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沒亮,凱路就出發了。他拎著籃子快步急趕,不一會兒就熱得汗流浹背。為了快點回家,他沒有停下來休息,而是堅持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終於來到了快活林。


    進了林子,颯颯涼風迎麵吹來,空氣立刻變得清爽了。太陽光透過樹枝,射出萬千光芒,象細密的網,斑駁、柔亮,枝頭不時傳來鳥兒的歡唱,五彩繽紛的野花遍地開放。快活林真是太美了,凱路感覺自己正置身在一幅幅油畫中。


    休息了一會兒,凱路提著籃子開始采美人菇和什錦菜。


    美人菇潔白得幾乎透明,身材纖細窈窕狀似美人,所以叫美人菇。什錦菜是一種長得很豔麗的野菜,它的枝葉在三種到五種顏色之間,每棵什錦菜的顏色都不同。它們一個長在樹下,一個長在灌木叢,但是都非常醒目。


    凱路正在采蘑菇,忽然發現離他不遠的一棵大樹下麵有一叢花草正窸窸窣窣不停地抖動,在安靜的林子裏顯得聲音很大。他嚇壞了,直覺那裏應該有個非常可怕的東西。膽小的他下意識地轉身就跑,沒留神右側就是一棵大樹,他沒頭沒腦地猛然撞了上去,“咣”的一聲,直撞得眼前直冒金星,一下坐到地上,手裏的籃子飛出好遠,裏麵的菌菜灑得遍地都是。


    凱路頭暈目眩,正捂著頭,就聽頭上傳來一聲怒吼:“哎呀!這是幹啥呢?哎呀!招誰惹誰了這是?就不能讓我好好睡上一覺嗎?”


    凱路晃晃頭清醒了一下,抬頭向樹上看去。樹上叉腰站了一隻身材圓滾滾的貓頭鷹,隻見他頭發豎著,一雙眼睛瞪得溜圓,正怒氣衝衝地看著凱路。


    原來貓頭鷹叫秦書秉,平時就愛吟詩作賦,寫點文章,大學畢業以後也沒上班,自己在家搞創作。父母覺得他不思進取,他則認為自己的追求得不到家人的理解,而父母的勸告和催促嚴重影響到他的心情,一氣之下他離開家來到人跡罕至的快活林,靜靜地享受沒人打擾的創作快樂。


    凱路剛要張嘴解釋,秦書秉又繼續數落他:“哎呀,你說你沒事撞樹幹什麽?顯你體格好啊?我秦書秉容易嗎?一個作家,好容易搬到個安靜的地方搞創作,晚上失眠,就指著早上眯一會兒,哎呀,這可好,剛眯著,咣的一聲,把我從床上震下來了,嚇我一跳,我以為地震了呢。幸虧沒摔到腦袋,摔壞了就會影響我的思維、進一步影響我創作……嘿,說你呢,怎麽不說話呢?”


    凱路聽到這兒明白了,原來樹上住了一位作家呀。看來自己無意地打擾到人家休息了。他慢慢站起來想解釋,一緊張,又開始結巴:“我、我路、路過這兒,忽然看、看見前麵有、有什麽東西,我害、害怕,一轉身就撞樹、樹上了,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故意的。”說完向身後發出聲響的地方看了一眼。


    秦書秉聽了凱路的話有些半信半疑:“哎呀,就你這大塊頭,身大力不虧的,你怕什麽?怎麽膽小如鼠呢?”順著凱路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看到那裏有動靜,於是俯身向樹叢飛去。


    凱路被秦書秉說到了痛處:他膽小、怯懦,常以此為恥,卻又無可奈何。以往遇到這種情況他會遠遠地躲開,但這次,他鼓起勇氣決定跟過去看看。


    秦書秉在花叢邊上的一個樹根上停下,歪著頭看了看,然後嘴角慢慢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來。他抬手招呼凱路:“來來來,快看看把你嚇得要死的是什麽?”


    凱路慢慢走過去低頭一看,花叢下,一隻幼小的、髒兮兮的刺蝟手裏拿著咬了一半的果子正警惕地看著他們,她的毛皮已經看不出是什麽顏色,背上的刺東一綹、西一綹地粘著,看上去很長時間沒有洗過澡了。


    “哈哈哈哈”。秦書秉忍不住捧腹大笑:“哎呀,我的天呀,笑死我了,一個大體格的熊貓被一隻小刺蝟嚇的撞樹上了,這小膽兒……哎呀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呀不行了不行了,哈哈哈哈……”笑著笑著,他誇張地撲棱著翅膀捂著肚子在樹樁上打起滾來。滾著滾著,一不小心滾到了樹樁下,正掉到刺蝟的旁邊。


    秦書秉慌忙爬起來,頭頂一枝花、尷尬地坐直了身子。忽然間他聞到一股臭味,忙捂住了鼻子:“哎呀,好臭啊!”他怒目看向刺蝟:“你怎麽這麽臭!這麽臭不在家裏待著,還出來熏別人?!”


