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河擔心會闖入他人的地盤:“我們直接上去會不會有點不太好?”“我十歲和沙弗萊一起蓋的。”陳詞道,雖然他隻參與了最開始的備料,上過一次樹就被叫停了。傅天河噢了一聲,他撐著傘,仰頭望著樹葉當中的小屋,終於問出了那個憋在心中許久的問題。“你和沙弗萊關係看起來明明還不錯的樣子,為什麽相處了這麽長時間,嗯……就是那種,能懂我的意思嗎?”“有的人生來就隻能做朋友吧。”陳詞思考片刻,道,“我也不太懂,大概是從小一起長大,實在太熟了,或者因為我們之間信息素不敏感,性格又比較像。”“也有可能是我們兩個都想反抗,婚約越是存在,就越不想按照規定行事。”傅天河點點頭,感情確實是種很玄妙的東西,說它無關外貌吧,自己又確實是因為陳詞的眉眼對他一見鍾情。說和外貌有關吧,麵對和陳詞長相一樣的陳念,他心中卻毫無波瀾。從古到今,有無數人試圖解讀什麽叫愛,得到五花八門的不同答案。他也不需要在意那些懸而又懸的回答,此刻充盈在內心裏的感覺,就是最為真實的,獨屬於他自己的答案。傅天河將傘收起,和陳詞一起攀爬軟梯,登上樹屋。葉片間滴落的雨水打濕頭發和肩膀,在衣服上印出圓形的深色水跡,緊貼皮膚,透出肌理的色澤,勾勒出alpha的肩頭和胸膛。樹屋裏有很多陳念和沙弗萊留下的東西,顯然他們兩個也經常到這邊玩。隻是簡單看過風景,體會著獨特的安寧,品嗅植物微澀的清香,時間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偷偷溜走了。天色漸暗,趕在徹底黑下去之前,他們回到建築當中。傅天河大半邊身子都濕了,但alpha毫不在意,淋個雨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要不是還得到餐廳吃飯,他連衣服都不想換。時隔六個多小時,再度來到皇宮餐廳,隻是相較起來,傅天河不再緊張。溫暖而明亮的燈光中,四個人隨意聊著天,輕鬆自在。晚飯過後,他們驅車前往沙弗萊在外麵的別墅,安安和薑叔都被安頓在房子裏,大聰明和王子鬧過架之後,也在那邊由安安養著。現在它可是救了傅天河一命的大功臣。一大家子聚在客廳,人聲犬吠,熱鬧非凡。陳詞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他討厭會幹擾思緒的噪音,還有無意義的閑聊,浪費時間。但眼下,卻覺得好像也不錯。和重要的人隨意說著漫無邊際的話,並不能算作浪費時間,畢竟生命本身,也是因為他們而更有意義。三天之後,醫生們確定傅天河植入的眼台,已經和周圍的肌肉組織結合。alpha誇張的身體康複速度直接讓這一過程變快了數倍。確定眼台能夠在眼部肌肉的控製下進行轉動,陳詞為他戴上了經過調節的義眼片。赤色紅眸裏,流淌著陳詞的鮮血。他再一次擁有了一顆眼睛。“好酷啊!”陳念見到的傅天河第一眼,就忍不住驚歎出聲,“說實話,比你之前的那個眼睛還要酷一點,看起來就和cosy一樣。”“是吧,我也覺得很好看。”傅天河笑起來,義眼片並非單純注入了血液,陳詞更是親手繪製了中央的瞳孔,讓它看起來更加逼真。如果不是趴在他臉上仔細去看,一般人都隻會以為傅天河帶了美瞳。當今時代,掌握著手繪義眼片工藝的人已經很少了,班尼特作為大師,技巧極其精湛,由他繪製的義眼片絕對的以假亂真,小小一片就價值十幾萬奧吉。陳詞作為初學者,手藝當然比不上師父,但對傅天河來說,他的義眼片才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傅天河抬起手,用指尖敲了敲義眼片,給陳念展示。每每觸碰,他都會陷入一種不真實的幸福當中。傅天河一共擁有過兩隻義眼,一隻是六歲時母親給予的,另一個則是在二十二歲,由他的omega親手製作的。疾病奪去了他的眼球,無可取代的愛卻將其填滿。而沙弗萊那邊,也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他親自挑選了一批特戰隊的軍人,一同前去月光,提前為他們每個人都注射了加強疫苗,並攜帶阻斷劑,又測試了當今效果最好的防護服,是否足夠輕便。出發的前一天,沙弗萊正要去做最後安排,確定人員組成,卻在走廊上被一道熟悉的聲音叫住了。“父親。”沙弗萊回過頭,其實並不算驚訝,“有什麽事嗎?”皇帝雙手習慣性地背在身後,他眉心中央是長期習慣性皺眉產生的紋路,不怒自威,頭發還濕著,顯然剛遊泳健身完。“明天你們就要出發了嗎?”“對,明早就走。”