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也是,他們一家人壞事都做盡了,還不興人家報複啊?”“就是,不然一棟樓上那麽多人,怎麽別人都沒事兒。”“快別提了,煩死了,這傻逼天天晚上嗷嗷亂叫著狂奔,左鄰右舍投訴了多少遍了,你說我們怎麽管?”這就不該陽間管!那鬼怎麽不把這家夥直接帶走,也算為民除害了。有這麽個劣跡斑斑的人在,小區裏好多居民都怨聲載道。要是再弄出什麽見鬼的傳聞,房價都該跌了。“你家的門窗也沒有被破壞的痕跡,”民警道,“以後別喝那麽多酒了。”反正他就是不信有鬼。肯定是這孫子平時缺德事幹多了,心虛呢。付安榮不接受,卻被對方反懟。“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且不說世上根本就沒有鬼,就算有,你也說了人家也沒傷害你,你不是朋友遍天下嗎?再多交一個唄。”然後付安榮就因為襲警,又被抓進去了。師無疑對此相當不滿。他不太想去派出所那種地方。民警、戰士這類人身上大多都有浩然正氣,屬陽,跟鬼魂天生不對盤。雖然師無疑有功德護體,造成不了什麽實質性傷害,但還是會有些不舒服。這是一種本能的排斥。但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點職業道德還是要有的。不過這也就直接導致了師無疑再見付安榮時,脾氣難免壞了一點,神情不那麽溫柔。之前隻是擦劍,這次稍微作用了一點在他靈魂上。然後值班民警們就發現付安榮又在拘留所發瘋,大聲嚷嚷著有鬼,好疼啊什麽的。可監控裏根本什麽都沒有,就隻能看見他抽風似的指著一個方向,嗷嗷亂叫。大家被他吵得不行,隻好過去看,“哪兒,你倒是指給我看!”付安榮抱著頭大喊,“他來找我了!他來找我了!”跟他住一個屋的人集體懵逼:這哪來的神經病?看著師無疑一臉平靜地講述著自己過去幾天的豐功偉績,牧魚的心情不可謂不複雜。他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那你今晚還去嗎?”這是個無限任務啊。師無疑笑道:“不了。”根據認識以來的了解,牧魚直覺對方這個笑絕不是“到此為止”或是“放他一馬”的意思。果不其然,就聽師無疑繼續道:“過幾天再去。”牧魚倒吸一口涼氣。夠狠的啊!先讓付安榮提心吊膽過幾天,以為恐怖結束了,剛要放鬆時,卻又突然出現:“嗨,我又來啦!”這不就是典型的給一點希望,然後再奪走嗎?狠!太狠了!我喜歡!他衝師無疑比了個大拇指,“好變態啊,我喜歡!”正如牧魚所料,這幾天付安榮著實生不如死。連著幾天和師無疑的“深夜相會”讓他對夜晚產生了深深的恐懼。他不敢睡覺,生怕隻要一閉上眼,就會發現床頭又坐著那該死的擦劍鬼。他甚至開始畏懼黑夜,害怕一個人待著。每當太陽開始落山,同寢室的敗類們就發現付安榮開始定點發瘋。他會縮在牆角瑟瑟發抖,口中不斷重複著什麽“鬼啊”“別來找我”之類的瘋話。但最近幾天情況開始嚴重:付安榮本能地想跟別人靠在一起,或者幹脆睡一個被窩。聽說男人身上陽氣旺,聚堆的話,那鬼就不敢來了吧?奈何室友們一直警惕著,看他一過來就作鳥獸散。你不要過來啊!有個渣渣實在忍受不了付安榮的騷擾,對著來巡視的警察大倒苦水:“領導,能不能把這傻逼換出去?他,他對我耍流氓!”老大一個漢子,看上去竟有點嬌羞的可憐。警察:“……”果然是人渣!連室友都不放過!結果接下來幾天,師無疑沒來,付安榮非但沒有得到安慰,反而隨時徘徊在崩潰邊緣。他就像等待第二隻靴子落下的可憐蟲,神經質地瞪著滿是血絲的大眼,一點兒也不敢放鬆警惕。看吧,我不睡覺,果然有效果了!隻要我不睡,那鬼就不敢過來!可拘留所的作息要求非常嚴苛,你晚上不睡覺可以,但白天補覺卻不行。得去接受教育!付安榮晚上不敢睡,白天不能睡,15天拘留結束時,整個人都瘦脫了相。沐浴到外麵陽光的瞬間,他蹲在地上抱頭痛哭,痛徹心扉。我贏了!這些天那鬼都沒來!他去了洗浴中心,還剃了頭,決定從頭開始。有什麽了不起,鬼都被老子熬走了,15天過了,又是一條好漢!結果還沒出門,洗浴中心就迎來突擊檢查。無數警察蜂擁而入,對可疑人員重點盤問。然後好幾個人的目光都在第一時間落在付安榮身上:形銷骨立,形容萎靡,眼神恍惚……是吸毒嫌疑人沒錯了!“走,跟我們去做個尿檢!”領隊一揮手,一位便衣就走了上來。付安榮:“……”媽的,這話好耳熟啊!傳出付安榮被親戚送到精神病院去時,已經十一月了。康城迎來今年第一場薄雪。“聽說他還嚷嚷著自己沒瘋呢!”小飯館的食客們對著咕嘟嘟冒泡的火鍋,拿付安榮的遭遇當下酒菜。“醉了的永遠都說沒醉,瘋了的永遠都說沒瘋。”同伴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眾人紛紛點頭。確實。其實對大部分人來說,付安榮瘋沒瘋都不要緊,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威脅。如今他進了精神病院,親戚成了監護人,做主把他名下的產業停業、變賣,作為持續治療的資金來源。尤其是那個ktv,原來在的時候總是營業到淩晨三四點,各種社會閑散人員進進出出,喝得爛醉,滿大街晃蕩,附近的居民不堪其擾,都快過不下去了。如今關門大吉,大家都感覺這一帶的治安瞬間好了許多。年輕的女孩子們也敢在晚上出來買宵夜,而不怕被醉醺醺的小流氓們騷擾啦!簡直大快人心嘛!牧魚笑眯眯聽著,扭頭對師無疑道:“都是你的功勞。”還賺了錢呢!兩人守著一隻老式煤爐,爐子上坐著一隻銅鍋,正咕嘟嘟冒熱氣。盆中放著個大魚頭,周圍堆了一圈兒四方豆腐、青菜、筍尖兒等配菜。魚頭事先用豬油煎過,細火慢燉,便能得到一鍋奶白湯汁,香氣濃鬱而醇厚。隻就著這盆鮮湯,都能泡兩碗飯。不斷有大水泡從盆底浮到水麵炸開,將香氣送的更遠。那魚頭肉和豆腐都極嫩,每次水泡炸裂,它們就像被嚇著了似的,怯生生的抖起來,好不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