    話音剛落,小刺蝟放聲大哭。她仰著頭,大張的嘴裏露出細碎的果肉。


    秦書秉好大不高興,“哎呀,怎麽著,嚎啥呀?我說什麽了?不就說你臭了麽?又沒說錯,難道你香麽?”


    哭聲停了下來,秦書秉得意地看了看凱路,意思是自己的說教起到了作用。可是他的得意沒維持三秒,刺蝟的哭聲以比方才大十倍的音量在樹林裏炸開了。


    這哭聲大得簡直要震破耳膜,震得凱路和秦書秉不約而同地捂住了耳朵、驚得樹上的鳥兒嘰嘰喳喳地開始四散奔逃。


    眼看刺蝟的眼淚像子彈一樣不停地噴射,凱路和秦書秉麵麵相覷、不知道怎樣才能讓她的哭聲停下來。


    秦書秉眯起一隻眼睛,睜著的那隻眼睛轉了轉,突然快速地撿起一隻果子扔進刺蝟大張的嘴裏。


    哭聲停住了。刺蝟顯然很意外,立刻伸手把嘴裏的果子拿了出來。


    秦書秉皺著眉剛要說話,發現刺蝟又開始撇嘴,秦書秉連忙捂住自己嘴,用行動表示他的妥協、示意自己再不批評她了。刺蝟轉過臉,滿臉眼淚、可憐巴巴地看向凱路。


    凱路愣了一下,馬上擠出個笑容,表示友好和善意。


    見刺蝟呆呆地看著自己,凱路撓撓頭,覺得還是需要和她解釋一下兩個人對她並沒有惡意,於是柔聲說:“我們隻是過、過來看看怎麽回事。你這麽小,怎麽會自己呆在這裏?你家、家裏人呢?”


    話剛說到這兒,刺蝟又開始撇嘴,想到她哭聲的威力,兩個人都有些驚慌。


    秦書秉急中生智,伸手捂住她的嘴,一邊不迭地對刺蝟說:“沒關係沒關係,有我們呢,有我們呢,你可以繼續在這兒呆著……”想了想,讓這麽小的孩子在這空曠的樹林裏獨自生活有些不妥,又接著說:“也可以到我們家去,對不對?”一邊咧嘴笑,一邊向凱路使眼色,凱路連忙點頭。


    刺蝟平複了下來,掙開秦書秉的手,低頭尋找自己的果子,兩個人見狀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凱路轉回身撿起籃子準備回家。秦書秉氣急敗壞地飛過來,叉著腰喊住他:“哎呀,我說你給我站住,怎麽著,你就這麽走了?!”


    凱路沒想到秦書秉會攔住自己,囁嚅著說:“你不是要把她帶、帶家去麽?我不、不回家做什麽?”


    “什麽?哎呀!——我說是我家了麽?我說的是我們家,就是我們倆其中一個人的家!這麽小的孩子你忍心讓她一個人在這麽大、這麽冷、這麽黑、這麽危險的地方待著嗎?你這麽大個體格,怎麽沒有一點同情心?我……當然、我可以把她帶回家,可是,我一個單身男人,”說到這兒他咽了口唾沫,“還沒有做好當奶爸的準備,我又不會照顧孩子,而且、而且她需要陪伴,這會浪費我的時間、影響我的創作。”秦書秉囉囉嗦嗦地說了一堆,不外乎希望能說服凱路收留這個可憐的小東西。


    凱路這才仔細地端詳了一下秦書秉,隻見他頭發亂七八糟的,衣服髒兮兮的,兩個又大又圓的眼睛裏滿是紅血絲,看起來他的生活狀態並不太好。


    看樣子秦書秉的確沒辦法照顧小孩子,可是凱路也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情,他不知道應不應該沒經過媽媽同意就把小刺蝟帶回家裏,他一邊撓頭一邊皺著眉頭想,要是媽媽遇到這事兒會怎麽辦呢?


    秦書秉見凱路不說話,忽然泄氣了,提議道:“這樣吧,讓她自己選,她選擇跟誰走,誰就把她帶家去行不行?”


    凱路猶豫了一下點頭同意了,他也覺得不應該把這麽小的一個孩子扔在樹林裏不管。


    兩個人麵對著刺蝟蹲下身來。


    秦書秉柔聲說:“哎呀我說,你這麽小,在這兒呆著太危險。這樣,你……你選一個,是跟他回家,還是跟我回家?哎呀,跟我回家不但吃飯不定時,我還沒時間跟你玩兒,因為我很忙,而且你還不能哭鬧,那會影響我的思維和創作,影響我的思維和創作,就會影響我的心情,我的心情一不好就容易發脾氣,發脾氣就是暴跳如雷那種,就容易打孩子啊!哎呀,我下手可狠著哪!往死了揍!……你可想好了啊!”說到這兒,他特意露出凶狠的表情,甚至還揮了揮拳。


    凱路聽了秦書秉的恐嚇哭笑不得,咧咧嘴,心說:你這麽嚇唬人,誰會跟你回家呀?肯定會躲你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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