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筠溪低眸看了下懷裏的木匣子,“這是給你的。”說罷,便將那木匣子遞交到她手上。


    “生辰快樂,阿離。”


    沈將離雙手接過木匣子,手指不經意的撫了下底端,不知這木是什麽品種的樹木,質地上乘,滑膩冰涼,如此摸著就覺舒適無比,看來是精心準備的了。對上鄧筠溪含笑的眼眸,沈將離覺得麵上一熱,有點感動,“謝謝,費心了。”


    鄧筠溪擺擺手,“我去給你挑挑衣裙吧~”


    說完就獨自走了過去,沈將離在原地頓了頓,之後才碎步跟了上去。


    “這盞燈好熟稔,是國君送你的那盞嗎?”挑衣服的時候,鄧筠溪忽然注意到床頭桌櫃上擺著一盞精巧的飛蛾燈盞。


    沈將離順著目光看去,“嗯。”


    “這些飛蛾,雕刻的跟真的一樣。”鄧筠溪小聲嘟囔了一句。


    月華如練,前院一池睡蓮不成眠,杯觥交錯,歡聲笑語仍不絕。


    沈將離出身百年隋家,父親乃前任太傅,其堂兄又是當朝尚書,她身份之高貴,其本人又是才貌雙全。這次的十七歲生辰宴,不知有多少人為了巴結關係而紛紛提禮上門祝賀。


    隋君清自然也知那些人心中打的什麽算盤,不過這應付之事並不勞他費心,因為楊知一在這。早在幾個禮拜前,這二人便來向他坦白了一切事宜,隋君清麵色雖不顯露什麽,實則心裏卻對這二人的關係起了些擔憂之意。因為在皇位爭奪麵前,在朝廷還處於風雲變幻的局勢麵前,他們倆的感情之路可能不會太順暢。


    “君清。”忽然有人在遠處喊了一下他的名字。


    普天之下,敢喊他名字的人並不多,斂起心緒,隋君清回身看去。月照曲徑花石路,江南岸一身風塵仆仆的在這一簇繁花綠灌中走過來,其笑容如常,不過,他身旁還跟了一位身量高挑的美人,麵貌俏麗似三春之桃,氣質清素若九秋之菊。


    “君清,阿離在哪呢?”江南岸四處掃視了一眼。


    “隋大人。”那美人朝隋君清行了個虛禮,她聲線略粗,不過也沒影響整體美感。


    隋君清的目光落在明純臉上一瞬,對方正好對上,便回以靜然一笑,隋君清頷首不語,算是打了招呼。將目光移回江南岸身上,他回答道,“鄧筠溪跟她在桃苑。”


    “如此。”江南岸點了點下巴,隨即回過頭看向旁邊的明純,眼神不禁放得溫柔,“我這邊有其他事情要與君清聊聊,我可能失陪你一下了,不好意思。”


    明純善解人意的笑了下,“無妨。”


    兩人移步到湖心亭,便:撩開衣擺在圓凳上坐下。月色微涼,湖水粼粼,這一寸當真是靜了許些。隋君清給他沏著涼茶,則江南岸就觀察了下周圍環境,其臉色嚴肅,板的認真。


    “關於白石溪百蛇浮水這一事我也在調查著,李家公子這特製魚餌本是沒任何問題的,隻是後來,這負責李家公子日常起居的老管事趁他們不在時,偷偷添加了白因進去。這位老管事叫肖銘,在丞相府待了也有十幾年,當時查探下去,誰又會想到這細作竟是他?”江南岸蹙起眉頭,眸色極其複雜。


    接過隋君清遞來的六方杯,江南岸抿了一口又繼續說道,“肖銘知道李會向參與垂釣活動的公子小姐們進行魚餌交易,所以才會在前一夜添加了白因了進去,在他們府中裏人的印象中,肖銘一直是位忠心耿耿、為丞相府盡心效力的老人,哪知罪魁禍首是他?我跟著厲凜初去審問肖銘的時候,他最先是抵死不認,後來就直說是李逼他的。”


    江南岸說著說著,直接把“李家公子”四個字省成了“李”。


    風起,水紋波動,睡蓮在湖上輕輕巧巧的偏離了方位。隋君清雙指摩搜著這棱角分明的六方杯壁,目光沉積,指間茶杯線麵清爽,方中帶曲。


    “這件事,當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江南岸頷首,“可不,這肖銘還與紫蘇城城主柳白門有一層關係呢。”


    隋君清摩挲著杯壁的手指一頓,“柳白門?”


