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們幾個陽氣充盈、還自帶正氣的警察不斷,巷子裏的陰氣卻愈演愈烈,那些鬼魂完全沒有被逼退的趨勢。再看李妍防禦的架勢,明顯是一位術士,卻也在鬼魂的攻擊下險象環生,自保艱難。  就在程武思緒急轉的這一瞬間,他身旁的同事,大腿上突然被陰風割破了一道口子。褲管被劃開,頓時露出手掌寬的傷口,入肉三分。同事一聲悶哼後,鮮血當即湧了出來。  其他同事聞聲頓住腳步,看向受傷的同事。幾乎同時,巷子深處的李妍,回頭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隨即拔腿往遠處跑。  她是想將危險從他們附近引開!  程武幾乎是在李妍轉身的一瞬間,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但是他們是警察,李妍又明顯已經受傷了,他們絕不可能放任她不管不顧。  程武的同事,一個留下照顧受傷的同事,其他的人——包括程武在內當即追了上去。  程武不明情況的同事沒有多想,知曉李妍真實情況的程武,在追上去的同時,已經想好了一個應對的辦法——既然靠他們幾個鎮不住那些襲擊李妍的鬼魂,那就盡快把李妍帶回所裏。公安部門正氣浩然,是極佳的鎮邪地,即便是厲鬼也難進入,把李妍帶回所裏,說不定就能幫她脫離險境。  李妍大概是用了什麽法術,跑得速度極快,追到後來,其他人都掉了隊,隻有最年輕、體力最好的程武,還緊緊地跟在李妍身後。  但是,程武這段緊隨並沒有持續多久,不是他被李妍甩開了,而是在跑到天橋底下的時候,李妍突然轉身朝著撲了過來——  “厲鬼襲擊了我,她與厲鬼同歸於盡了。她救了我,而我卻沒能救下她……”李妍滿身是血地倒在他懷中畫麵,時至今日,依舊清晰地印在他腦海裏。  程武攥緊放在膝蓋上的手,深吸了一口,才緩緩地將情緒按捺下去,繼續說道,“我沒能救下她,也沒能保護好她女兒。我們另一組隊員趕到酒店的時候,她女兒已經被人帶走了,我們沒能查到帶走她的是誰。”  “這個案子後來被移交給了特殊刑案局,後續的調查進展,我們係統內就查不到了。”程武說道,“之後我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失眠近一個月後,我決定離職轉入特殊刑案局。”  “我當時想,我就算沒法偵破這個案子,我也得想辦法把救命恩人的女兒找回來。她丈夫過世得早,活著的親人隻有一個女兒了,我得給她一個交代。”  “我進入特殊刑案局後,因為日常需要跟陰物打交道,我哥不放心我,直接關了他當時經營的健身房,騰出手幫我調查這案子。”程武說著,眼底的陰霾稍散,露出一絲暖意。  “然後你哥就去當了江湖騙子?”楊紀清見程武提起他哥,眼底的陰霾微散,神情明顯放鬆下來,才開口接話道。  “其實,我哥最初嚐試過進玄術圈拜師的,隻可惜他實在沒這個天賦。”程武眼中露出一絲摻雜著心疼和愧疚的笑意。  程武的大哥程文,楊紀清對其印象還是挺深刻——身上陽氣是少見的充沛,但玄術天賦卻是一點沒有的。  “對了,還有這個——”程武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奇怪的羅盤,放在桌麵上。  這是一個比男士手表表盤略大的羅盤,上麵沒有刻度標識,中間有一隻小小的、由黑霧凝成的手,伸出食指,直直地指向放在桌上的斬字令。  “這原是李妍的法器。李妍跟厲鬼同歸於盡後,她最後剩下的一抹殘魂,附在了這羅盤上,掉落在她身旁,這手就指向不知道何時被扔在橋腳下的斬字令。”程武說道,“我進了特殊刑案局,才知道這羅盤是能夠在一定範圍,對斬字令做出反應的。”  楊紀清恍然。難怪之前他處理趙儀敏的委托時,追帶著斬字令的役鬼術士時,後半段會跟程家兄弟連環撞車——追逐的路線一樣,追的人也是同一個。他有役鬼術士的雙胞胎厲鬼指路,而程武手中有指向斬字令所在的羅盤。  “與斬字會相關的,除了這件事,我就沒有其他瞞著你的了。”程武為他之前的講述收尾道。  “李妍的女兒叫什麽?”楊紀清問道,“我可以試著幫你算一下她在哪裏。”  “瞧我!我竟然忘了你出身神算世家!”程武一愣後,隨即驚喜道,“她叫楚棠,楚楚動人的楚,海棠的棠。”  楊紀清記下名字,伸手拿過程武麵前的羅盤,借羅盤起卦。羅盤是楚棠母親的遺物,上麵還附著她母親的殘魂,是上乘的相關物件。  程武一臉緊張地看著楊紀清起卦收卦,最後將羅盤還給他。  “結果……怎麽樣?”