皇帝點了一下頭,道:“跟我來吧,這裏還有些東西想給你看。”第195章 沙弗萊有些意外,反身跟了上去。父親在這個節骨眼說要給他看東西,會和月光有關嗎?他們上次前去月光,父親也是知道風聲的,卻沒提過,會不會也是事先知曉了他們要被大門攔在外麵?不算特別長的路上,沙弗萊亂七八糟地想了很多。是啊,當年陳蔚元帥和父親可是密友,甚至都共同決定了他和陳詞的婚約,元帥知曉的秘密,必然都告訴了父親。皇帝並未將沙弗萊帶去他辦公的書房,而是徑直來到臥室。沙弗萊邁步進去,看到身著墨綠色衣裙的婦人正坐在桌邊,小酌花茶,她金發盤在腦後,藍眸少女般澄澈,皮膚和身材保養得相當好。正是當今皇後,沙弗萊的母親,量子物理學家、天文學家卡琳娜·羅斯托娃。卡琳娜平日最喜歡待在實驗室裏,搞自己的研究,就連貴族之間的各大宴會都很少參與,專心事業,一度被社會各層認為是omega中的榜樣。最近幾個月她一直在智利賽羅·帕拉納地帶的南方天文台進行觀測,沒想到竟然回來了。“媽媽,您什麽時候回來的?”沙弗萊坐到母親身邊,說來好笑,他已經二十五歲了,卻還是習慣親近母親。卡琳娜優雅地放下茶杯:“昨天夜裏,聽說你就要去月光了,想趕在之前,再見你一麵。”沙弗萊:“……這話說的給我去了就回不來似的。”卡琳娜瞪了沙弗萊一眼,皇帝坐在她另一邊。這是沙弗萊再熟悉不過的景象,幼時他就是這樣在父母的注視和陪伴中,從皇宮長大的。八月份,壁爐卻還燃燒著,沙弗萊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卡琳娜倒了杯茶給他:“最近很忙吧?”沙弗萊:“還好。”卡琳娜笑了聲:“又要幫陳詞隱瞞,又要談戀愛,又要上課處理事務進行程序維護,就隻是還好嗎?看來我兒子也是個時間管理大師啊。”沙弗萊倒不意外一直在外工作的母親也聽說了具體情況:“都是您遺傳的好,不過這幾天把政務基本上都推掉了,在專心準備去月光的事。”卡琳娜:“和陳詞陳念一起過去,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說起來我還沒見過那個孩子呢。”沙弗萊:“想見的話隨時可以,他這幾天都在臥室裏畫畫,不過我感覺他應該會有點緊張。”“那就等你們回來吧,別再因為這事兒影響你們出發的狀態。”卡琳娜頓了頓,感歎道:“當年我還埋怨你父親,為什麽要讓你也卷進這件事裏來。”當年?沙弗萊立刻反應過來,母親指的是他和陳家的婚約。這份婚約表麵看起來,是把陳家和皇室做了綁定,讓擁有特殊血液的陳家雙子受製於皇室。但如果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讓沙弗萊被迫參與進了與月光相關的一係列大事。如果沒有這份婚約,沙弗萊和陳詞可能會是沒見過幾麵的關係,自然也不會有接下來那麽多故事。卡琳娜:“總之不管怎麽樣,你都要到那邊去了,有些事情必須得提前和你說清楚,我還想看著我兒子全須全尾地回來呢。”沙弗萊將視線轉向旁邊的父親,隻見他從桌子底下掏出一遝紙,放在了沙弗萊麵前。“慢慢看吧。”沙弗萊下意識地抬起頭,就聽父親沉聲道:“放心,所有可能被信標監控的設備都移除了。”沙弗萊頷首,作為幾十年來辰砂的真正維護者,父親的本事比他可強上不少,豐富的工作經驗可不是區區天賦能夠取代的。厚厚一遝紙上的字全都是手寫,筆記顯然出自他父親。這麽多內容,不知道準備了多久才終於寫完。沙弗萊突然想到他和陳詞動用了選帝侯和大皇子權限,都沒能查到的絕密卷宗,也許真正的秘密並未被保存在數據庫裏,而是存儲在他父親的腦中。這是最安全,也是最隱蔽的地方。信標們的那句“小心眼睛”回響在沙弗萊腦海中,看來父親也對此有所察覺。沙弗萊定下心神,認真去看父親花費了數月時間,親自寫下的手稿。年輕alpha的眉頭漸漸皺起,在他對麵,皇帝和皇後垂眸品著茶,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出聲,不去打擾正專注進行著頭腦風暴的長子。二十分鍾後,沙弗萊看完了全部內容。他深吸口氣,將桌子上的紙張立起,重新整理,紫羅蘭色的眼中滿是複雜。“爸——”“什麽都不用說,去做你的事情吧。”皇帝淡淡道,“我隻希望這些東西對你接下來的旅程,能有一點幫助。”“好。”沙弗萊點頭,“那這些東西……”“燒掉吧。”沙弗萊起身走到壁爐前,總算知道為什麽要點著它了。他默默回憶著剛才看到的所有內容,確定已經牢牢記住了每一處細節,便將手稿全都丟進壁爐。火舌舔舐著紙張,字跡化作黑灰,在劈啪聲中消失得無影無蹤。皇帝和皇後站起身,各自給了沙弗萊一個擁抱。