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蘿卜邀請胡鬧母子一起去他家吃飯,胡鬧媽媽遲疑了一下搖搖頭:“我不去了,有點累,我想早點睡。胡鬧,你要是願意,今天就睡胡蘿卜那兒,我沒事兒。”


    胡鬧仔細端詳媽媽的神色,想確認她話的真實性,“媽,你、你真的沒事兒啊?”


    “傻孩子,當然沒事啦能睡在這麽溫暖的屋子裏多好啊?我找你的時候經常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嗐!別多想,快去吧。”說著將兩個孩子送出院子。


    臨出院門的時候胡鬧跟媽媽說了校長要找家長的事,胡鬧媽媽強笑著點點頭。


    胡鬧一步一回頭地走了。等他們走遠了,胡鬧媽媽才落寞地關上院門走回屋裏,一頭紮到床上痛哭失聲。


    她經曆過太多的苦:丈夫年紀輕輕就重病在身,自己賣了房子又四處借錢給他治病,結果他還是撒手人寰,給自己留下胡鬧和一大筆債務。


    丈夫活著的時候自己連飯都不會做,丈夫走了以後,她不但要起早貪黑地打工賺錢還要照顧胡鬧。


    生活的艱辛讓她身心疲憊。本來不擅言詞的她變得更加沉默,因為忽視了與孩子的溝通交流,所以導致胡鬧誤會自己離家出走了。


    可是他一個孩子怎麽會知道自己的苦和累呢?他怎麽知道自己經常半夜悄悄流淚呢?生活的重擔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如果沒有胡鬧她不知道怎樣才能撐下去。


    找胡鬧的過程是艱辛而痛苦的,她所經曆的苦難哪像說出來的那麽簡單?最主要的是漫無目的啊,人海茫茫,到哪裏去找啊?她像蒙頭蒼蠅似的四處碰壁,那種內心的恐懼和煎熬簡直無法言說。


    當然這些痛苦隻能深埋在心底,她是不可能讓胡鬧知道的,不能讓小小年紀的他生活在自責和懊悔裏。


    如今找到胡鬧了,可是,他竟然已經習慣了沒有媽媽的生活。


    胡鬧媽媽不知道是應該為胡鬧有了愛護他的新家感到高興還是為自己在胡鬧心裏不是最重的那部分而感到失落。


    聽胡鬧說校長要找自己,肯定是為了學費的事。可是自己沒學曆沒本事,除了賣貨什麽都不會。就算自己會幹農活,可是自己又不是本地人,在這村裏也沒有土地,怎麽才能掙錢給胡鬧交學費呀?


    胡鬧媽媽慢慢坐起來,擦擦淚痕斑駁的臉,想到未來心裏更加愁苦。


    靈魂的雙胞胎走在路上,胡蘿卜見胡鬧心事重重的,就問他:“怎麽啦?不開心啊?”


    胡鬧瞅瞅胡蘿卜,又茫然地看著遠方,輕聲說:“不知道,心裏難受。”


    胡蘿卜不解了,“為啥呀?找到媽媽不是好事嗎?住處也找到了,每天都能看到媽媽了,為什麽難受啊?”


    “說不上來,媽媽來了是好事兒,可我把她送到這兒下意識就想回你家,沒想和她在一起,媽媽可能傷心了。”胡鬧又難過又自責。


    胡蘿卜摟住胡鬧的脖子,笑著問他:“你是不是在咱家都習慣了?”


    胡鬧重重地點點頭,轉頭看著胡蘿卜認真地說:“你知道嗎?我特別喜歡和你家人在一起吃飯,那種感覺特別的溫馨,正是我希望每天都能看到的熱鬧情景:一家人其樂融融的。胡蘿卜,我好羨慕你,因為你好幸福啊!”


    胡鬧眼神專注地凝視胡蘿卜,胡蘿卜忽然問胡鬧:“你幹嘛這樣看著我?是不是因為我長得霹靂無敵特別俊?”


    胡鬧腦海中溫馨的畫麵被胡蘿卜的無厘頭衝刷得一幹二淨,氣得一下甩開他,吼道:“你俊個茄子!就會破壞情緒。”說完氣衝衝地往前走了。


    胡蘿卜馬上追上去,口中不停地問:“哎?你是不是嫉妒了?怎麽感覺你惱羞成怒了呢?”


    胡鬧沒有回頭,腳步倒是越來越快,“你的感覺向來不準!”


    “那你不是惱羞成怒是什麽?”


    “是煩你!”


    “反話吧?”


    “……”


    “你看,沒話說了吧?我就說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輪胎見了都爆胎!”說完越想越開心、越想越得意,跟在胡鬧身後蹦蹦跳跳地唱起來:“依呀依嘚喂……”


    胡鬧氣得回身過來捂住他的嘴,“你給我閉嘴,噪音!”


    胡蘿卜也不掙紮,而是看著胡鬧一下一下地眨眼睛。


    胡鬧鬆開手,胡蘿卜一本正經地說:“得了,不跟你鬧了,跟你說正事兒。我已經習慣了和你每天在一起,屋裏要是缺個人,溫度都得低了,你這一走的話,我還得閃一下子。方才我不好當著阿姨的麵兒說,你明天跟阿姨商量一下,平時白天你回家看看她,晚上就吃住在我家得了。你覺得這建議行不?”