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楊紀清沒有賣關子,直接說道,“好消息是楚棠活著,壞消息是我算不到她在哪裏。也就是說,她還活著,但很可能是在斬字會手中。”  斬字會中有懂遮蔽天機的人,聯係當年楚棠母親是死於斬字令,那當年帶走楚棠就很可能是斬字會的人了。  程武沉默了片刻,隨後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活著就好。”活著他才有機會把人找回來。  “楚棠的照片發我一份,我也幫你留意一下。”楊紀清說道。  “謝謝。”程武收起羅盤,拿出手機,將楚棠照片發給楊紀清。  楊紀清保存了程武發來的照片,服務員開始上菜。  等菜上齊後,楊紀清拿起筷子開口接著說道,“根據我們現今掌握的線索,我大概能夠猜一下斬字會的核心成員了。”  “除去在老城牆死亡的唐民川,以及今天死於咒術的趙靳庭外——他們應該有一個擅長遮掩天機的術士,很可能跟我一樣,擅長的是卜算;一個會以紙化形的術士,負責監視;臥底斬字會,現在在逃的裘勇;再加上斬字會的主人,那位亡魂陛下趙從程輝……斬字會活著的核心人員,至少還有四個……”  “先吃飯。”任朝瀾給楊紀清碗裏夾了塊排骨,止住他的滔滔不絕。  b市中心街,華燈初上,兩個年輕人,各自捧著一隻裝瓷器的木匣子,說笑著從陶瓷體驗館走出來。  這兩個年輕人,一個氣質乖順,一個性格靦腆,走在一起卻似有說不完的話。很湊巧的是,這兩人楊紀清都不陌生。他們一個是馮祿春的徒弟夏舟,一個是趙靳庭大哥的遺腹子趙寧。  “夏舟,你說我把我做的茶碗送給二叔,我二叔會高興嗎?”趙寧不太確定地詢問夏舟的意見。  “肯定會高興的,這可是你親自做的。”夏舟鼓舞道。  “唉,我覺得我多學點公司管理的知識,二叔可能會更高興。”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沿著古街往前走。走到一處牌坊底下時,趙寧突然腳下一頓,臉上靦腆的笑容倏然消失,秀氣的眉眼變得陰翳晦暗,仿佛瞬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古街的燈光勝似白日,夏舟自然看清了趙寧臉上詭異的神情變換,但他並沒有感到意外,隻是停下腳步,結束說笑,朝著趙寧垂眸恭敬喚道,“陛下。”  作者有話要說:婦女節快樂~感謝在2022-03-05 19:36:23~2022-03-08 18:32: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桃蓮彼岸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96章 婚書01  這是在三堂會審呐!  趙寧——此刻應該說是上身趙寧的趙承輝,隨手將之前趙寧小心抱在懷裏的木匣,扔給夏舟,然後抬手接住已經在空中盤旋了兩圈的燕子。  燕子落在趙承輝手中,化作一張折疊的符紙。趙承輝展開符紙,符紙上墨色的符文在紙麵上拆散、遊走,最後重組成句。  趙承輝看完符紙上重組的字句,就將符紙隨手一拋,任其燃成灰燼。  “信上說,你師父那邊計劃失敗,不管是奪取龍九子玉佩,還是取楊紀清性命,一樣沒成。”趙承輝撣了撣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對身旁的夏舟說道。  “怎麽會?”夏舟抬頭麵露驚詫,“趙家別墅不是布下了胗籠嗎?胗籠都沒能奈何楊紀清?”  “跟著入籠的任朝瀾懂陣法。”趙承輝眉宇間浮現出一絲戾氣,但很快又恢複平靜,“不過,斬字會的術士水平也確實不行,跟玄術圈的大家族沒法比。就算沒有任朝瀾在場,就那種水準的胗籠,也不一定能夠置楊紀清於死地。”  “陛下為什麽對取楊紀清性命那麽執著?”夏舟不解地問道。  “為什麽?”趙承輝神經質地笑了一聲,但並沒有正麵回答夏舟的問題,“自然是因為他楊家犯了滅九族的大罪,我不允許楊家血脈活在這世上——你與其關心這,不如關心一下你父親?”  夏舟藏在木匣底部的手指蜷縮了一下。  趙成輝說的是父親,指的是趙靳庭。他是趙靳庭的私生子,但趙靳庭從來沒打算認他,所以他九歲那年,他母親就把毫無價值的他扔在了孤兒院。他曾經孺慕向往過趙靳庭這位父親,但在後來全部化作了怨恨。  “他怎麽了?”夏舟冷淡地問道。  “死了,我讓人殺的。”趙承輝看著夏舟毫無反應的臉,無趣地轉開了視線,“他雖是我後人,但計劃失敗,楊紀清沒死,他要是活著,很快就會被楊紀清順著查過來。在卜算一道上有天賦的人,天生直覺敏銳,楊紀清又是楊家第一人,就算沒有證據也能順著直覺翻出浪來。”  趙承輝說著,背著手邁步往前走。