    “正是。”江南岸麵色肅然,下顎略略收緊,“肖銘是柳白門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扶不起的阿鬥,哭了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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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爾今月是天下客


    月色盛落人間,廊蕪回廊,花磚鋪地麗色映,這一片亭台院樓,盡似在畫中。


    “沈小姐來了,哎,你們快看沈小姐。”


    步子閑暇,衣擺如花芽輕悠舒展,弧度甚微,穿過雪色雕鶴半拱門,腳下路旁的茉莉花香飄散愈漸清晰。前方院子人群熱鬧,忽然不知是誰,大著聲音說出這一句備受關注的話。


    眾人紛紛將目光轉移到那處,看著正向他們走來的少女,其神色各異。


    “沈小姐當真是集美貌與才華一身的女子。”


    “若能將沈小姐娶回家,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


    “沈小姐旁邊的姑娘是將軍家的那位嗎?”


    “將軍家那位小姐的模樣著實是叫人心動啊。”


    “美的隻在皮相,這鄧大小姐桀驁不馴,活得瀟灑恣意,我等……無福消受。”


    那人拉長了一聲音節才補充道,說完罷還用餘光瞥去右側方的湖心亭,其眼神意圖明顯。若是讓鄧筠溪捕捉到,肯定要讚歎一句:是個明白人。


    對沈將離的讚美話語,楊知一自然是聽到了,這些讚美之話無不帶著所圖,再見那些公子哥們都這麽關注自己的心上人,楊知一默不作聲地收緊拳頭,臉色沉的很,整個人站在一旁就是濃鬱的低氣壓。


    “我靠,鄧筠溪,你怎麽會在這裏!”不知是哪傳來的渾厚男音,語氣帶著詫異。


    緊接著那人就叉著腰從三三兩兩的人身後走出來,肥碩的身子頃刻占盡目光,尤其是他今晚還穿了件鬆花綠如意紋夾袍,更顯得此人的腰粗如水缸,真真是噸位傲人。


    “沒想到你還認識沈表妹。”李尚正撇了撇嘴,字裏行間帶著明顯的輕蔑。


    沈將離下意識的蹙緊眉頭,目露嫌惡之色,若不是因為他是隋朵兒的夫君,她真的是想一腳把他踹出尚書府,什麽破東西,就他一天有嘴叭叭叭的。


    “怎麽?李公子的蛇毒清完了?”鄧筠溪漫不經心一笑,不給他搭話時候,她話聲一轉,眸光逐漸冷卻,略顯銳利,“可沒蔓延到腦子吧。”


    居然罵他腦子有病,李尚正頓時就揚眉瞬目,心中升起一股火來,“你這個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臭丫頭!”


    眾人倒吸涼氣,丞相府的公子真是直言不諱。


    “行了,我的生日宴不是留給你打嘴仗的。”沈將離麵色不虞的製止他,繼而她別過頭對鄧筠溪說了一句話,說完話她就過去找楊知一去了。


    鄧筠溪在原地站了會,不時會低下頭捋起袖子,李尚正那惡狠狠的目光還盯著她看,當她抬眸對上去後,他就不屑似的鼻音一哼,做了個口型,她看不出來是什麽,不過依這種人的性子,定是句罵人的話就對了。


    李尚正走後,鄧筠溪依舊站在原地捋著袖子,一副閑暇慵懶的模樣,旁人光是這樣看著都覺得賞心悅目無比。隻是下一秒,不知發生了什麽,她就猛然間抬起了頭。


    隔千重風月,目光就此交匯,鄧筠溪神色遲疑,後者卻坦然微笑,看來是絲毫不畏懼她的視線。鄧筠溪看著那張隱在暗處的臉,越看越是覺得熟悉——


    女子清素昳美,著一身窄袖的綺雲羅裙,她將雙手交疊在腹前,十指弱骨纖形,其姿態端莊優雅。月色明朗動人,她維持這樣的姿態而盈盈走向前著。


    借著七分月色,鄧筠溪總算是知道為什麽眼前人如此熟悉了。


    “明純姑娘。”


    “鄧小姐。”


    鄧筠溪手指微曲,饒有興味的翹起唇角,“江哥是不是在追求明姐姐你呀~”


    聞言,明純臉上就浮現出合適宜的紅暈,眼角餘光不經意間掃去湖心亭,儼然是一副欲語還休的女兒心思。


    見她不回話,鄧筠溪就蔫兒壞的拉起長音,“哦~難道是明姐姐在追求江哥不成?”


    明純一愣,緊接著麵上更緋紅了,低著頭眸色慌亂,看樣子是真的害羞不已。


    好半天沒得到回應,鄧筠溪用舌尖抵了下腮幫子,莫不是自己調戲過頭了?但轉念一想,對方可是個奧斯卡級的大尾巴狼影帝啊,怎麽可能動不動就害羞到失去組織語言能力?鄧筠溪覺得之間的這句話言之有理。


    明純平複了心情才抬起頭,看著鄧筠溪的目光柔和,語氣帶著試探,“大小姐自小便認識江公子,那不知在大小姐眼裏,江公子是怎樣的人?”