    胡鬧有些猶豫,“我也想跟你在一起住,可是我現在找到媽媽了,老在你家蹭吃蹭喝的好嗎?再有,我也怕媽媽傷心呐。我……看情況再說吧,起碼今晚我還和你一起住。”


    胡蘿卜還在遊說:“我媽那沒問題,我來解決。你那邊你要爭取啊,爭取!”


    見他執著,胡鬧無奈地點點頭。


    到了家,胡蘿卜把胡鬧家的情況和自己的想法跟媽媽說了,央求媽媽讓胡鬧像以前那樣在家裏生活。


    兔子媽媽看看胡鬧,轉頭嚴肅地對胡蘿卜說:“胡鬧媽媽剛找到兒子,多渴望每天和他在一起呀?兒子可是她唯一的希望。所以你們應該征求他媽媽的意見。”


    “如果他媽媽同意呢?”胡蘿卜急切地問。


    兔子媽媽看著滿眼乞求的兒子,覺得這孩子真是又實誠又會給自己找麻煩。今天好容易讓胡鬧媽媽遠離自己的視線了,一想到以後難免還得和胡鬧媽媽打交道,雖然心裏別扭,可又不忍心讓孩子失望,點頭應承:“我這兒沒問題。”


    “媽媽你太好了。”胡蘿卜高興地跳起來,拉著胡鬧回屋了。


    正在廚房幫忙摘菜的兔子爸爸見媳婦進來了馬上低頭,假裝什麽都沒聽到。


    兔子媽媽冷聲說:“別裝了,我知道你都聽見了。”


    兔子爸爸忙說:“你真同意他住這兒啊?”


    兔子媽媽抱著胸看著他,“一個孩子能吃多少?我擔心的是,她媽媽要是老來看兒子,我家的花心大蘿卜能不能春心蕩漾啊?”


    兔子爸爸一聽媳婦陰陽怪氣的話狠狠地扔下了菜,怒氣衝衝地說:“又來了又來了,我不是說了沒想法嗎?”


    見母老虎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兔子爸爸忽然想到她是在孕期,情緒波動在所難免,所以他雖然生氣還是忍了。


    兔子爸爸訕訕地撿起菜,放柔了聲音說:“孩子他媽,你把心放肚子裏,我一沒那個心、二沒那個膽、三呢,我兜兒比臉都幹淨,一點私房錢都沒有,肚子大又禿頂,人家看中我啥呀?你就安心地過你的好日子吧,行不?別整天給我話兒聽、像看賊似的看著我,行不?”說著無奈地歎了口氣。


    “那你不誰看她。”兔子媽媽委屈地嘟起嘴。


    兔子爸爸滿頭黑線,“那我也不能看見她像看不見似的啊?起碼的禮貌得有吧?不然人家以為咱看不起她呢,本來就夠可憐……”


    “是吧是吧?你心裏憐惜她吧?”兔子媽媽指著他的鼻子說。


    “我說你是不是無理取鬧啊?”兔子爸爸生氣了,他又扔下菜,大聲說:“我說的是這個理!憑心而論,你不可憐她嗎?一個年輕女人,性子柔弱,為了生活苦苦掙紮……你可以不幫助她,但要給她起碼的尊重,不是嗎?”


    兔子媽媽撇撇嘴,小聲說:“你說她溫柔善良,你還從沒說過我溫柔善良呢。”


    兔子爸爸歎了口氣,走過來摟住媳婦,“你別和別人比,你好你賴都是我孩子的媽。再說了,你身上的優點別人也比不了啊?誰敢說你不善良?你不善良你能在家裏這麽多張嘴的情況下收留胡鬧嗎?再說了,你說她那麽柔弱的性子和身板兒,連一點農活都不會,要是真有這麽多孩子,她能照顧得了嗎?也就你吧!這麽能幹的媳婦能撐起這個家!這麽好的媳婦被我給娶著啦!我能舍得放棄嗎?”


    一席話說得兔子媽媽心裏熨帖極了,她再不說話了,緊緊地摟著老公,把臉貼在他胸口。


    胡蘿卜探頭看了一會兒,陰陽怪氣地說:“大白天的,就這麽膩在一起,不熱啊?孩子一大堆了,還沒事兒秀恩愛,羞不羞啊?”


    兔子媽媽老臉一紅,轉頭訓斥他:“呸!要你管?我老公,羞什麽?我樂意!我願意啥時秀就啥時秀!”


    胡蘿卜走進來靠在門框上,雙手環胸,“我不想長針眼,可是我餓啦!你也不能光愛老公不管兒子吧?你要是把你兒子餓死了,你老公還能要你嗎?”


    兔子媽媽氣得放開老公,順手抄起一根黃瓜照著胡蘿卜就扔過去了,嘴裏還恨恨地罵道:“你個破孩子,我讓你多管閑事!”


    胡蘿卜忙伸手接住,嘴裏說:“哎,好嘞!謝謝媽!”說完轉身就跑。


    兔子媽媽想起來那是要用來拌菜的,忙往外追,“哎,你給我拿回來,那是……”


    兔子爸爸一把拉住她,“行了行了,就讓他吃吧,他不是餓了嗎?”


    兔子媽媽停了腳,嘴裏還不滿地咕噥著:“一個兒個兒的不省心。”


    兔子爸爸腹誹:你咋不說你愛操那沒用的閑心呢?嘴上卻說:“快點做飯吧,孩子們都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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