夏舟捧著兩隻木匣,垂眸跟上趙承輝的腳步。  “其他我倒不怕被楊紀清查到,但龍九子玉佩的埋布點,我可不想提前暴露,讓對方擾了我的登基的日程。”趙承輝說著,又歎了一聲,“不過,趙靳庭死得還是有點可惜了。他這一死,趙家的資金支持也就斷了,趙寧這具身體我也不能繼續用了,容易暴露。”  “我再去幫你找一具合適的身體?”  “不用。”趙承輝擺手道,“我的身體很快就能用了。很快我就能完成氣運挪轉大陣,將龍九子玉佩的龍脈之氣轉入我的身體,借此複活登基,光複我趙氏王朝。”  “龍九子玉佩不是還差三枚嗎?”夏舟問道。  “不,是還差兩枚。裘勇成功拿到了特殊刑案局那枚囚牛玉佩,剩下的兩枚睚眥、狴犴都在楊紀清手中,下次好好布局,應該能一次性拿到。”  趙靳庭說著又歎了口氣,“裘勇也可惜了,要不是擔心這次對楊紀清動手失敗,打草驚蛇使得特殊刑案局轉移囚牛玉佩,我也不會讓他那麽早暴露。”  走出古街,走到路口,趙承輝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趙承輝接起電話。  電話是趙靳庭的妻子,趙寧的二嬸打來的,告訴他趙靳庭過世了,讓他趕緊回家。  趙承輝十分冷淡地應了聲,趙靳庭的妻子沉浸在悲傷中,也沒發現不對勁。  趙承輝掛斷電話後,伸手扯下脖子上的一塊玉牌,交給夏舟,“你師父在老地方等著,你直接帶我過去找他即可。”  說完,趙承輝的陰魂自趙寧身體中浮起,鑽入他交給夏舟的那塊玉牌中。  夏舟扶住身形不穩的趙寧,趙寧緩緩睜開雙眼,茫然地環顧了一圈周圍的景色,“我……不是在古街嗎?怎麽走這裏來了?”  夏舟一臉擔憂地開口,“你剛才接到你二嬸的電話,說你二叔過世了,之後就心神恍惚地跟著走到了這裏,你都不記得了嗎?”  趙寧身形一顫,不敢置信地看向夏舟,“什……麽?我二叔……過世了?”  夏舟垂眸,沉重地點頭,“我給你攔一輛車,你趕緊回去吧。”  夏舟沒等趙寧回答,直接替他攔了一輛出租車,推著趙寧上車後,又把裝著自製茶碗的木匣還給他,“趕快回去吧。”  夏舟關上幫趙寧關上車門,目送出租車遠去後,將自己手中的同樣裝著自製茶碗的木匣,隨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  楊紀清和程武吃完飯,又一起分析了一遍斬字會的動向,程武便回醫院跟許淼換班,楊紀清則和任朝瀾回任家老宅。  任巧巧早早候在老宅門口,兩人一門口,她便上前迎著兩人進門。  任家老宅雖說是百年古屋,但平時晚上會亮燈,不僅不陰森,還顯出幾分萬家燈火的溫馨。  今晚的任家老宅,燈光依舊明亮,卻是明亮得有些過了,楊紀清甚至覺得有點燈火通明的意思了。  而且,老宅內的氛圍也明顯有些不對勁。  任家老宅雖說是任家嫡係居所,還有家主坐鎮,但平時氛圍並不壓抑,有些未成年的小輩甚至還十分跳脫。遇見任朝瀾時一本正經,扭頭就蹦蹦跳跳的,楊紀清就見過好幾個。  然而,今晚的任家老宅卻顯得有些異樣的安靜,進出的人神情也都帶著幾分嚴肅。  楊紀清和任朝瀾跟著任巧巧往裏走了一段後,實在按住好奇心,壓低聲音詢問任巧巧,“是出什麽事了嗎?”  “是五叔犯事了,正在大堂那邊受審。”任巧巧回道。  這是他們任家家事,是不該對外人說的,不過以楊紀清和他家老祖宗的關係,他自然不能算是外人,她也就回得毫無壓力。  “哦?他犯什麽事了?”楊紀清不認識任家這位五叔,但好奇心不能隻滿足一半,於是便追問道。  “我們任家煉製的陰屍是不外借的,五叔明知故犯,私下將兩具陰屍租借給了外人。”任巧巧說道,“而他租借出去的兩具陰屍,今天下午攻擊了特殊刑案局總部,家主親自過去認領的。”  “原來那兩具陰屍,是從你那位五叔手裏借出去的啊!”楊紀清恍然,隨即又問道,“那租借陰屍的人呢?”  陰屍攻擊特殊刑案局總部,是為了聲東擊西給斬字會的裘勇打掩護,那租借陰屍的必然也是斬字會的人,楊紀清也自然對租借人上心。  “那人臉上做了手腳,監控拍到的不是他真麵目,我們沒找到人。”任巧巧道,“陰屍是他讓陰魂附身活動的。陰魂我們抓到了,但已經成了殘魂,沒能問出租借人去向。”  這個回答,楊紀清不是很意外,這很符合斬字會的一貫作風。  “要去大堂看看嗎?”任朝瀾偏頭詢問楊紀清。雖然沒抓住租借陰屍的人,看可以去聽聽把陰屍借出去的任五叔怎麽說。  “也行。”楊紀清說完,笑著看向任巧巧,“巧姑娘,方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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