    鄧筠溪唔了一聲,繼而摸起自己的下巴,一副正經十足的樣子,可是她一開口,就不正經了——“江哥是個好人,好人一生平胸。”


    “咳咳、”明純被她的這句話給嗆到了,果然世人誠不欺我,這鄧大小姐當真是個‘奇葩’。


    稍稍緩了心神,明純狀似無奈的笑了聲,“大小姐可真有趣,江公子與隋大人在那方湖心亭談事……”說到此處,她忽然頓了聲。


    不知她為何突然沉默,鄧筠溪隻好微微側過身子,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湖心亭那邊。


    亭子四周柳樹低垂,八角亭蓋是棗紅的顏色,這般鮮豔,在夜間尤其醒目。連著亭子出口到岸上的長橋,勾木畫紋的,筆直且而無起伏。正巧橋上,有兩位翩翩玉公子有說有笑的信步走來。


    “我道為何不見阿清,原來這廝是跟江哥在小亭子裏詩詞歌賦去了。”鄧筠溪不經意的抱起雙臂,做出一副冷眼旁觀的姿態。嘴巴癟了癟,從人生哲學到詩詞歌賦她也會。


    明純不懂她所表達的“詩詞歌賦”是什麽意思,隻好站在一旁維持她的緘默。


    等那兩人差不多走到岸邊了。“明姐姐下次有機會再跟你聊,江哥留給你,阿清我先帶走了,拜拜~”鄧筠溪丟下了這句話就立馬提起裙擺跑了過去。明純還沒想到要給她回複時,這風風火火的姑娘已跑到岸邊。


    明純:“……”


    鄧筠溪興衝衝的跑過來,止住步伐後便扶起微彎的腰,一副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江南岸臉上的笑容一凝,有點擔心的看著她,“可是發生了什麽事叫你跑的如此急?”


    與江南岸的關心截然相反,隋君清兩指微微撚起,對於鄧筠溪的行為不以為然,因為她要是急了,肯定是炸毛得跳起來。


    見她滿臉通紅,又是喘得如此厲害,隋君清心中無奈,幾不可忍的要過去撫撫她的背替她舒緩一下呼吸的,結果手剛抬起一點,她就倏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腕,在隋君清愣神的片刻,她的手指便逐漸往下,將他的五指扣緊,一握。


    江南岸:“……”


    “去見喜歡的人,當然是要用跑的啊,江哥你說這是不是很急啊?”鄧筠溪對著江南岸擠眉弄眼一頓笑,正揶揄得起勁,隋君清忽然警告似的扯了扯她的手。


    不過鄧筠溪權當不知道,繼續她的一番騷話,“這說是發生了什麽事啊,也倒有,這件事十分特別,江哥知道是什麽特別的事嗎?”


    江南岸輕搖了下頭,麵露不解之色,“是什麽特別的事?”


    聞言,鄧筠溪的笑意更濃了,還帶著一絲不言而喻的意味,隋君清斂下眉眼見到她如此神情,腦子霎時嗡嗡作響,這絕不是什麽好事。


    果然,下一秒,鄧筠溪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整的江南岸有點窘迫起來。


    “這件特別的事啊,自然是…我特別想隋……哎喲我去,喂、隋君清你……”鄧筠溪前麵那句話還剩下‘君清’兩個字沒說完,就立馬就被那表情複雜的隋君清不容置喙的給拖走了。


    江南岸站在原地,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他有點不知所措的撫了撫額頭,看來是被鄧筠溪的言行舉止給整的有點懵了。


    不知走了多久,隋君清拉著她到了某一院子前才算止住了步伐,微微側過身,他掙開十指緊扣的手,繼而抬起雙手搭在她肩頭上,其麵色嚴肅,緊盯著她的眼睛。


    被這樣的眼神盯得心底發虛,鄧筠溪亂瞟著視線,堅決不對上他的眼睛,察覺到隋君清要開口說話,鄧筠溪忽然“啊”了一聲,尖叫聲毫無征兆的響起,隋君清眉心一擰。


    鄧筠溪忽然抱住他的腰,乖巧的用臉蹭了蹭,狀似撒嬌。隋君清身子驀然一僵。


    “阿清你看此刻,花前月下的,是不是很適合喝酒啊!”鄧筠溪亮著眸子看他。


    隋君清:“……”


    須臾。


    兩人分別坐在石凳上,裴堯在酒窖裏搬來了兩瓶酒,置放在小巧的圓形石桌上,做完這些,他便帶著不可描述的心情而退下去了。鄧筠溪擺好杯子,分別續滿了酒水。


    “不醉,不歸——”她將杯子遞給他。


    隋君清眉眼不動,信手接過,鄧筠溪舉著另一酒杯對他作了個“幹杯”的動作,於是豪爽的一飲而盡。則隋君清就相對優雅斯文一點,他飲酒時就跟平時飲茶一樣,第一口總是習慣性的先抿了一下。


    之後的時間裏,鄧筠溪就是有心機有目的去灌醉隋君清,但是,這結果可想而知,先倒下的不是隋君清,而是她本人……


    作者有話要說:  [月是天下客,君乃人間絕色]


    一般喝醉酒,都有一番……故事展開……


    ☆、這薑還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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