糟的。他魂遊天外,根本沒聽到媽媽說什麽,隻聽到她說的最後三個字,於是強笑了一下說:“我不急。”


    熊貓媽媽從大雨回來就看出他的反常,平時大雨回來都是帶著笑容,或者跟自己撒嬌,或者過來跟自己說句話然後再吃飯,今天回來卻一直沉默。


    等大雨回屋了,熊貓媽媽悄悄問凱路發生了什麽事情。


    大雨坐在桌前呆呆地盯著桌子,手裏拿著書包,不知道在想什麽。等熊貓媽媽走近了,大雨才反應過來,急忙站起來說:“媽,你來了。”


    熊貓媽媽在椅子上坐下來,拉著他的手問:“聽說胡蘿卜看到你爸爸了,是嗎?”


    大雨見媽媽知道了自己的心事,憂心忡忡地說:“媽,我擔心他會找來,不知道他會怎麽樣。”


    熊貓媽媽心裏已經有了章程:“他是你爸爸,想來看你我歡迎,想接你回去得有撫養你的能力,不然我不放心把你還給他,總之你不用擔心。”


    見大雨滿心感激地看著自己,又問他:“你是怎麽想的?”


    大雨神色黯然地搖搖頭:“我不知道,真的。我原來是那麽恨他,恨他讓我沒有了媽媽,我希望永遠見不到他,永遠不知道他的消息。但是,”他看向熊貓媽媽,眼神憂鬱,“當別人提起他的時候,我心裏還是會難過,不知道為什麽。”


    熊貓媽媽笑了:“傻孩子。如果你聽了他的消息無動於衷,那你就太絕情了。因為你是他的兒子,是他生養了你,不管他怎樣,他都是你爸爸。不要恨他,如果他真的變好了,那真是一件好事。你要是想他,哪天有時間就去看看他。他如果來看你,你就好好和他說說話,親近親近。”


    大雨搖搖頭凝視著媽媽說:“媽媽,他不會變好的,他對自己的孩子和媳婦都那麽無情,他會好到哪去?至於你說親近,”大雨苦笑了一下,“媽媽,不瞞你說,長這麽大,我從來沒有享受過父愛。他對我沒有過一句溫柔的話語、沒有過一次溫暖的擁抱。有的隻是惡言惡語和不順心時的拳打腳踢,我生病挨打從沒去過醫院,隻能躺在床上自己養。你說他生養我了,隻說對了一半,他生我了,但是他沒有盡到養育的責任。不說媽媽活著的時候,就說媽媽走了以後吧,他經常幾天才回來一次,偶爾會給我帶吃的,有時是飯店的剩菜,有時是一兩個饅頭。如果他不在家,我隻能自己出去找吃的,找不到就餓著。到了快活林沒有生活來源,他竟然逼著我去給他找吃的,我一個孩子……”


    說到這,大雨的眼裏流露出無盡的悲傷和苦澀,“媽,有時候想起來我真的佩服自己,那麽小的孩子,吃不飽、穿不暖、沒人照顧,竟然能苦苦掙紮著活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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